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金岁月 7
齐晓枫走后,俞宁坐到了我对面,叫来服务生清了桌子,端上两杯咖啡。我战战兢兢地问他:“那天晚上……你看到了?”
“嗯。”
“那是他抱的我。”
“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当时工作上出了纰漏,脑子乱了,把他当成你来着。”
“是么?”俞宁冷笑,“抱歉,这种复杂的心理活动就更看不出来了。”
我声辩:“你也没看完啊,后来我拒绝他了,把他手臂都反拧了,他可是我领导啊!”
“照你这意思,我看你和别人抱在一起,还该观摩全场,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俞宁从公文包里拿出份文件翻了翻,语气淡然:“我算看明白了,对你好真是没什么好报。往后我们AA吧,你的工资从来是自己藏着,我从不过问,我的收入却要负担两个人的开销,往后就各用各的吧。”
明明是情感问题,许多人解决起来都会扯上经济大权。俞宁的这招制裁令我十分不爽,赌气道:“谁让你负担我的开销了?是你非让我搬你家来的吧?行!AA是吧,刚才我吃的那顿多少钱,支付宝转你。”
“这顿不用,算我请齐晓枫的。”
我压下火:“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
“这就是你请求原谅的态度?”俞宁合上文件问。
“难道还要我抱着你的大腿,痛哭流涕?”
“不失为一种方法。”
“去死!原谅这种事一共也就两种结果,你就告诉我yes or no吧。”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俞宁把文件放进包里,“祝你在羊城玩得愉快。”
我连忙拉住他:“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十多年不来羊城了,真不熟啊,又没啥生存能力。哪像你当年复旦没考上,双十之年就漂洋过海,混去剑桥镀了金。”
“我那是不愿专业调剂!像我这种留学的可比不上你们在国内念的大学,专不专业根本不重要。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你和齐晓枫明明是同班同学,学的还是国际贸易,怎么就一个当了警察,一个当了空乘呢?”
“我们那是明媒正娶,高考考进去的。哪像你啊,复读了再折腾,连滚带爬才上了剑桥……”
不知不觉,话题竟延伸到了各自大学的保卫战上,俞宁也不退让:“我是通过雅思考试出的国,正经拿到的学位,你当所有海归都是留学垃圾?”
“那什么,我不是那意思……”我赶紧调整语气,“我是我不像你适应能力强,你不管我了,要我上哪去啊?”
俞宁嘴上虽没原谅,却放慢了语速:“行了,别贫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商量来着,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您您!的一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我狗腿道。
“少油腔滑调的。”俞宁道,“是这样,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有个朋友非常照顾我,他在北京出生,长居伦敦,在国内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是不是要我给介绍工作?没问题啊,我上南西街道听听。”
“倒不是要你找工作,是他弟弟今年要调来黄江,听这个月就要派到南西所当所长,这不就和你成了同事了嘛。”
我一怔,想起许所也提过这事:“这新来的领导是你同学的弟弟啊?嘿,这世界怎么那么呢。”
俞宁喝了口咖啡,继续:“到时你和他共事,记得多协助他,我那朋友的弟弟脾气可能有点怪。”
我不禁警觉起来:“不对啊,我怎么听这话越越怪呢。你给我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和那位新任所长有过一腿?给我预防针来了?”
“你想哪去了,我就看在那同学的份上。在剑桥的时候要没他照顾,我可能连工都不成,光靠家里寄的钱就只够学费。”
“那你发誓,绝对和那人没有暧昧!”
“发誓就发誓,我绝对和姚一弦没有任何暧昧,不然就……”俞宁誓没发完,忽又硬气起来:“孟然,你还挺能本末倒置啊,这到底谁求谁呢?”
我咳嗽一声:“放心,我那么敬业一个人,还能和领导起冲突?在领导面前,他就算是错也该理让三分,这道理我懂。”
正着,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显示是齐锐来的,我连忙按掉了电话。
“谁啊?”俞宁问。
他话音一落,手机又振,这次显示是所里的号码。看来不正儿八经地拒绝,他是不会死心了,于是,我当着俞宁的面力表忠心,接起来道:“齐锐,我告诉你,别再来了!”
“什么齐锐?孟哥,政委已经跟你啦?我靠!看来连政委也受不了他了!”
手机内传来杜刚的声音,我一愣:“怎么了,所里出事了?”
“你一走就来个大地震!从公安部调来一个新所长,一来就三把火,抓工作纪律。我们可是先进派出所啊,在他嘴里基本成了拘留所,许所被他气得血压都高了,也就政委能和他对上几句话。二十多岁就当所长,天晓得是什么背景!”
