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饭后要去KTV唱歌, 很奇怪,聂月看上去兴致也不太高。
方轻则跟在聂月身边:“姐姐你不太高兴么?”
聂月笑着:“嗯?我有么?”
方轻则点点头。
聂月:“我挺开心的。”
到了KTV,方一航领着大家进到包厢。
晏惊寒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行政部人多, 麦霸自然也多,前面的贺悦竹他们一连唱了好几首歌,才终于轮到他们这些新人。
“轻则, 你点一首唱吧。”方一航笑着把麦递过来:“没事儿, 别害怕。”
方一航总想让这个弟弟别那么认生,大男孩子家的, 总这么胆成什么了,所以什么活动都带他参加,还总是cue他, 希望他练一练胆子。
“哥,你饶了我吧, ”方轻则吓一跳。
“来嘛,没事的。”方一航哄着他。
方轻则见方一航这边不通, 于是往聂月身后躲, “姐姐, 帮帮我, 我唱歌跑调……”
这些动作藏在黑暗里, 没有逃过晏惊寒的眼睛。
聂月接过话筒:“我来吧。”
聂月发话了, 方一航怎么可能不听,他放了个鼓掌的音效:“我就觉得月的音色特别, 唱歌一定好听。”
方一航:“你唱什么,我帮你点。”
晏惊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好了这首歌是他的回礼。
结果聂月根本没往他这边看, 她低头沉吟了一下——在晏惊寒看来,她好像还看了方轻则一眼——才:“爱的故事上集,粤语歌,可以吗?”
“可以可以。”
包间里人多,开着空调还是觉得闷。
闷得晏惊寒心里难受死了。
——她是忘了吗?
歌曲前奏响起,聂月举着话筒,缓缓开口:
“星的光点点洒于午夜,”
“人人开开心心故事,”
“偏偏今宵所想讲不太易,”
“迟疑地望你想又复迟疑,”
低沉而深情的粤语老歌,聂月的声音经过KTV的混响过滤好听至极,低低的音色咬着标准粤语,像在耳边起温柔情话。
他曾在【HOT】听过聂月唱歌,她音色有多特别他是知道的。
听着她的歌,心里闷着难受的感觉像是淡了些。
晏惊寒的心又是愉悦又有点难过,折磨得他快要疯了。
隔着一个长沙发,目光准确落在她身上。
聂月唱歌的时候很认真,拿着麦的手修长白皙,骨节修长分明,连接着细细的青筋,手腕骨性感凸起。
她的眼睛里迎着屏幕的蓝光,长睫一扇一扇,深情缱绻。
“冬风吹走几多个月夜,”
“为何窗边的她欠缺注视,”
“刻于窗扉的子写的爱慕字。”
“完全没用像个飘散梦儿,”
晏惊寒从来不知道这首歌这么好听,比以往听过的任何一首歌都动人心弦。
她的声音温柔得几乎拧出水来。
“今宵的伙子倾吐憾事,谁人痴痴的要再听故事。”
“偏偏痴心子只知道上集,祈求下集是个可爱梦儿。”
到了副歌部分,聂月猝不及防忽然回头。
笔直落进晏惊寒眼睛里。
不知为何,晏惊寒的心仿佛突然被蜜蜂蛰了一下,“砰砰砰”快速有力的跳动起来。
他应该移开目光的,这么直白的对视只会把他出卖。
可是晏惊寒做不到。
他想看她。
好在聂月只虚虚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静静唱歌了。
不然晏惊寒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扑到聂月那边去了。
“知不知对你牵上万缕爱意,每晚也痛心空费尽心思。”
“这子欲断难断这故事,全为我爱上你偏偏你不知。”
“知不知每晚想你十次百次,每晚也去等因我极心痴,”
“可不可合力延续这故事,延续这片爱意一生两相依。”
一曲结束,包间安静了一会儿,才稀稀落落响起掌声。
田婷默默抹了把眼泪,才应着:“唱得真好啊,我们部真是了招了个宝回来。”
聂月放下话筒,第一时间回头看向方轻则。
“你唱得真好,谢谢救命。”方轻则声的。
聂月笑了笑:“不谢,要不我也得唱。”
聂月情商很高,这次聚会主角是行政部全体,光环不能她一人独占,后面的歌除非有人要她合唱,完整的独唱完的,就只有那一首。
聚会结束,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从KTV出来,策划组安排大家回程,方一航不回家,他还有下一场,想把方轻则托付给聂月,因为他们刚好顺路。
“行啊,没问题。”
方一航在这边跟方轻则嘱咐:“到家就给哥电话,到了区直接回家不要乱走……”
聂月看着人群中间最夺目的那人,了个响指;“晏总。”
听到她的声音,心脏莫名一疼,晏惊寒回过头。
聂月站在方轻则身边,痞里痞气的朝他笑:“晏总要跟我们一起吗?还是我帮你车?”
