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站住!!”
“给我站住!”
还没到电梯,后面就传来大吼和凌乱的脚步声,聂月拔腿就跑,她一介女流,还穿着行动不便的高跟鞋,马上就要到电梯门口的时候手臂被人大力钳住,狠狠往后一扯。
没有站稳就要往后倒去时另一只手臂也落入别人掌中。
这些人本就来势汹汹,刚才又被她糊弄了一下,此时简直怒不可遏。
胖子骂了一句脏话,从人群最后走过来。
“还想跑?!老子看你往哪跑!”
胖子气喘吁吁的,手想往聂月脸上招呼,聂月狠狠往旁边一别,躲开了。
“就他妈一卖唱的,在这装什么清高!”
胖子使了个眼色,两边的黑衣男立马反扣住聂月的肩膀,最前面的光头提起膝盖猛地顶在聂月胸口,沉闷一声,顶得聂月胸口剧痛。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有韧劲儿,疼成这样了也不肯哼一声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娘儿们就手软,”胖子得意的,“电话,让傅其琛送钱来,一百万,一毛钱都不能少。”
就在胖子过来递手机的时候,聂月忽然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胖子肚子上。
她庆幸今天穿的细高跟,这一脚可不轻,胖子一个大男人尚且后退好几步。
方才在电梯处一闪而过的数字,似乎是向下走的。
聂月在赌,赌有人会下到地下车库。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
她这条命不值钱,丢了就丢了。
在走之前,爽了才不亏。
“操/你/妈的!”胖子被两边的人扶起来之后暴怒,“给老子!”
聂月的两条手臂被人禁锢着,动弹不得,挨也只能忍着。
光头冲过来时,聂月咬了牙,她都准备好还击了,可等了好半天都有没有拳头落下,反倒一阵凉风扑到她的脸颊,鼻尖传来一阵好闻的薄荷味。
聂月睁开眼睛。
晏惊寒一手扣着光头的手腕,正低头沉沉的看着她。
一双眼睛深邃冷冽,黑白分明,黑长的睫毛倒刺一般映在眼睛里。
“……你怎么?”聂月错愕一瞬。
身后光头的手下从他背后冲过来,聂月大喊:“躲开!”
晏惊寒反应很快,绕过去的时候顺手把聂月一把拉过来,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做一样,聂月直接扣着晏惊寒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量腾空而起,两脚踹飞那两个扣着他的人。
“宝贝啊,你再使点劲儿——我就被你勒死了。”
多危险的境遇,她都有时间贫嘴。
晏惊寒蹙着眉,堪堪挡住光头向聂月的拳头:“你受伤了。”
聂月的唇角还在渗血,红肿一大片,脸颊也还在疼,她用手背把血迹抹开,鲜艳的一抹颜色绵延而去,盛开在她皙白的唇边。
聂月轻松地笑:“事。”
晏惊寒眉头皱得更深。
聂月力气,却很会躲,对面的人好几次拳头都歪了,聂月借力力,侧着身给他们一拳,疼也得疼好一阵。
晏惊寒就不是了。
这大约是好好学生第一次架。
扛了光头的几下,出拳的时候总留情面,光头的拳头又硬又实,在晏惊寒身上沉闷一声。
聂月看出来了,她往这边躲了一下,站到晏惊寒身边,“这边!”
晏惊寒下意识的照着她的方向出拳,聂月往旁边一躲,拳头重重在那人的鼻子上。
一来二去,晏惊寒也摸清了他们的套路,出拳总是又稳又准。
“学习能力好强啊,学霸。”耳边传来聂月调笑的声音。
晏惊寒:“有完没完。”
“跟别人有完,跟你啊,没完。”
“你……”晏惊寒没完,就见那个光头拎着铁棍朝聂月冲过来,晏惊寒一个眼神望向聂月,聂月立马领悟,抱起晏惊寒伸过来的手臂,转个身,窝在他的怀里,一脚踢到光头手上,高跟鞋的鞋跟把他手腕划破,铁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两人明明认识不久,晏惊寒也不想承认他们之间有什么默契可言,但确实聂月稍微动一下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配合得天衣无缝。
聂月仰起头,在他怀里巧笑倩兮,“这个危急关头还耍流氓,你是怎么回事。”
晏惊寒把她推开,不想辩解。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这种人的话,听过就当耳旁风就好。
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聂月也不是不紧张,只是在晏惊寒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像是那次她可可西里被风沙困住,车子前方的能见度不超十米,迷茫无措的时候,旁边亮起一盏灯,正在煮饭的人家出现在路边。
最珍贵的不是希望本身,而是绝境之后重燃希望。
这大约就是雪中送炭的妙处。
这么拖着不是办法,聂月没有恋战,机敏的伸手往光头身上一摸,把高跟鞋蹬掉,绕过晏惊寒玩命往一个方向跑。
“去后面!”聂月大吼一声。
晏惊寒三下五除二撂倒光头,转身开始狂奔。
跑到一半听到摩托车的轰鸣。
“上来!”
聂月骑着摩托从后面赶来,晏惊寒把着后座飞身一跃,坐到聂月身后。
聂月拧着油门:“坐稳,走咯!”
