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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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久九一直忙到下午下班时间。

    在更衣室简单冲了个澡,换回自己衣服回到办公室时,吴秋然早已不在了。

    据他差点被活生生气厥过去,连午饭都没吃就直接离开了。

    这是NF今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面对难得的假期 ,今天几乎没有人留下加班。

    只有两个实习生还在埋头忙着吴秋然丢下的工作。

    见傅久九进来,他们各自难掩八卦之情地招呼:“傅编。”

    傅久九含笑点头,如常回到自己的位置。

    座位上放着他助理今天整理好的资料,他要再校一下,顺便把后面的思路先大致理出来。

    两个实习生并不知道傅久九今天一直在摄影室的事情。

    在他们眼中,这是傅久九自今天闹剧发生以来,第一次公开露面。

    因此不由地十分好奇,时不时抬眼偷偷觑他一眼。

    偏偏当事人十分淡定,似乎所有注意力都凝在了工作上,偶尔还会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他的手指十分灵活,细长的签字笔在指间不停地画出漂亮的弧度来。

    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两位实习生看了一会儿,就各自收回了目光,把心思放在了工作上。

    傅久九快速理了一遍,将所有资料归位后,才再次开了社交软件。

    这会儿网络舆论的矛头又对准了吴秋然。

    各种难听的话都有。

    但吴秋然并没有发声,所有社交软件都保持了沉默。

    电话在桌上响了起来,是傅久九的父亲。

    傅久九接了起来:“爸。”

    “还没下班吗?”傅远声问,听声音倒是带着几分喜悦。

    “还在忙。”傅久九猜测,他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傅远声很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看的话大多也是股票经济类。

    这通电话,极有可能是他继母让他过来探听风声的。

    果然,傅远声问:“今天的事儿,我和你阿姨看新闻了,送东西的是郡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傅久九:“他只是出于过去的情分帮我一把。”

    傅远声沉默了片刻:“我看网上统计的数据,这些东西加起来可是天价了,就为了过去的情分?”

    傅久九答得斩钉截铁:“是,他有钱,不把这些东西放眼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远声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明天大年三十,来家里吃饭吧。”

    “好。”傅久九。

    他边讲电话边点进了那个为他出头的微博。

    “爱宝宝的木木?”傅久九偏头想了想,双木成林,是林郡吗?

    可这样幼稚的名字……,他想了片刻,眸底忍不住现出一点笑意来。

    鼠标下移,他点开了最上面那条微博,也就是放了年会监控视频的那条微博。

    评论区十分热闹,有骂吴秋然的,也有质疑博主并没有过硬证据就空口往人身上扣锅的。

    爱宝宝的木木只回复了一位网友的质疑,其他人再什么,他都没再回复。

    爱宝宝的木木:铁证在手,不怕质疑。

    网友:难道你还有什么料没放出来?

    爱宝宝的木木:那不叫料,那叫证据。

    网友:呵呵,那我等着你放证据,吴秋然道歉的那一天,不过,马上过年了,这道歉不会等到来年吧?

    爱宝宝的木木:做人要厚道,得让人过个好年吧?

    网友:是个狼人!你这是让人过个好年吗?你这是凌迟吧……

    吴秋然的确犹如被人凌迟一般,此刻正看着网上的舆论,心急如焚。

    “我觉得他手里应该没有证据,”他略有些犹豫地对旁边的秦默寻:“我拍的时候有注意角度,监控不可能拍到我的手机屏幕。”

    “那你怕什么?”秦默寻:“放宽心,过了这个年,谁还记得这档子破事儿。”

    但吴秋然没法放松下去,他惶惶然地熬到晚上,盼着真能如秦默寻所言,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的热度可以平息下去,

    只是没想到的是,事情不仅没有平息下去,反而再次掀起了一波热潮。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路西野身上。

    因为年底太忙的原因,路西野是在晚上下班的路上才知道了这件事。

    那时他正坐在车后座上,去他父母家吃饭的路上。

    当天的许多热搜已经下去,唯有“吴秋然道歉”仍高高挂在第一位。

    路西野不认识吴秋然,但因为这个位置实在过于醒目,他略犹豫了下,还是点了进去。

    却不料竟在详情里看到了傅久九的名字,并顺藤摸瓜,完完整整地吃了个瓜。

    还没看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以手扶额笑了起来。

    看完之后终于忍不住靠进座椅深处,笑着骂了句:“艹!”

