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与子同袍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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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启言这一连串质问把我给问懵逼了,半晌才问:“搞了半天,姚一弦就是这么挑唆你的?他跟你了什么来着,……我跟我师父有一腿?我操!他这剧本还能编得更狗血一点么?我,大叔!你是不是更年期近了,得了被害妄想症啊?就这种鬼话,你都能信?!”

    何启言的嘴炮功夫显然不如我,他被我气得直喘粗气:“我确实不如你年轻,但我为安总付出的,你根本就及不上!我为了进市特,为了更接近他一点,做了多少努力?我苦练狙击、专研拆弹,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认可,当上了支队长!像你这种一来就上位的人怎么可能会了解?”

    我正要和他接着再辩,枪库的门忽然从外开了,杜秘如约把我要请的人给请了进来——安澜出现了。

    何启言一见他,先前的愤恨一下就全蔫了,他只敢把不满转向我,咬牙道:“孟然!你……”

    安澜从耳朵里摘下一只微型耳麦,显然听全了我跟何启言刚才的那段直播,他吩咐背后的杜刚:“去给你们孟队准备一下装备。今天下午,浙江省厅特警队过来考察,一支队负责装备演示和技能交流。”

    安澜这话无疑是给我翻了案,他把事关黄江特警形像的任务交给了一支队,证明他又重新信任、启用了我。杜刚脚跟一并,立正站直,向安澜敬了个礼,高呼一声“是”,当即跑去操办。

    随后,安澜走向了战战兢兢的何启言,他一言未发,却不怒自威,逼得何启言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谁教你的?姚一弦么?”

    何启言一直退到了墙角,安澜在他面前站定,单手就卡住了他的下颌骨。何启言的脚后跟都被抬离了地面,肺里的气呼不上来,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跟了我那么久,为什么还会蠢成这样?”

    安澜的手向上挪了挪,改捏住何启言的脸颊,接着厌恶地甩去了一边。

    何启言踉跄一步,弯着腰,大口喘着气,他的情绪剧烈地浮动起来,略带哽咽地追问安澜:“您和姚所在一起,我不能什么。毕竟……毕竟,姚所他有那么好的家世,长得又那么标致。可是您……您为什么要看上这么个屌丝呢?孟然他根本配不上您啊!”

    我的三观刹时被这段话的内容给刷新了……

    我靠!姚一弦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勾引了俞宁还不算,居然连我敬仰的师父也给玷污了?

    再看安澜,他倒全然不尴尬,抛出一句又令我心塞的话扔给了何启言:“你是不是眼瞎?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何启言朦胧的眼里泛着泪光,他不明就理却事事愿意相信安澜,愣了半天才问上一句:“难道……难道我真的给姚一弦骗了?”

    对于愚钝的下属,安澜向来没有什么耐心,他直接扯了何启言的警号和肩章:“你从现在开始停职,改装枪支的事牵扯到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市特将不再插手,我会全权移交刑侦总队,你自己上那儿交待情况吧。”

    安澜这话一出,摆明要弃了何启言这颗棋子,一切公事公办。

    何启言当下就崩溃了,拽住安澜的手臂苦求:“安总!我跟随了您五年,五年呐!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是我太蠢,轻易听信了姚一弦的挑唆,我跟您和孟队道歉,但求求您,求您不要把我踢开!”

    安澜面无表情地一抬手,甩开了何启言。他仍不死心,又上前求道:“我放弃了刑侦检验处的副处职位,辛苦考入市特,我一直争取的都是您的认可啊!我只希望……只希望我可以进到您心里……”

    尽管何启言陷害了我,但他本性不坏,纯属一时糊涂,遭奸人利用。目睹了眼前这一幕,我也不禁为他叹惜起来。

    时光荏苒,青春燃尽。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另一头,安澜自上而下地看着何启言,眼神冷漠,那些句句带泪的恳求像是没能在他心里激起丝毫涟漪,他淡淡道:“我心里从来容不下蠢货。”

    话音一落,何启言跟痴了一样愣在原地。他终于没再多什么,一个人蹒跚着走出了枪库。

    这种时候,安澜的心情也必然不大好。我没敢啰嗦,眼见他拿出了烟盒,立马掏出那枚他的专属火机,凑过去给他点上。

    安澜吸了几口烟,侧头端详起我来,大约是看到我脸上被他踹出来的伤痕,竟忽地一揪我的耳朵调侃:“哎哟,孟队这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蛋还给我踹花了呀,那齐锐该不喜欢了吧?”

    我给他揪得呲牙裂嘴,赶紧求饶:“疼疼疼……师父,有话好,松开手先!就您这手劲,一人抵仨!”