“轰”的一声,摩托车直接窜出地下车库。
-
出了地下车库,摩托车在街上一路疾驰。
凌已过,道上没什么人,聂月开车挺稳,骑摩托就一般了。
“你扶着我点。”聂月在前面喊道。
“不用。”即使坐在后座,晏惊寒也挺直身体,尽量不和聂月触碰。
聂月:“我知道你不用,我是怕我掉下去。”
晏惊寒:“……”
“你不会骑?”
聂月:“要不然呢?”
晏惊寒犹犹豫豫的牵住聂月衣襟下摆。
胖子他们很快开车追过来,聂月回头看了一眼,“扶着我,加速了!”
晏惊寒被猛地一个力道拉扯,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他下意识揽住聂月的腰。
那些人开着车,速度比摩托快许多,眼看着就要追上来,聂月回头看了一眼,骂了句“操”,顺着弯路拐进一个巷子里。
拐得急,聂月的膝盖已经贴近地面,摩托发动机嗡嗡作响,巷子太窄,车辆进不来。
晏惊寒回头看:“他们好像往前走了。”
聂月:“坐稳了!”
摩托的油门旋到最大,一路飞奔到前面的道路之后并没有拐上大路,而是绕过花坛专往巷子里钻。
聂月的头发全都被吹起来,风声夹杂着花香呼啸在耳边,晏惊寒似乎一句什么,聂月没听清:“你什么??”
晏惊寒:“……有安全头盔么。”
聂月:“我草,你是唯一一个在逃命的时候还他妈想着戴头盔的人。”
聂月抽空往前瞟了一眼,竟然还真有。
腾出一只手把头盔丢给晏惊寒,“给。”
晏惊寒接过来,看看头盔又看看聂月,犹豫了一下沉默的戴好。
后面再一次响起车辆的声音,聂月皱起眉:“没完没了了啊。”
聂月看了眼路,七拐八拐过几个窄巷,晏惊寒一度觉得自己马上被甩飞或者被震聋,“他们离远了。”
“然后呢?”窄巷里还带着摩托车的回声,聂月根本听不清,身体往后倾斜一点。
晏惊寒:“……”
聂月:“你什么?”
晏惊寒叹口气,往前靠一点,两人就这么轻轻贴在一起,“我,你可以稍微慢一点了。”
完晏惊寒想坐回去,结果前面一个急转弯,他直直的撞在聂月身上。
风一吹,聂月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丝丝缕缕钻进晏惊寒鼻子里。
甜得清爽,倒和她本人很像。
被冷风吹了这么久,相触时的暖意格外明显,衣料摩挲的触感莫名清晰,晏惊寒有些不适的默默退到后面。
从巷子里拐出去,聂月回头看了一眼,“甩掉了。”
车速终于慢了一些,风声逐渐放缓。
这是一条单行线,道路又直又干净,紧邻护城河,一马平川视线无比开阔,两旁的路灯往前无限延伸,天空是清透的深蓝,像一块巨大的宝石,上面闪烁着几枚星子和一弯淡月。
风裹挟着花香带着湿漉漉的潮气吹拂在脸上,托起聂月的头发。
她的头发肆无忌惮的拂在晏惊寒脸上。
晏惊寒:“这是哪啊?”
车速慢了,聂月也就不用那么紧张,“我建议呢,还是不要问一个路痴‘这是哪’这类问题,你觉得呢。”
“你不知道?”晏惊寒不敢相信。
聂月非常肯定且非常理所当然:“当然不知道。”
那你开得这么自信?
晏惊寒:“……我们怎么回去?”
聂月看了眼天空,还挺乐观:“马上天亮了,一会儿再吧。”
聂月:“前面有一个能下河的地方,去看看?”
晏惊寒也认命了:“好吧。”
聂月:“扶着我啊。”
晏惊寒:“……现在已经慢下来了。”
聂月呲牙笑:“那也得扶着我,我害怕。”
厚脸皮的人,为了占点便宜连“我害怕”这种话都能出来。
聂月低下头,满意的看到自己的腰间犹犹豫豫的伸过一双修长干净的手。
晏惊寒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很是赏心悦目。
聂月笑起来。
“你笑什么?”晏惊寒问道。
他坐在聂月身后,“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晏惊寒撇过头:“我猜的。”
他不是猜的,他是感觉到聂月的胸腔震动了一下。
俩人离得太近了,晏惊寒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所有反应。
原来有的人的腰能细到这种程度,仿佛轻轻一握就是全部了。
夏天的衣料太薄,晏惊寒已经尽可能避开,可还是感受到她身上的徐徐热度。
摩托车后座的设计是有坡度的,每走一段就会往下滑一点,晏惊寒一直控制着,不让自己贴到聂月后背。
聂月:“你谎。”
晏惊寒:“……”
这无赖是有读心术吗?
“我没有。”
聂月笑了:“你紧张什么?我诈你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你确实在谎了,怎么,搂着我的腰舒服么?”
晏惊寒:“你能别胡八道么?”
聂月忽然来了个急转弯,晏惊寒下意识的揽紧他。
“干什么啊哥哥,占便宜啊?”
又开始了。
晏惊寒叹口气不想跟这种人费口舌,正要收回手,手背直接被聂月压住,“别走啊,都了我不会骑,你走了我俩一起摔倒。”
晏惊寒:“快到了,抓紧停下。”
“好嘞,呜呜呜——”聂月迎着风,学着火车的声音。
“……幼稚。”
是这么,可晏惊寒也跟她一起仰起头,感受风吹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