    林郡真是每天都能给他惊喜。

    一早问他要WUYUN未发售新品时,他还以为他是有别的用途,没想到是要拿去为傅久九撑场子。

    在他这里,这种行为无疑十分离谱,但又足够可爱。

    笑够之后,路西野又觉得,作为兄弟,无论林郡多离谱,他都应该声援他。

    他迅速登陆自己的私人微博,并编辑信息:

    @NF编辑傅久九,傅编宣传效果这么好,不知道@PN国际@PN潘向阳有没有付宣传费给傅编?不过就算没付也没关系,WUYUN随后也会送几款精品到傅编那边,还请傅编酌情穿一穿,宣传费任开。

    因为家庭原因,路西野在明面儿上一向极低调。

    平时连私人博都极少发。

    微博大多是对路氏和WUYUN以及投资项目的宣传。

    今天一下场,就直接站队傅久九,并毫不留情地内涵PN,不由地让人大跌眼镜。

    路西野本身就自带流量,这条微博发出去后,立刻就引发了极高的讨论度。

    连带傅久九的热度也再次不断攀升。

    能让路西野这样的人为其发声,傅久九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引起了绝大多数网友的好奇。

    然而,另一方面,也有不少人认为,路西野为傅久九发声不过是借刀杀人,其目的不过是针对WUYUN的竞争对手PN。

    毕竟他的好兄弟林郡的第一次处女秀贡献给了PN,路西野心里不爽PN,实属正常。

    路西野的微博刚刚发出,秦氏的秦默彦便转发了微博:我看行,秦氏也安排上了,还请傅编查收。”

    路西野的地位太高,许多品牌其实都想蹭热度,但虑及品牌形象,最初只在观望。

    直到秦默彦转发之后,其他品牌也不再犹豫,纷纷转发,表示要送产品给傅久九,将一场闹剧生生搞成了宣传大宴。

    傅久九声名大盛,收获品牌和网友们的万千表白。

    更有不少之前还未下定决心是否要与NF合作的品牌,纷纷因此事向NF伸出了橄榄枝。

    事情的热度越来越高,吴秋然眼睁睁看着傅久九成了品牌们的宠儿,嫉恨的双眼几乎滴血。

    而与其相反,他本人收获的辱骂与攻击也越来越多。

    两相对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他再也无法忍耐,原本计划装死等事态沉寂的计划彻底破产。

    本来的计划那么完美,如果成功的话……

    可究竟是哪里杀出了个程咬金,让他的一切计划都付诸流水不,还一口紧紧地将他几乎咬死。

    吴秋然又恨又怕,反复思量后,他决定赌一把,赌对方手上并没有实质证据。

    下定决心后,他郑重发出了声明:

    作为一名普通编辑,我没有后台,但不代表我就应该任人诬陷和欺凌,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有证据就放证据,没证据就闭嘴,这种诬陷太低级,给你48时,@爱宝宝的木木,如果不能向我道歉,就请查收法院传票。

    吴秋然的声明合情合理,隐形卖惨,立刻获得了一部分人的同情。

    不少网友又开始站到了吴秋然那一边,网络上的争吵持续升级。

    而爱宝宝的木木则回复的十分迅速:

    @NF编辑吴秋然,你之所以如此笃定我没有证据,不过是因为你当时刻意避开了监控,所以你确认监控并没有拍摄到你的手机屏幕。

    不过现在,我想给你一点提示,整个会场举着手机的并不止你一个人,你可以拍别人,也可能会无意间进入别人的镜头。

    总之,证据我已拿到,既然你给我48时,那么,我也给你48时,如果看不到你对傅编道歉,我将会将证据公布到网上。

    答案只有两个,正确答案很好选,出于仁慈,我想提醒你,不要一错再错。

    声明下面隔了一段距离,他还写了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网络战争持续升级时,傅久九正在他家附近的花店里选花。

    他定了好几束,让店员分别包好,有送给他母亲的,也有送给邻居家的。

    临出门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摆在角落里的,黄灿灿的向日葵。

    他们挨挨挤挤在一起,蓬勃向上,的圆盘对着他,像一张张笑脸。

    他的心情蓦地明亮了起来,抿着唇露出了一点笑容。

    店员很机灵,立刻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含笑问道:“先生,要来几支向日葵吗?”