我断了杜刚的牢骚:“新来的所长是不是叫姚一弦?”
“就他!政委跟你的吧?长的倒是人模狗样,标致得很,结果手段也狠,一来就把扣了几个同事的工作评分。”杜刚激动道,“你不在他还不高兴呢,像等着要见你似的。问谁给批的年假,快年底了,案件高发,怎么可以随意批年假?关他什么事?人家一年辛苦下来,到了年底还不让用年假?”
“好了,你也别发火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等我回来再会会他吧。”
我安慰了杜刚几句,挂了电话,转对俞宁:“庙来了位大菩萨,就你那同学的弟弟一来就给咱们所一个下马威。这不,刚就是我搭档来告状呢。”
俞宁听后:“他哥跟我提过这孩子个性是有点怪,可能因为他父亲是部长的关系,从到大不管当官的、经商的都为了各种目的接近他,多少有点王子病吧。”
“部长?”我眼睛刹时睁得又大又圆,“公安部部长?俞宁,你知道这官有多大吗?你没开玩笑吧,你什么时候跟我朝的阿哥们有交情了?”
俞宁一脸淡然:“瞧你的,这弟弟我是真没怎么接触过,但就我认识他哥那么多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太子爷的架子啊。”
这话让我顿时八卦腺素爆表,追问他:“你当时在剑桥是受他哥哥照顾,那为什么他们兄弟俩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啊?”
俞宁回忆:“我那同学很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归妈,姚一弦归爸,也就是跟着你们那位姚部长。之后,我同学的母亲改嫁去了英国,他也就被带了过去,姚一弦和他父亲留在了北京,兄弟俩大概几年才见一次面吧。不过,毕竟是双胞胎,感情还不错,所以这次姚一弦调来黄江,他哥特地电话给我,千叮万嘱,一定得多照顾他。”
“这哥哥倒挺热心,可他那弟弟一来就狠狠照顾了咱们全所干警,连我这个请假在外的人也躺着中枪,点名要见我,哪有一幅要别人照顾的样子?”我有些不放心,又问:“你跟我老实话,那个姚所真不是你前任吧?是也没关系,毕竟我才是现任,他要把你撬走,也得有那本事!”
“我孟警官,你这醋可就吃得莫名其妙了,别逮谁咬谁成不?”俞宁无奈摇头,“我答应你,天塌下来,我也和你在一起行了吧?”
我一乐,心想这人一把岁数了也不嫌肉麻,咳嗽一声:“你也放心吧,虽然你有很多不足,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你还给点阳光就灿烂了,是吧?”喻宁笑笑,跟着回忆起过往:“姚一弦的哥哥叫姚一炎,在英国这几年,他确实帮了我不少。刚到英国,除了上课以外,我每个礼拜还要60个时工,回到宿舍累得连话也不想一句。有天下班回去,碰上几个当地的流氓,他们经常在那片儿欺压亚裔,为了不惹麻烦,大多中国学生都忍了,我也一样,k k这么被叫着,也都习惯了。”
俞宁点了一支烟,继续:“但那天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又累又烦,碰上他们过来勒索,也就没了以前的好脾气。”
“你还手了?”虽然事过境迁,我还是听得有些紧张:“对方几个人?”
“五个,或者六个吧。”
“这么多人你竟然还手了?”我急道,“换我还得估量一下用战术解决呢,你就这么和他们干上了?”
俞宁摸摸我的头:“别紧张,我现在不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后来怎么样了,快!”
“后来?后来当然是被他们了个半死。”俞宁吸了一口烟,继续道:“不过,我也揪住了其中一个,把他也了个够呛,但因为没人能证明我是受到勒索和殴才防卫的,所以到了警局,我被告知可能因伤人罪遭到起诉。姚一炎动用了他家的关系把我保释出来,才免得我被学校除名。”
“我虽然没见过姚一弦,但他哥哥的人情必须还。所以,孟孟,你就当是替我委屈一下,往后和他共事,别像鞭炮似的一点就炸。”
“你别把我想得这么不专业,行不行?不管他是谁弟弟,只要是我领导,我都会尊重他的。”
得到了肯定答复,俞宁摁灭了烟,起别的:“明天我有工作要忙,你就和晓枫四处转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我故意反问:“你不是要跟我AA吗?像我这种低收入人群怎么敢随意挥霍?”
俞宁叹了口气,从钱包中抽出一张信用卡,放进我的口袋:“拿着吧,你不挥霍我的钱,我倒真不知道赚钱的动机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