第11章 女孩的普罗米修斯
“你哥哥和你一样吗?”银时用最轻最轻的声音问道。
女孩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她也意识到银时猜到了什么:“哥哥天生
没有左半边的脚,他只会跳着走路。不过他现在跳累了,要休息很久。”银时微微后退了一点:“他休息多久了。”
“他已经睡了一个星期了,之前他拼命出去找吃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许多吃的,够我吃一个月,虽然都是些饼干他告诉我如果一个月以后没有吃的了,就让我想法离开城市去一个叫做城下村的地方。”女孩到这里,一滴眼泪落下来了。
“他还会醒来的吧?”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银时狠狠朝后退了一大步:“不知道,应该吧。”他的声音假的不似人声。作为一个十岁的男孩子,他早已经意识到了,那位兴许靠着一己之力将女孩救出来的“哥哥”,已经死了。
七岁的女孩,可能还不了解什么叫做死亡。而十岁的男孩,没有那样坚硬的心肠,去告诉她真相。
“城下村么”银时的眼中闪过一丝冰蓝的泪光,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被斯巴达教派定期屠杀着的,残疾人的聚集地,他们躲在城市高台的下面,苦熬着名为生活的酷刑,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从城市高台落下的婴儿的尸体,而这,触犯了斯巴达教派的认为神圣的摔婴教条,被认为亵渎他们的教义,所以这些人一旦被抓住要么当场被烧死,要么在广场上公开处以火刑。
处决“亵渎者”的仪式,甚至是让市民津津乐道的盛况。
而对于任何一个受过点教育的人来,吃婴儿的尸体,绝对是反人类的罪行,无论这尸体的来源是什么。
银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孩,他的心中此刻才翻滚起无尽的阴霾。“逃出来了,但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他问自己,没有答案。呆在幸福人间疗养院里最终的结局就是被绑在试验台上开肠破肚,可能连麻药都没得享用,而他的姐姐很可能最后只能得到一张“银时病死了”的医学证明,别尸体,连一盒骨灰都不会得到;而从疗养院里离开,逃亡,意味着一头撞进名为生活的囚笼,三米视野内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只剩下绝望。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觉察到,自己的一生,读作“挣扎”,写作“无意义”。
他忽然觉得不值得,在这个黄沙漫天的世界里活一回,真他妈不值当,还不如想办法投胎去那梦中的世界,那真正的文明社会,有着飞和海洋的世界。
他忽然有点羡慕起那个所谓的“哥哥”来,真希望自己也能一头睡倒,永世不用醒来。
但现在,他必须想好怎么面对这个女孩。
“那个,银尘。”
“我叫银时。”
“对,银尘。”女孩有点害羞地,她那有些别致的口音将银时念成了银尘,尽管没有人知道银尘是什么意思:“你出来没有什么事情要办吧?你其实不想回到福利院对吧?”她似乎极力想避开关于哥哥的话题。
“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回去了。”银时也赶紧转移话题,两人离开了尴尬又悲伤的楼梯,在一层游荡着,假装在玩耍。
一层的所有家具全部都被搬离了墙面,挤在屋子中间,女孩扶着墙,走得可一点儿不慢。
大门紧闭,窗户也锁死了,屋里,城市政府掏钱供奉着的空气净化器发出蒸汽设备特有的巨大噪声,输送着没有沙子的新鲜空气。屋外,天苍苍地黄黄,狂风模拟着煌黑龙的吼声,如同音波武器一样肆意宣泄着大自然的淫威,同时嘲笑着掌握了一点点微弱的火焰力量的人类的渺。
“你是从哪个福利院出来的啊?怨气这么大?人家给你吃狗粮了?”鱼儿的思维当真跳脱,银时觉得和她玩耍就像吸毒一样,明明很受刺激,却又打心底里喜欢。
“幸福人间疗养院,可那里既不幸福也不像人间。”银时到这里,就不由得想起了在电梯间里听到的那些话,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被击倒的黑衣男子,实在的,除了没有丁点自由和极度烦闷以外,疗养院里的生活还算不错的,至少吃得还都是人饭。
“你呢?”银时鬼使神差地问了女孩一句。
“新生福利院,好像不太知名。”女孩有点闷闷不乐,似乎对自己的“出身”有些苦恼。
“知名的福利院都是靠卖孩子出名的。”银时对福利院充满了恶感,六楼主任的那些话,真的足够他记恨上几个月的了。
“好吧,我们不这个,先到沙发上坐一坐。”女孩子用力将自己推开墙,踉跄地朝沙发走去,银时扑上来,一把抱住女孩,靠着仅剩的三米视野心翼翼地走到沙发跟前,将她放在沙发上。
“看电视吗?”女孩对刚才的亲密举动毫不害羞,仿佛没发生什么似的拿起遥控器,很奇怪,这个以蒸汽动力为主要能源的城市里能出现这么精密的东西。
实际上那并不是什么精密的电子产品,那是一件笨重的魔器,也就是,除非使用炎咒,否则无法使用这个遥控器。
女孩将火焰力量输入到遥控器里,遥控器上亮起一个符文,这个符文是谁都能看见的,它就是黑色金属棒上的橙黄色花纹。
电视打开了,但是蒸汽动力推动下的粗笨的电磁设备当真性能堪忧,在风暴天里,电视都是时断时续的。
“对了。”鱼儿忽然转过脸来,一点儿也不笑地问银时:“你的短处可能就是眼睛不好,那么你发现自己有什么长处吗?”
“长处?”银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能有什么长处:“长得可爱?得了,我没那么自恋。”
“不是,应该是力量方面的长处,我是,使用火焰能量方面的长处。”鱼儿一本正经地道:“听哥哥讲过,我们这些人,这种有缺陷的人,实际上是触犯了天神的禁区才被惩罚成这个样子的。”
“什么天神的禁区,难道活着是罪过?”银时压根不信,他的脑子里似乎只有简单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七个字。
“不是,是我们一定有什么长处,这种长处和常人比太强大了,才才让天神拿走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抵偿的。”鱼儿低下头,轻声道:“比如,我身上有‘永世黄昏’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