    “嗯,”傅久九的目光没有从上面移开,笑着:“来几支,谢谢。”

    时间不算晚,他抱着花一一送出去。

    算先送完其他邻居家再送祁洛母亲那边,顺便接傅八回家。

    敲到对门邻居家时,无人应门。

    他便抱着两束花下到楼下,将花递给祁洛母亲,并拜托她帮忙将那束花送给他对门邻居。

    因为明天一天他未必有时间在家。

    祁洛母亲有点惊讶:“他们家一个月前就搬走了,你不知道吗?”

    傅久九愣了愣。

    祁洛母亲:“你这阵子太忙了,成日加班,他们大概没能当面向你告别。”

    “他们家,”傅久九想了想:“不是夏天刚装修了婚房,初冬的时候才结婚入住,怎么就搬走了?”

    “谁知道呢?”祁洛母亲:“只房子已经卖了。”

    傅久九点点头,将那束花也留在了祁洛母亲处。

    回到家里,他再开微博时,才发现微博已经被彻底炸掉。

    大时尚品牌纷纷转载路西野的微博,表示要送礼品给他。

    他只单独转发了路西野的微博表示感谢,其他一概没有再管。

    随后他看到了吴秋然的声明,以及爱宝宝的木木的回复。

    在此之后,除了网友们炸锅的评论之外,两人各自没再发声。

    而“48时之约”却已被顶上了热搜榜。

    48时之后,这两个人,注定有一个会输的很惨。

    大年三十一早,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雪。

    傅久九早起,穿了防水羽绒服带傅八出去遛了一圈。

    回家后为自己煮了一碗面,为傅八蒸了鸡胸肉西蓝花。

    一人一狗一起吃了顿饭,傅八的饭比傅久九的好不少,吃饭的时候十分优越地边吃边看他。

    吃过饭,傅久九照例把傅八送回了祁洛母亲家。

    然后驾车去看望他母亲。

    墓园在半山腰,他在山脚停车场停了车,抱着一束红色的康乃馨,沿着石板路往上走。

    他穿了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兜帽被拉到头顶,遮挡着劲风与细雪。

    路上有上山拜祭的人,但很少。

    傅久九很快来到了墓园,循着熟悉的路到了他母亲的墓碑前。

    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花,白色康乃馨里夹杂着两支百合。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微微躬身,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和雪水。

    听到脚步声,他偏头看过来,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沾染了雪珠,透着湿意。

    “学长。”傅久九的脚步顿了顿。

    这么多年,好像除了他,已经极少有人来看望他母亲了。

    他母亲去世太久了,最初那些逢年过节还会过来看望她的朋友,现在也很少过来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遗忘是人类的本能。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母亲的遗照。

    这个世界,他母亲提前去世了两年,但墓碑上的照片去没有变,是同一张。

    照片上,她笑得柔和,眸子却很坚定,是一个温柔而坚定的人。

    傅久九将风帽摘掉,然后蹲下身去,轻轻将花放在墓前。

    墓碑已被擦拭的干干净净,这是他每次来都要做的工作,这次被别人做了,一时倒像少了些什么。

    林郡不动声色地走远了些,把空间留给傅久九和他母亲话。

    傅久九偏头看他一眼,见他背着风点了支烟,背影修直挺拔,犹如挺立风雪中的松柏般。

    傅久九与他母亲了会儿话。

    又跪下对着墓碑恭恭敬敬磕了头,才站起身来。

    雪似乎大了一点,他的眼睛有点酸,抬手揉了揉之后,林郡已来到他身边。

    他蹲下身去,捏着纸巾将他的膝盖还有羽绒服衣摆一点点擦干净。

    傅久九想往后退,被他抬起一只手臂环住了腰。

    傅久九低头看着他乌黑的发,还有握着纸巾的骨节分明的手:“谢谢学长来看我母亲。”

    “应该的,”林郡放开他的腰身,站起身来:“以前每年这一天都会陪你来看阿姨的。”

    两人转身慢慢下山,林郡抬手将傅久九发顶的碎雪抚掉,重新为他戴上了风帽。

    “你来很久了吗?”傅久九偏头问他。

    傅久九的眼尾带了点红,眼睫也十分湿润,不知道有没有哭过,林郡看他片刻,:“没太久。”

    然后又:“半个时辰。”

    “和我妈聊天了吗?”傅久九问。

    林郡看他一眼,半晌没有话。

    傅久九想了想又笑了:“也是,你们连见都没见过,有什么可聊的?”

