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路易文并没把景祥的话放在心上，他更多的是疑惑简涉是从哪儿知道鹿这个人的。

    简涉也没瞒着，直接就把那天遇到许岚跟鹿吵架的事了，连当天的对话都完美还原了一遍。

    “……”

    路易文心情更加复杂了，他虽然知道许岚临阵脱逃的德性，却没想到他连公司面试都是被人逼着来的。

    “我先问问这位姑娘吧。”

    路易文本来想直接就着许岚的手机跟鹿对话，一想这样好像有点不合适，又换了自己的手机加了对方微信。

    大概是他的话语足够诚恳，那边通过得倒是很快。

    鹿明显是个急性子，她听路易文完情况后，直接就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对不起，路经理。”鹿的声音客气又礼貌，“我之前不该怂恿许岚去参加面试，真的很抱歉。”

    她歉声连连，得又急又快，隔着电话似乎都能看到她在对面不断低头鞠躬的样子。

    “没关系，面试结果也不是由我决定的。”路易文轻轻揭过这个话题，“现在重要的是得把人找回来。”

    “……不，您别麻烦找了。”鹿却，“他以前也会经常跑出去的，您不用管他，真的不用。”

    “以前也会？”路易文有点诧异，“那一般跑出去多久会回来？”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回答，对面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路易文：“喂？”

    鹿终于接上了话：“不会回来了。”

    路易文轻轻“啊”了一声：“怎么回事？”

    “……不会回来了，”鹿的声音忽然变轻变低，“他也是这么从上一个地方跑到我家来的，只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逃出来的……”

    上一个地方？

    一听这话，路易文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那个，我想冒昧问一下，你和许岚不是一家人吗？”

    “家人……也算吧，不过我只是他的远房表姐。”鹿，“其实他来我家住也就是三个月前的事。”

    之后通过鹿的解释，路易文了解到，原来许岚的父母早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他都是碾转在几个可怜他的亲戚家生活。

    而亲戚毕竟不比父母，捎带着照顾他一下让他上个学或许可以，要尽心尽力地抚养他就不太可能了，所以许岚从12岁刚上初中就开始住校，一直住到了高二。

    “他本来是在隔壁黔乐市的悦中上学，但前阵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到我们这边来了……”电话里鹿还在继续明情况，“我当时问过他，他哭着跟我是因为学费的事被辞退了。”

    “他上的那个好像是有名的贵族高中，每年学费高得吓人。我一看这种情况，就问他要不要去公司做个兼职试试，不别的，赚一下自己的学费也好……却没想到给您添了这么大麻烦。”

    “而且现在还不负责任地跑出去了，你们明天还有摄影工作吧？我看他就是挑这个时间点出去的。真的是……除了给人惹事还能干什么呢？”

    “总之，我觉得您真的没必要管他了。他这种性格，不吃点苦头是根本不会醒悟的。”

    鹿在叙述这些的时候，声音平稳并不激动，但路易文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仿佛对许岚的一切都疲惫到了极点。

    电话是开了免提的，景祥和简涉自然也听到了鹿的话。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电话挂断后，景祥抓了一把头发，焦急地问路易文。

    路易文叹了口气：“瞒不住了，既然这样，明天一大早就去报警。”

    “那许岚今晚就在外面睡吗？”景祥从椅子上坐下又站起来，“这……可别真出什么事啊……”

    路易文沉吟片刻后：“是这样，要不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去山上找一圈试试。”

    “别吧，哥？！”景祥吓了一跳，“这都这么晚了，外面这么黑，转一圈怎么也得好几个时，可别许岚没出什么事，你到时候回不来了。”

    “我哪儿有那么脆弱？”路易文，“没事，很快就回来了，这马上快到夏天了，山上也没那么吓人。”

    简涉立刻起身：“我也一起去。”

    路易文制止道：“不用，你在这儿等我就行。”

    “我以前有在荒岛生活的经验。”简涉还是执意跟着他往外走，“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找人。”

    路易文有点不相信：“真的假的？你没事去荒岛干什么？”

    “是乐叔带我去的。”简涉解释道，“他以前玩摄影的时候，很喜欢冒险。”

    “但是……”

    “而且哥，你不记得你今天下午才答应我什么了吗？”

    “下午？我答——”