晏惊寒不明白她语气里的凉薄是什么意思,“一起吧。”
聂月去取车,方轻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方轻则有点害怕晏惊寒,因为他莫名其妙总能感觉到晏惊寒身边的杀气。
车停,晏惊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聂月回头问方轻则:“你家在哪?”
方轻则了一个地址,聂月在手机里调出地图:“走吧。”
方轻则有点害怕:“那个……姐姐,可以先送晏总的……”
晏惊寒:“不用。”
方轻则缩回来:“……哦。”
车行驶得很平稳,空调温度刚好,车载香水是柠檬和薄荷,烘出的味道非常清新。
就是实在……安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方轻则总觉得车子里流转的尴尬比香味的味道还浓。
尬得人坐立难安。
偏偏他是个不擅长话交流的人,有好几个话题在心头慢慢盘旋,想要斟酌着出口,最后还是被他否定了。
算了算了,出来没人接可能会更尴尬。
中间经过一个路口,聂月等红灯,地图早了往右转。
方轻则虽然很害怕,可还是得开口提示:“姐姐啊,是右边……”
聂月觉得自己知道:“嗯。”
“不用等。”晏惊寒沉沉开口,手指往右指了一下:“这边。”
聂月:“哦。”
方轻则懵懵的坐在后面,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之后每到路口晏惊寒都会指出方向,然后聂月听从,十分熟悉,十分默契。
可就是除了指路,多余的一句话也不。
终于到了他家楼下,方轻则对着聂月千恩万谢,然后跟晏惊寒道别。
晏惊寒实在笑不出来,淡淡点了下头。
回程的车上只剩他们两人,中途聂月开口问道:“我能抽支烟么?晏总。”
晏惊寒沉吟一下:“抽烟对身体不好。”
聂月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摸出一支烟点燃,车窗开着,烟雾顺着风的方向飘走。
一支烟尽,也快到家了。
聂月把车停好,俩人一前一后往别墅里走。
“你今天怎么了?”晏惊寒走在后面,经过花园的时候,终于开口。
话的时候胸腔被拉扯得疼,声音到最后都有些不一样了。
聂月还是那副样子:“我没怎么啊,能怎么。”
晏惊寒:“是不开心么?”
聂月嗤笑一声:“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晏惊寒快走了几步,跟到聂月身边,声音很低,“是不是……我在沈芒面前你是我助理,你不高兴了。”
月色如水,皎白的光芒落在晏惊寒肩头。
晏惊寒的眼睛还是一如往昔的干净,他低头看着聂月:“嗯?是不是?”
声音很轻,聂月莫名就觉得温柔。
这份温柔让她觉得危险。
其实并不是晏惊寒敏锐,他智商超高是没错,可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他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经验值为零,并不比别人优秀多少。
他想了一整晚,想聂月究竟怎么了,反反复复回忆来回忆去,大约只有这一件事会惹到她。
“都了我没事,干什么,非得要我投怀送抱你才满意啊?”聂月笑起来,那颗泪痣俏皮可人。
风吹过,月光下的蔷薇花海被轻轻吹动,绿叶簌簌作响。
晏惊寒没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我没有不喜欢,”聂月断他,走过来揽过晏惊寒的肩头:“真的,我也没不开心,你想太多了。”
“好给我的回礼。”晏惊寒:“那首歌,是吗?”
“啊,哪首?”聂月似乎想了一下,“改天吧,我给忘了,不好意思啊。”
是么……
晏惊寒猛然顿住。
所以那首歌是给方轻则挡灾的。
“别告诉我你一直等着呢。”聂月笑起来:“我就开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了?”
晏惊寒低了低头没话,任由聂月揽着他的脖颈。
聂月比他矮很多,这个姿势晏惊寒必须低一点头,身体斜着很不舒服。
那晏惊寒也没躲开,就这么一起进了别墅大门。
晏惊寒上楼洗了澡,早就已经过了他睡觉的时间,可他半分睡意也没有。
他闭着眼睛,中间似乎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聂月。
他看到聂月搂在别人怀里,回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冷漠,没有一点情意。
“哎哟,你来啦?”
“这是我的新欢,要不要认识一下?”