    “其实有的,”林郡:“我有感谢她,把你生了下来。”

    傅久九停下了脚步,抬眸看他。

    他的脸被掩在风帽下面,被毛领遮掩的十分。

    林郡便伸手把他的风帽往后拉了拉,用拇指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和以往不同,这次他的手很冰。

    他笑着:“如果她没把你生下来,我就不会遇到你了。”

    傅久九奔逃在那个充满了粉红色迷药的危险空间里,感觉越来越无法看到可以逃出生天的希望。

    他忽然记起在网上看过的一张图片。

    图片左右两侧是地球的两张对比图。

    一张是“有你的地球”,一张是“失去你的地球”。

    两张地图事实上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世界,也许有傅久九和没有傅久九并没有任何区别,对林郡而言不定也一样。

    他只是误以为,傅久九对他很重要而已。

    如果真的重要,他们又为什么要离婚?

    傅久九抿了抿唇,心底无法遏止地泛起一股难言的涩意来。

    眼睫上落了细碎的雪珠,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颤动。

    林郡心里有些热,忍不住凑近了些,轻轻为他吹了吹。

    睫毛酥痒,傅久九便笑了笑。

    “你中午要回你父亲家吃饭吗?”林郡问。

    两人又恢复了往下走的姿态,路有点滑,林郡握住了傅久九一只手腕,牵着他的手装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是。”傅久九:“过年了,总要回去一趟才像样。”

    “我陪你一起吧,在你父母家吃完饭,下午一起回我妈妈家。”

    傅久九不想再给他父亲和陈梦菊任何希望。

    如果两个人相携回家,只会让他们在将来更加得寸进尺。

    要断他们的念想,就该断的彻彻底底。

    他停下脚步:“不用,我自己去。”

    林郡原本充满希冀的眸子沉了沉,里面的光芒熄灭了。

    傅久九偏开头去:“下午我自己去你妈妈家里。”

    两人沉默着一路往下走,林郡忽然又:“你刚才在你妈妈面前错话了。”

    “什么?”傅久九有点讶异。

    “你不应该叫我学长。”林郡抿了抿唇,十分严肃地指出:“而是该叫别的,不然你妈妈会知道。”

    傅久九被他的话逗笑了。

    他母亲去世多年,他难过是难过,思念是思念,但接受也是真的接受了。

    “你连过世的人也想瞒住啊?”他:“过世的人应该都知道的,就算骗也骗不住。”

    他着话,林郡的手机响了,等他完,林郡才接起来。

    他对着话筒了几句,很含糊,但应该和吴秋然那件事有关系。

    “虽然我知道是吴秋然做的,”等他挂了电话,傅久九:“可是学长,你真有证据吗?”

    林郡沉默了片刻,似乎并不太想承认那个在网上跟人互撕,十分幼稚的ID就是他本人。

    但那是傅久九的事情,他不能不用心。

    “没有。”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慢慢道:“不过你放心,吴秋然一定会道歉。”

    “你这是在赌。”傅久九难免有些忧虑:“其实我……真的不希望你这样去冒险。”

    “我这人从来不赌,”林郡深深地看他,因为他对他的那一点担忧而心头滚烫。

    他将他的额发往风帽里抿了抿,让他安心:“除非我有必胜的把握。”

    傅久九抿了抿唇,没再话。

    林郡便将身体压低了一点,声音也放轻了些,问:“你信我吗?”

    过了好一会儿,傅久九点头,他直视着他,斩钉截铁地:“嗯。”

    雪花变大了,轻飘飘地四处飘洒,上山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林郡的笑容在漫天雪花中一点点绽开,笑涡极深,好像没有一点点烦恼般。

    傅久九忍不住有点好奇,也有点期待起来。

    他想要看看这个男人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究竟要怎样做,才能稳超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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