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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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久九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手里抓着牵引绳,跑在傅八身后。

    傅八憋了一夜后很兴奋,上窜下跳地奔跑在公园径上。

    阿拉斯加犬体型偏大,傅八在生人面前又十分高冷,傅久九怕吓到过往行人,便专捡偏僻路走。

    清的冷风吹在脸上,和以往并没有任何区别,傅久九甚至看到了几个很眼熟的老人在练。

    他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完全看不出这个世界和原世界有什么不同。

    熟悉的邻居,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建筑……

    甚至连公园中央的那只鸟窝,都和原世界一模一样,微微倾斜着架在树杈上。

    他们来到了傅八以前最喜欢的草坡上。

    像以往一样,傅八开始奔上奔下,东扑西跳,偶尔也会衔着一棵不知名的花草或者树枝,摇着尾巴献宝般地献给傅久九。

    傅久九坐在草坡顶端的长椅上,拿出手机来搜索NF服饰组现任主编的信息。

    不是他的名字,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士,叫常青。

    傅久九知道她。

    除了业内为数不多的几次商务照面外,最重要的是,常青是《执刃》的漫迷。

    她曾不止一次在微博上向大众推荐过《执刃》这部漫画,以及画手“青刃”。

    青刃,是傅久九的笔名。

    常青比傅久九大得多,工作履历也丰富得多。

    原世界里,傅久九成为NF服饰组主编时,常青已抛弃了传统纸媒,转而投入了某高奢品牌的怀抱,开启了她的新媒体职业生涯,并干得有声有色。

    在纸媒日渐没落的时代,这是许多媒体人最明智的选择。

    而在此之前,她一直就职于NF的强劲竞争对手《悦闻》周刊。

    傅久九沉思了片刻,又搜索了一下漫画《执刃》的信息。

    这个世界傅久九一直没有工作,相对而言,时间上更加充裕,不定漫画的进度会更快一些。

    虽然对于《执刃》,傅久九内心有着极清晰的脉络框架,但对于自己还未画到部分的细节展现,他还是抱着十分强烈的好奇之心。

    他在搜索框中键入“执刃”二字,词条下的信息很多,可却没有任何一条与他的漫画有关。

    傅久九有点不可置信,也有点慌。

    他尝试着换了许多不同的关键词甚至搜索引擎,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

    漫画“执刃”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傅久九”没有画。

    他多了一千万,可他的工作,他的漫画……

    他赖以生存的物质和精神支柱,全都没了。

    没有那些东西,傅久九还是傅久九,可心里却既虚又慌。

    像无根的浮萍,没有安全感,也无法确认自己存在的真实和必要性。

    傅久九蹙眉望向远处,高大的建筑物几乎连绵到天际,这是他无比熟悉的风景。

    可是他知道,在“同”的外壳下,有些东西的确是不同了。

    所以,还有哪些东西不一样了呢?

    比如……

    傅久九的心忽地重重一跳,一个可能性让他的心脏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几乎滞住了。

    比如,他的母亲是不是还没有离世?

    他的父母是不是也没有离婚?

    他们是不是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傅久九”才会年纪轻轻就毫无顾虑,近乎莽撞地地踏进了婚姻中?

    他深深地呼吸,手下迅速开手机通讯录。

    通讯录里很多人他不认识,但有一个联系人卡片,存储名字是“妈。”

    而他与该联系人的最近通话记录就在两天前。

    傅久九激动得眼眶发红,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盯着那个字想,如果是真的,如果他母亲还活着,那么让他失去一切都没关系。

    只要他母亲还活着。

    他尝试了许多次,想拨电话过去,却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恐惧,将他死死拉住。

    因为在激动之后,他就发现这个电话号码并不是他背到滚瓜烂熟的那串数字。

    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他从未如此怯懦过,不敢去面对电话那一端万一不是自己母亲的风险。

    手机屏幕很快就暗了下去。

    傅八正着急地咬着他的裤脚,傅久九安抚地对他笑笑,在它头颈处揉了揉。

    他需要一个跳板,一个缓冲,更需要心理建设,于是他拨给了祁洛。

    *

    傅久九到“道和”时,恰好是下午六点钟。

    门童为他拉开大门,接过他抛来的车钥匙和风衣外套,殷勤含笑着招呼:“傅先生好。”

    傅久九微一点头,便被热情周到的服务人员带往了三楼。

    门童的目光随着他走出了很远,才慢慢收回来。

    那目光不算直白,极隐蔽地追随着他的背影,隐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与意外。

    傅久九今天扮的异常干净,看起来和平常很不一样。

    衬衣纽扣被极严谨地扣到脖颈处,露在外面的一截颈子细长雪白,莫名地透出股禁欲气息。

    一双长腿更是包裹得严严实实,被短筒皮靴拉出一种长到没边的感觉。

    除了左耳缀了颗和衬衣近乎同色的耳珠外,他身上没有任何其它饰品。

    那耳珠乍一看有些像猫眼石,随着他的动作泛起一点浅浅的光,映在他雪白的侧颊上,让那一块皮肤愈见通透。

    今天的他远没有平时那么张扬,可低调中反而透出一股难得的矜贵来。

    包厢的窗户开着,祁洛正低头在看菜单,两人一对眼神便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傅久九径直坐在了祁洛对面,随手掏出烟盒来,敲了一支低头点上。

    看到他的动作,正要递菜单过来的祁洛忽地顿住了。

    傅久九抬眸看他,有点疑惑:“怎么了?”

    “你怎么抽烟了?”祁洛不可置信地问,脸色也沉了下来。

    傅久九恍然,原来,这个世界的傅久九是不抽烟的。

    其实,在进入NF之前,他也是不抽烟的。

    只是在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与时常需要熬夜加班的工作压力下。

    他自己也不记得是从哪天开始,烟和咖啡成了生活必须品。

    傅久九沉默片刻,然后咬了咬烟嘴,轻声道:“我离婚了,洛。”

    “什么?”祁洛被这一下得有些措手不及,怔了片刻后怒道:“姓林的竟敢跟你离婚?”

    傅久九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便抿了抿唇:“嗯,不合适就离吧。”

    “我之前怎么跟你的?”祁洛气急:“姓林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信。”

    祁洛对林郡,一直以来都颇有微词。

    一是林郡这人外表看着冷,不像个体己人,二是林家的家世好的太过了,他怕傅久九在人家家里低声下气。

    无奈傅久九喜欢的要命,又结了婚,而且大部分时候两人看起来也是真的恩爱,他便接受了。

    可偏偏又让他撞到傅久九受人欺负。

    林郡和傅久九两个经常会闹别扭,频率高到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傅久九又被气回了自己家。

    那天晚上,祁洛特意趁下班去买了他最爱吃的冰淇淋。

    因为怕化掉,他连自己家都没回,就直接上楼去敲傅久九家的门。

    傅久九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开门,气息不稳,眼尾湿红,像是刚刚哭过。

    而林郡则站在他身后,眼神冷的像冰,让人触之遍体生寒,只有一张唇尤其艳,压过了他艳丽的眉眼。

    那冷意汹涌得直刺心脏,连他都受不了,傅久九怎么可能受得住?

    祁洛当时就很忧虑傅久九的处境。

    现在好了,不仅欺负人,还蹬鼻子上脸,敢闹离婚了?

    “别怕,看哥如何为你撑腰!”祁洛越想越气。

    傅久九忙道:“不,不……”

    “不什么不?没出息!”祁洛一拳砸在桌上,吓得傅久九唇间的烟一颤:“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哭着向你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