    路易文本来想“答应你什么了”，脑中却猛然响起了简涉期艾的那句“把我留在身边”，让他的后半句愣是卡在了嗓子眼。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句话让他忽然心虚了一下。

    “那、那行吧。”路易文勉强同意了，“你回房间穿严实一点，山上可能温度低。”

    简涉答应下来，就要跟路易文分头回房。

    “你们在那儿什么哑谜呢？”只有景祥一头雾水，“要不我也一起去得了。”

    “你明天早上跟梅去警察那儿就行。”不等简涉话，路易文就先否定了，“山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多个你还要多一份操心。”

    “……”景祥莫名觉得这句话充满了对他的歧视，“那你们路上心，有事随时联系。”

    ·

    上山之前，路易文和简涉先去找了一趟民宿老板，向他询问了一些情况。

    “怎么这么晚还要上山呐？”民宿老板是个热心肠的大叔，一听他们的要求立刻翻出了一张标记得七七八八的旧地图，在靠近山顶的某处画了个圈，“喏，这儿有个地热源，平时我们上山采点东西，一天不算下来了就去烧个菜，还有一些人的锅碗瓢盆在那儿呢……山洞的话，附近也有好几个。”

    “我们有个学生在山上迷路了，他胆子，不敢下来，电话让我们过去接。”

    路易文随口圆了个理由，他暂时还不想把许岚跑出去的事闹得太大。

    “哦，那不用担心！”民宿老板信誓旦旦地，“我们这儿每一处都是人工开发过的，晚上山上除了黑了点，什么危险也没有的。叫你那位朋友不要怕。”

    路易文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多谢您了。”

    听好地形，两人加厚了层衣服，提了两只大号手电筒就沿着山路上去了。

    刚开始为了赶时间，两个人都相对无言，一前一后直奔民宿大叔的那个地热源而去。

    之后进入一条狭窄的步道，两边灌木丛生，脚下作阶梯的岩石也覆了一层湿滑的苔藓。

    路易文用手电筒照到，下意识偏头对身后的简涉道：“心点，这个路不太好走。”

    简涉没话，只轻轻地“嗯”了一下。

    路易文觉得有点奇怪，回头看去，只见简涉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晃着手中的手电筒。

    夜色凝重，路易文也看不大出来他的情绪，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要帮景祥的时候，简涉也是别扭了很久。

    路易文不着痕迹地问他：“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事。”简涉缓缓道，“我不明白许岚为什么会去黔乐的悦中上学。”

    这点路易文刚才也想到了，的确不合常理。

    许岚的生活既然不算优渥，特意跑去学费高昂的贵族高中上学也太奇怪了点……也许不是因为学费，而是别的什么隐情才从学校跑出来的。

    虽然并不想放在心上，但之前那个叫高扬的“你知道他干过什么吗”总是隐隐萦绕在路易文的脑海里。

    简涉顺着台阶往上：“先找人吧，可能只有问他本人才知道了。”

    路易文似乎有点惊讶，问：“你不介意吗？”

    简涉没明白：“什么？”

    “难得见你对队友这么上心的时候。”路易文也继续往上走，随口道，“我刚才要上山的时候，还以为你会强烈反对呢……其实你也不用强逼自己跟我出来，这个时候呆在民宿多舒服。”

    雪南岛的夜晚不仅是黑，更是有着笼罩一切的沉寂，到了这会连虫鸣都听不到几个，四下静寂无声，在两人单调闷实的脚步声中，路易文听到简涉开了口。

    “没有强逼……”简涉声道，“你不管去哪儿我都会跟着去的，我喜欢你，就不会反对你做的任何决定……”

    路易文：“嗯？你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简涉：“……”

    这哪里有风。

    虽然看不清，但路易文总觉得简涉的脸都要被他惹红了，避免对方一个不理智再出什么，赶紧圆场：“好了好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专心走路，别一会摔了。”

    简涉还是不话。

    真的听到了吗，为什么这么敷衍……

    这边路易文却是暗自舒了一口气。

    太危险了，这子还真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告白啊……而且明明看起来很害羞，偏偏又什么话都得出，这样下去两个人还怎么独处啊！

    不知是不是心里想事的缘故，路易文千叮咛万嘱咐简涉慢点走，自己却突然一脚了个滑，差点带着后面的简涉一起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