    自何启言从枪库出来以后,就站去了安澜的宿舍楼下,从天亮站到天黑,滴水未进。他的队员们赶了过来,劝的劝、拉的拉,他却一言不发,一步不挪,铁了心地站着自虐。

    然而,一般的苦肉计显然对安澜不怎么管用。下午,我接待完了浙江省厅的同行,路过宿舍,看见何启言仍站在那里。

    到了夜里,老天像为考验他的诚心似的,还特意加大了难度,降下一场大雨。雨水淋湿了作战服,渗进了身体,何启言的肩伤又裂了,这回不是装的。

    大伙眼见这架势,多数都猜到他必定犯了安澜的大忌讳,没人敢去求情,当炮灰。整整一个晚上,安澜别下楼了,就连窗户也没开过一下。

    到了第二天,何启言依旧站着。一天一宿下来,他就快虚脱了,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能跌倒。有人给他送去了一杯水,他抬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一口没喝,直接推开了。又一个白天过去了,临下班前,何启言那状态基本跟具僵尸无异了,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膝跪地,连站都站不起来。

    终于,有人过来传话了,告诉何启言安总让他去他的房间。

    何启言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获新生一般,他踉跄着爬了起来,头一件事是直奔浴室,把灰头土脸的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再接着,又有人跑来给我传话了,是安总让我加个夜班,任务是带着他的宝贝外甥女,上外头去玩一玩……

    我在安澜的宿舍门口碰上了何启言,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发青,眼里却已没了成见,他非常诚恳地向我道歉:“孟队,这次的麻烦都是我造成的,我会一律承担。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他语落,安澜的门正巧开了,江安琪被送了出来,何启言被拽了进去。我在快要关闭的门缝里,看到何启言被安澜扯开了衣服,摁到了墙上。随后,那扇门彻底关上了……

    入冷宫,连夜泣血,终又换得君王垂青。

    我叹何启言也是可怜可悲,合着他自己想要占尽独宠,见不得安澜雨露均沾。这人一旦要嫉妒上了,当下就能双商欠费,逮谁咬谁。

    我站在门外,跟那丫头面面相觑。我猜这门里头接下去就该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便识趣地牵起江安琪的手,朝宿舍楼外走。

    到了市特门口,齐锐已经在等我了。他没想到我会牵着孩子出来,下了车,冲安琪笑笑,又问我:“安澜呢,他在忙什么?怎么把安琪交给你带了?”

    “呃,安总他……现在有点事忙不过来……”我开口了句废话。

    齐锐一见我那表情,就看出我在撒谎。

    市特大门所在的位置看得见安澜的宿舍,太阳就快落山了,他那房间却窗帘紧闭。齐锐长呼了一口气,脸上挂了一种“早知他是这种人”的神情。

    这时候,又有一辆银色的路虎“唰”一下停到了市特门口。

    开门下车的人是齐锋,他架着一副墨镜,那气势不是盖的,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他走来跟齐锐招呼:“怎么了,锐,站在门口干嘛呢?正好我找安澜有点事,一起进去坐坐?”

    齐锐婉拒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是来找他的。”

    齐锐的话让齐锋正眼瞧了边上的我,他像是对我有些印象,皱眉回忆道:“这朋友是……上回在市局会议上站出来替安澜抱不平,叫板姚永昌的那个吧?怎么样,你脖子上那枪伤好全了吧?”

    我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自我介绍:“锋爷,您好!我是市特的一支队队长,孟然。我那伤早好了,没事没事!”

    “这都升上支队长了啊,看来安澜够器重你的啊!也难怪,就你那敢为领导两肋插刀的胆识,不捧你捧谁呢。”齐总队长赏脸,同我握了握手,“跟着你们安总好好干,大好青年,前途无量!”

    而后,齐锋又盯上了江安琪,他弯下腰,铁骨峥峥的气场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温情,微笑着问她:“这是谁家的天使呢?长得那么漂亮!安琪,叫我!”

    可惜,江安琪却没给他面子,直接跑去了齐锐的身后,探出个脑袋,谨慎地冲着齐锋张望。

    齐锋有些下不来台,发了句牢骚:“这丫头片子!对我还爱搭不理的,跟你那舅舅一个德行!得,我找安澜还有正经事呢。他人在哪儿,宿舍里?”

    眼见大公子就要直奔宿舍,我连忙把他拦下,结结巴巴道:“锋……锋爷,您等会!安总他……现正忙着呢!”

    “忙什么呢?让他下来见我!”齐锋同样没有什么耐心,拨开我,就要朝里走。

    齐锐无奈,想来圆场,可顾着安琪却又脱不了手,只得由我跑去齐锋面前继续阻拦:“锋爷,我……我这就给您去通报,安总他……他现在真的不方便见您!”

    “不方便?他在干什么呢,怎么就不方便了?”齐锋浓眉一拧,冲那宿舍的窗户望了一眼。

    刑警的直觉总是格外准确,也就两三秒功夫,齐锋也悟出了个所以然来。顿时,他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张口便骂:“操!这开房钱他都省了?!”

    “我这就去给您通报,马上请安总下楼!”

    我调了头要走,齐锋却叫住我:“不必了,你那老大现正嗨着呢,下半身思考,血不脑子过。我这会议事关重大,他现在开不了,你让他爽完了自己滚来刑侦总队!黄江的几个桑区人居住点,这两天都有不规模的集会,警方必须有所防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