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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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工作,我不想让她抛头露面,但是现在看看这糖水铺,她比我想象得还不务正业。这儿除了你们,还会来什么异性吗?”

    “不记得了。大概二十多吧。”

    “周围也没别人,你跟我实话。”

    “高中毕业吧,刚考完大学之后。”荷姐不假思索:“想想那会儿也是眼皮子浅,去朋友家玩看到人家一米八的大床就没把持住。我只是单纯想在上面躺一躺,单人床太了。不过年轻男孩子没什么意思,我也没多喜欢他,想想还挺亏的。”

    喻之美心想,那大概还可以往前追溯两岁,荷姐是凡事都要增减几分再出口的女人。荷姐戳了一下喻之美的胸:“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和简兆文前一阵子……第一次?”

    “别闹。”

    “你最近怪怪的,我总觉得你应该是把简兆文睡到手了。怎么样,我觉得他骨架子生得不错,脱了衣服应该蛮好看的,虽然抱着可能不太舒服。”被喻之美推着出门,荷姐才把笑容收起来,正色吓唬喻之美:“都和你交换秘密了,记得不要给我出去。”

    同样求她保密的还有施蕊。施蕊在从郊区回来后发了高烧,马哥砸破了门也不肯开,还叫了喻之美过来,生怕她在房间里出人命。施蕊眼眶凹陷,整个人脱了形,只自己身体不舒服。马哥骂骂咧咧,房租一月一付还占着房子,在房间里这样像养蛊似的,像什么话。喻之美垫付了房租进了门,施蕊跪在地上,恳求喻之美保守去郊区的秘密。喻之美不理解,不止是被侵犯,就连去郊区这件事都不能——施蕊是定心思要碾碎在肚子里。女孩子送上门去在别人耳朵里太轻浮,还落下了衣服,简直是下流的暗喻。施蕊脸上的那股羞涩消失了,就像萤火虫不会再发光:“之美,求求你,把这件事忘了行吗?”

    “但是……”

    “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跟你保证,我是干净的。”

    “和我保证……?”

    “真的没有,我逃出来了没有失身,我还是个处女,你不要多想……”

    眼睛不会骗人。喻之美光是看着施蕊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施蕊在房间里拎出不少旧衣服,塑料袋里的毛衣T恤衬衫全都被剪子剪碎,她轻轻推开喻之美:“之美姐,求你了,不要抓着这件事问我了好吗?我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你不再提起,我就和之前的自己没有改变,算我求你,不要再站在这儿行吗?”

    喻之美摸上了施蕊注册的相亲BBS,男人还在相亲论坛上发帖控诉,帖子很快就有了回复,很多男人像是看了笑话:“自己送上门来又反悔,贱啊。”“女人答应吃饭看电影就是会默认同意睡觉。没有睡到只证明钱没给到位吧?干得好,给这种女孩子上一课。”“吃饭睡觉聊天还不给睡?强上没商量。”

    三瓶乌苏下肚,喻之美算是思考通透,在荷姐和施蕊心里,她是唯一的人证,只要咬死不承认,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再加上简兆文匆匆和她睡过一次就消失在老房子,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只有简兆文走了这件事情是真的。

    忙乱了一天刚关了灯,喻之美接到了马哥的电话:“喻之美,你要不要搬回来啊?不加你房租。”

    “……什么?”

    “你在酒店住还要找房子,带着个猫搬家太麻烦了,搬回来今年不收你房租。”

    “怎么突然叫我搬回去……”

    “我不结婚了,也不需要婚房了啊。还要我解释为什么失恋吗?”

    一番话云里雾里,喻之美挂了电话也没想明白马哥为什么让她搬回去,明明是为了涨房租才赶走所有房客。但为了逃离荷姐的烂桃花,喻之美欣然答应。搬着自己的十几个大纸箱重新回到房子里时,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生活可以重新开始。她在阳台的门加了一扇牢固的纱窗门,防止噜噜再跑丢,又连夜收拾好了所有纸箱,洗好澡坐在地板喝酒时,突然愣住了。隔壁不会再发出电影的声音,也不会有人再来敲门,楼梯上也不会有个人追着她聊天,一切看似没变,却的确不一样了。简兆文只在隔壁做了几个月的室友,却真实地改变了她租住在这儿的生活。

    而马哥是实实在在在婚前变成单身,却一点都不颓丧,化悲痛为力量,风风火火地开始翻新房子。喻之美连续两个月都被电钻和锤子轮番吵醒,精神几近崩溃。两个半月把二楼的地板撬掉换新的,粉刷了墙壁还换了门窗,喻之美路过时还没换上新门,向里面探了一眼,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唯一没有搬走的是二零三的施蕊,马哥几次都嚷着要扔掉她的东西,施蕊却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纤弱,坚持这是自己的公民权利,每次都威胁报警,马哥总觉得她精神不太好,不敢闹事,也懒得每次都叫民警调停,作罢。喻之美路过和马哥招呼时,看到他握着手机失落的表情,才想起他也在失恋——这么干净利落的男人因为什么原因被抛弃,她也有点想知道。

    荷姐的贪玩还没算停止。上次借了荷姐的摩托车还没来得及还钥匙,荷姐特地电话过来,让喻之美送车钥匙到糖水铺,有朋友要借出去玩玩。一向宝贝自己摩托车的荷姐肯外借摩托车,除了喻之美还是第一次。进到糖水铺,果然荷姐还在补妆:“服务生都还没到,帮我顶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再走。”

    喻之美四处找充电线:“怎么突然有人借摩托车?”

