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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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河自平江起, 顺流而下,直抵江南,全长近三千里, 乃是太/祖所建的不世伟业之一, 他连贯了南北五六段运河,从此将南北交通时间大大缩短。

    但老百姓们更爱另一种法——这是太/祖皇帝为了方便他的皇后回扬州的娘家,所以才开凿的。

    温摩可以断定, 以姜知泽的毒辣, 一定会对忠伯出手。

    就算她拒绝了金子,一定还有银子铜子之属充当姜知泽手里的刀。

    但她不能暴露身份, 不然一旦出事,她这个少夫人居然在案发现场,姜知津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她换上男子扮, 原是想租条船,来到平江上一看, 一只只装饰华美的船只在水面游弋,船头还挂着精美宫灯。

    平江夜游, 乃是京城盛景。

    “……”温摩有了一个主意。

    一个时辰后, 一艘画舫渐渐驶出灯火迷离的平江, 朝南而去。

    “……所以你要去保护忠伯?”宁心儿翻了个白眼, “可你干嘛来找我?我明明可以陪王公子吟诗, 或是陪李公子作画, 再不然陪周公子喝酒也好,为什么要跟你来找一个糟老头子?”

    “因为女伎多得很, 但会用金针又会治病的女伎只有你一个。当然最重要的是,坐你的画舫出来干这种事情,你不会吓得哇哇乱叫。”

    温摩着, 喝完最后一杯,摇了摇酒壶,“还有么?”

    为着保密起见,这艘船上只留了船夫,一个侍候的人都没带,宁心儿只得去给她取酒。

    只是宁心儿的酒还没取来,温摩忽然发现前方遥遥有一艘船驶来。

    以她南疆第一猎手的目力,在黑暗中辩论出船头灯笼上的字——姜。

    这么快?

    温摩出来之前还特意听过,原以为要明天才遇得上忠伯的船。

    所以这也是忠伯的策略?趁姜知泽还没反应过来就率先进京?

    可这样一来的话,姜知泽的人岂不是要在平江上动手?

    她还没有疑惑完,两三条船贴着这艘画舫,如飞一样驶过,直迎向那艘挂出姜家字号的船只。

    船的船头上站满了人,一个个义愤填膺,拔刀在手,还有人振臂高呼:“大家伙一起上,一起要替二公子做成这件事!”

    “为了二公子,上!”

    他们全都蒙着脸,但那一双双眼睛,温摩全都很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是姜知津的随从们!

    他们就是这么一路咋咋呼呼过来的?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们是姜知津的人?

    温摩觉得脑仁儿有点疼。

    这帮蠢货!

    蠢货们脑子不行,身手却十分利落,船又轻快,转眼就围住了那艘船,且装备精良,掏出一只只飞爪搭住对方的船弦,轻轻一纵就爬了上去。

    然后温摩就听到他们吼道:“方忠在哪里?!给我出来!”

    这时选画舫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太慢!温摩只能看着那艘船干着急,好容易等画舫略微靠近些,温摩在弩上缚了根绳子,“笃”地一声,弩/箭射入船舷,温摩拉拉绳子试了试力道。

    宁心儿正取了酒来,就见温摩撕下一幅衣袖蒙住脸,然后手上一借力,整个人飘然飞起,稳稳落在对方船头。

    那一下身法,当真是飘然若仙。

    船头上已经一片混乱。

    忠伯千里迢迢状告大公子,当然不可能只身上路,原就带了不少帮手,灯笼着地,偏偏今夜无星无月,江面一团漆黑,两帮人得一团稀乱,往往互相砍中之后,才凭惨叫声认出是同伴,连忙互相将姿势从厮杀调整至扶持:

    “老三你怎么样?”

    “二哥你还行吧?”

    “哎哟你怎么砍这么狠?”

    “二哥你也不赖哦。”

    刚上船的温摩:“……”

    她还来不及更无语些,立马就受到了来自两拔人的同共攻击。

    “统统给我住手!”温摩原来还想深藏功与名,现在发现这帮蠢货就差没有敲锣鼓昭告天下了,她把蒙面巾一拉,大喝,“我是少夫人!你们统统给我住手!”

    这些随从都是长公主给姜知津精心挑选的,长公主挑人的第一标准是“忠诚”,姜知津的第一标准则是“好玩”,能符合又忠诚又好玩的人选,脑子多半都不大好使。

    因此温摩这声大喝一出,随从们纷纷兴高采烈:“少夫人来了!”

    “少夫人来帮我们了!”

    “有少夫人在,我们定能稳操胜券!”

    “券你个头!”温摩用刀背把声音最大的那个家伙拍了一记,“忠伯告大公子的事自有长辈们做主,你们不必掺和,现在立马跟我回去!”