“不是吧晏惊寒,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梦里的晏惊寒似乎知道这是梦,他大声告诉自己快点醒来。
然后他就真的睁了眼。
耳边还不断回响着那句“我就是开玩笑,你真的当真了”。
还是半夜,时间也只过去一个时。
晏惊寒一身冷汗,心脏砰砰的跳。
他长长舒了口气,坐在床头缓了好久。
那天晚上聂月也失眠。
在床上辗转好久。
半夜起来听了会儿歌,拿出手机给宋明哲去了电话。
“你的那个事儿,我考虑好了。”
-
有聂月一起合作,宋明哲还是很开心的。
他是个创作者,不是很擅长和别人交道,聂月就不一样了,她看着不靠谱,事实上能会谈,个性比他要稳妥。
傅其琛把她介绍给他的时候,有的时候傅其琛也爱找聂月拿主意。
“先租地儿吧,我看了眼我手头的钱,大部分都在我爸手里,我手头的现金没有多少。”聂月在电话里对宋明哲。
宋明哲:“我也没有了,前段时间我爸去世,几乎全都花光了。”
聂月:“那就先找个便宜点的,等有收入了以后再换。”
宋明哲:“行。”
这几天聂月要上班,周末和宋明哲约在咖啡厅见面。
宋明哲一身潮酷衣服,戴着一顶黑帽子,脸上还带着口罩。
聂月一眼就看到他了,“大明星?”
宋明哲摘了口罩笑起来:“别挖苦我了。”
聂月跟服务员点了一杯冰美式,对宋明哲眨了眨眼:“最近怎么样?还在曳姐的酒吧呢?”
宋明哲:“嗯,现在琛哥偶尔也会过来。”
聂月:“傅其琛?他们两个和好了?”
宋明哲:“曳姐买这个酒吧就是为了哄琛哥的,琛哥把酒吧街卖了之后就跑到曳姐家等包//养了。”
聂月差点被嘴里的咖啡呛到:“什么什么?”
宋明哲也有点想笑:“他们俩认识好多年了,双方都有情,就是谁也不愿意服软,先开这个口。”
聂月放下杯子,“哦”了一声。
过了会儿,聂月轻飘飘的换了话题:“地方找得怎么样了?”
宋明哲:“跟你的那几个地点我都去看了,租金……全都讲不下来,还有一个在春秋路那边,就算便宜的了,但是房主不同意半年租,要租就得把一整年的租金全付清。”
聂月喝了口咖啡。
苦得她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宋明哲:“现在怎么办啊?”
聂月把咖啡放在一边,翘着二郎腿。
宋明哲:“我知道自己做挺难的,但是没想到一开始就这么多坎坷。”
聂月抬眼:“退堂鼓啦?”
宋明哲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
聂月有点想抽烟了,碍于这里是公共场合,摸了摸烟盒的棱角忍住了。
“聂月,”宋明哲:“你想找琛哥帮忙么?”
聂月从咖啡杯的上端看他:“不太想。”
“为什么?”
这是聂月自己决定要做的事,不能一遇到点困难就去找别人,这些年傅其琛帮了她不少,虽然她也一直驻唱在还这份人情。
但她还是觉得亏欠,人情一旦欠了,就还不起了。
聂月不明,宋明哲也能猜到。
聂月抬眸:“你怎么想?”
宋明哲:“我觉得琛哥人脉多,帮忙问一问应该也不算什么。”
聂月沉吟着,宋明哲:“我看得出来,你是那种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的人,我以前也这样,但是聂月,你知道么,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本来就是群居,就是你帮我一把,我再帮你一把的关系,不用把人情看得那么重,那样就……”
那样就太孤单了。
聂月不太正经的笑起来:“你还挺通透。”
宋明哲斟酌着聂月的脸色,发现这个人越不正经的时候其实越正经。
他知道他刚才的那番话她是听进去的。
聂月换了个姿势:“跟我个人没关系,这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事,需要我们共同做决定,不能因为我个人影响咱们两个,我拎得清。”
宋明哲喜欢和聂月做朋友,
世上没人比她更潇洒。
-
聂月回到车里,迫不及待点了支烟。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划着火机。
“咔哒”
“咔哒”
一支烟抽完,聂月拿出手机,把自己所有银行卡的余额加在一起,又问宋明哲要了他手里能动用的资金数额。
“怪不得春秋路的房子付不起。”看完余额,聂月没忍住笑。
宋明哲有点难为情:“不瞒你,前段时间我爸去世,本来是有丧葬费保险的,全被我姐姐骗走了,我本来也没有多少钱,用自己的钱把我爸葬了……”
聂月对宋明哲他家那套破事知道一点,“行了行了,别卖惨了,就这点钱,我看看怎么弄吧。”
如果卖惨有用的话,聂月早就发家了。
遇到事情首先要想解决办法不是么。
“我这也没好哪去,之前跟段海吵架,他把我账户里资金全都冻结了,我手头的现钱跟你差不多。”聂月看着这个数目,怎么看怎么想笑。
跟他妈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