    “软件上认识的。不是你想的那种男女关系,难得地交了个朋友,还答应帮我改车——我的M4也该换个赛道方向盘了。”

    “改车找我就好了嘛。”

    “你是我的教练,在学漂移这件事上,我可不把你当朋友。”荷姐推着摩托车回过头:“不过我的确约了个男人过来玩。如果他来了,你帮我招呼上楼。”

    还不承认楼上用来接待莺莺燕燕。喻之美没好气地:“早点回来。再遇到上次的事情,我不再帮你撒谎哦。”

    荷姐抛了个媚眼,推着摩托车出去了。楼上还有东西没有搬干净,喻之美上楼整理最后几个箱子,还顺路在电视的后面,发现了几个透明质酸003。住的几天因为箱子完全没有发现,喻之美叹了口气,她可是在这张行周公之礼的床上睡了足足二十天啊!

    走下楼的功夫,店里走进了个陌生男人。喻之美还以为是003的新用户出现,刚想让他上楼,男人礼貌地开了口:“欧静荷在吗?”

    耳光的主人公出现了,而他并没认出自己。喻之美只能选择装傻:“她出去了。你是……”

    “我是他丈夫。”

    喻之美听到“丈夫”二字吓了一跳,这年头在上海还用这么正式的称呼的人,像块镇宅古董。polo衫外面罩件薄外套,国字脸又不太笑的男人有些古板,看得出是个有钱人,脸上还能看出一些荷姐的神情。只是——荷姐约好的男人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要进门了,如果十分钟之内不把这位丈夫引走,接下来妙林糖水铺就不是约会圣地,而是修罗场。喻之美想给荷姐发信息明紧急情况,手机已经自动关机——拖线板的另一头根本没有插电,该死。

    “你是这儿的员工?”

    “我是她的朋友。”喻之美礼貌地了招呼,冷汗都冒出来了。

    “第一次见,我叫高远。”如果丈夫出于好奇走上楼,楼上那几个003一进门就能看见。她跟在高远身后,紧张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没听荷姐提起过您。”

    “是吗?她也没有提过你。不过我们的聊天都不太提彼此的朋友,毕竟都不是一个圈子。”

    “听她你们感情很好。”

    “哦,是吗。”高远语气微妙,有些意外,却并不向下问。坐在餐桌向外看,高远的语气玩味:“糖水铺,你们经常来?”

    “常客。”

    “她没有工作,我不想让她抛头露面,但是现在看看这糖水铺,她比我想象得还不务正业。这儿除了你们,还会来什么异性吗?”

    果然。喻之美脊背像是吹来了冷风,思忖片刻,却豁出去了:“当然,荷姐也是受欢迎的女人,毕竟是温柔又有风情的老板娘。”

    高远抓着她的目光,空气剑拔弩张,喻之美也咬着高远的眼神:“但都是来喝糖水的,迷恋店里的菜单而已。荷姐经常和我们炫耀自己的老公,你们是初恋,大家都羡慕得很。”

    手指捏起菜单册看了几眼,高远微耸的肩膀慢慢松了,喻之美依旧笑着:“我是非常敬佩您的。”

    “哦?”

    “我就直了,这栋老房子挑高很高,窗子长宽比像艺术品,阳台有圆弧,估计很难拥有产权。您和荷姐的投资眼光和财力,非常佩服。而且能有这样的一个场合和朋友聚会,也能在这样的地段吃到这么可口的甜点,听这是您支持荷姐开的店,不愧是有远见又疼老婆的男人。”喻之美微笑着看牢高远的眼睛,一段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果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阴晴四季。高远沉吟片刻,对喻之美换上了礼貌的言辞:“我回去也要和静荷汇报,有人夸了她的眼光。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有你这么懂行还擅长言辞的朋友,她都没和我。”

    糖水铺门口有人影在晃,一个穿着墨绿色T恤的年轻男人晃了进来。喻之美看到了他,心已经到了嗓子眼,而高远不慌不忙,像是等候多时。男人拿着手机在发信息,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找荷姐。高远,静荷还不回来,都有人来店里了。还是,他不是来吃东西的?

    “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约了在这儿见面去约会,手机没电了,他发信息我看不到。”喻之美拔了手机,叫得亲昵:“记得等荷姐回来哦,店里没人,再见了姐夫。”

    下一秒,喻之美抓起手机往出走,却一直看着高远,把自己的胆量都压在眼神上,直到拉住男人的手臂。男人还在问:“你是青可吗?怎么和照片不太一样……”

    “别话,先跟我走。”喻之美铆足了力气把男人往外拉,心里气急败坏地想:欧静荷,让我住在这儿就是为了当挡箭牌,再有一次,这些烂摊子都变本加厉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