    随从们都呆住了,好的一战成名替二公子一雪前耻呢?

    温摩还要再,忽然发现黑暗中有兵刃的光芒微微一闪——乌漆墨黑瞧不见人影,但兵刃的反光出卖了那人的行踪,他趁着温摩吸引住船上护卫的注意力,悄悄往船舱中去!

    温摩猛然明白过来——姜知津的随从只是幌子,姜知泽真正的杀招混在这些人当中。

    “把灯笼点上!”温摩一声断喝,手/弩朝刀光的位置激射而出,“拦住他!”

    随从们手忙脚乱争着去点灯笼,船上的护卫则急匆匆想冲进船舱,反倒挤在通道上,一时进退不得。

    温摩砸破窗子,翻窗而入。

    刚刚落地,瞳仁便骤然收缩。

    船舱内一灯如豆,灯下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把剑架在老人肩头,一名黑衣蒙面人低低道:“少夫人来得正好,这场功劳,我就送给少夫人了……”

    温摩抬手就是一记手/弩。

    一切仿佛都慢下来,短箭刺穿空气,扎向那个黑衣人。

    然而她的心却沉了下去。

    它很快,却快不过黑衣人的剑。

    他的剑离忠伯太近了。

    他的眼中也露出一丝胜利的笑意。

    忠伯会死在这条船上,死因则是姜知津的随从和他的夫人。

    一切都如同大公子的计划,十分完美。

    忽地,空气好像被拂动了一下,那人眼中的笑意凝固了。

    一截剑尖从他的胸前穿出,彻底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想回头,但永远做不到了,这一剑快、稳、准、狠,就像是猛兽千锤百炼之后对猎物发出的致命一击。

    他软软地倒了下去,手里的剑“当啷”落地,只来得及在忠伯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

    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样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温摩整个人一震:“是你!”

    正是当初在徐广私宅助她一臂之力的黑衣高手!

    现在,他又出现在了这里,同样帮了她的大忙。

    黑衣人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高人等等!”温摩扑到窗前,哪里还有高手的影子?他简直像是消失在了空气里。

    你是谁?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帮我?

    你也要对付姜知泽吗?

    温摩有许多的问题,然而一个都没有机会得到解答。

    “他是你的同路人。”忠伯的声音苍老沙哑,“什么都不必问,该出现时,他自然会出现”

    温摩回过身。

    就在这时,外面的护卫和随从们全挤了进来,随从们还有点不死心,其中一人跃跃欲试,“少夫人,真的不动手?”

    温摩瞧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

    动手了。

    刀柄重重敲在那人的后颈上,那人眼睛一翻,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

    忠伯总算有惊无险进京了。

    他被安置在姜家西院厢房,周围严密看守,预备明日开祠堂审问。

    但夏夜的平江本来就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又出来这样一件热闹事,几乎是一夜之间,姜知津的名字又一次传遍京城。

    现在人人都知道姜知津护兄心切,想要做掉忠伯。

    大家纷纷称感慨,能让一个傻子舍命相护,可见姜大公子当真是个好兄长。

    温摩听到这种论调差点没气昏过去。

    姜知津还是一脸天真,笑眯眯道:“我好久没去了祠堂了,过年才进去过,阿摩姐姐我带你进去玩一玩好不好?”

    温摩其实不用他带。

    因为她是昨夜出现在船头的当事人之一,姜家各房长辈们点名让她一起去。

    “好啊,但我们等人都走了再玩,好不好?有人在的时候,我们就乖乖听话,不乱动,不乱跑。”

    姜知津乖乖点头:“嗯!”

    温摩牵起他的手:“走吧。”

    姜家的祠堂比温家的要大得多,列祖列宗的牌位像山一样层层林立,世世代代,永享香火。

    姜家是家主掌权,家主之下,还有各房的长辈,此时京中的长辈们尽皆到场,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姜知泽避开了最上首的位置,将那个位置空出来,以示家主之位空悬。

    忠伯跪在地上,脖子上还包着纱布,纱布裹得一层又一层的,温摩微微讶异了一下,昨天晚上他的伤口似乎并没有多严重。

    “人都来齐了。”姜知泽开口,他环顾一周,向众长辈道,“那便开始吧。”

    众长辈都点头,其中年岁最大的那一位道:“方忠,大家都在这里,有什么想的,你尽管来吧。”

    另一位长辈却道:“看方忠的伤势不清,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忠叩了一个头,道:“昨夜人的船行至平江之上,少夫人带着许多随从杀上船,想要人的命。人侥幸逃生,还请诸位老爷为人做主。”

    他得平平静静,依然是沙哑声调,听在温摩耳朵里却不异于一道惊雷。

    他在什么?!

    作者有话要:  七夕的最后一分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