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路易文不解其意:“敏感时期?”
“是的。”简乐斟酌了下用词, “既然正好碰上您,我也就直接问了,最近阿涉的情绪怎么样?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么?”
“怎么这么问?”路易文道, “难道您家里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没,最近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点历史遗留问题。”简乐苦笑了一下, “这几天楠——啊, 就是阿涉他妈妈,她的忌日快到了。”
“往年这个时候, 阿涉情绪总不是特别安定, 特别今年还有个高考,情况就更麻烦了。”
路易文神色稍顿:“尊夫人祭日是哪一天?”
“5月16号。”
——和简涉的生日就差两天。
难怪他不愿意在这段时期大张旗鼓地过生日。
本应是庆祝自己出生的日子却迎来了血亲的死亡,无论换了哪一个人,恐怕都无法再正视这个生日了吧。
所以他当时要求路易文陪他过的时候,只是以两人独处为前提的。
也不定,所谓过生日不过是个幌子,简涉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想给他自己找个帮景祥的台阶下。
……还真是别扭地符合他的性格。
“我知道了,您不用担心。”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路易文安慰他道,“简涉最近情况很稳定,知道他要高考,最近公司的活动也都停了,不会影响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简乐如释重负,一下靠在背后的椅座上,“我这几天真的太担心了, 几乎是吃不下睡不着,偏偏又不敢直接问阿涉。”
路易文哭笑不得:“所以您就到地铁站来蹲点了?”
简乐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算是默认了。
一想到一个也算是公司老总的成年男人,每天心情忐忑地等在地铁站,就为了远远地看继子一面,这场面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对了,那考试当天,”简乐怀着期翼心道,“我能不能……”
他这样问话时的样子,竟是莫名地和简涉出奇一致。
路易文知道他后半句要什么,笑了一下:“我们会送他去考场的。您要是想在外面候场,只管来就是了。”
“好好好。”简乐满口答应,“我就过去悄悄看一眼,等阿涉考完了出来我就走。”
路易文奇道:“您不跟他见面吗?”
“不了不了,”简乐挥挥手,“他见了我肯定不高兴的,我就不去烦他了。麻烦您了。”
路易文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要求。
两人这么一磨蹭,很快就到了路易文上班的时间。
简乐大概也察觉出了这一点,主动起身道:“是我耽误您时间了,您要不先走吧,我去付款。”
起身的时候,路易文看着对方低着头,仔细地放好凳子和没用过的茶具时,心里忽地有些感慨。
他提议道:“要不然,您过来看看简涉他们的演出?”
简乐表情明显一怔。
“时间……”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能对得上吗?”
“对得上。”路易文跟他比划了一下,“他们六月份巡演,先是在本市演第一场,之后再去周边城市演出,最后回到本市,举办收尾的一场。”
“加起来前前后后一共有8、9场,您随便去哪一场都可以。”
“……”简乐还是有点犹豫。
“啊对了,您没去过乐队的live吧?”路易文又道,“这种live,如果您去后排站席的话,台上的人基本是看不到您的,要是担心简涉不想见您,就只在台下看他一眼也是可以的。票我可以送给您。”
简乐立刻动心:“看不到?真的看不到?”
路易文笑:“绝对看不到。您还可以匿名给他送礼物。如果参加签名会,还能拿到他亲笔签名的CD。”
简乐:“!”
“不如这样,”路易文继续引诱他,“趁着这个机会,您加入他们的fan club怎么样?”
“会费一年只要398块,只要您加入,每个月都能看到他们的非公开录像,而且现在成员不多,编号为000~100这个区间的会员,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能收到他们的手写明信片,我还可以让简涉多写几句祝福语给你。”
简乐马上把手机掏出来:“好好,那、那这个会员要怎么入呢?!有码可以扫吗?”
“可以的。”路易文请他到外面话,“我上班快来不及了,先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回头把码发给您。”
“那live的票呢?”
“只要您加入会员,”路易文,“每次买票都能获得会员专属票面,都是电子票,买好后截图就行。”
“好!”简乐一把抄起餐桌上的账单,“我们现在就结账走。”
两人一拍即合,有有笑地结完账往酒吧门口走。
这个酒吧下面还有个负一层,快走出去的时候,路易文似乎听到了地下传来的几声细微的人声,隐隐还有一阵游戏声,但实在是太,听不清具体是什么。
往那边看去,也只能看到微黄的灯光透出楼梯口,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他又向吧台看去,刚才给他们结账的男服务员明目张胆地给他递了个眼神。
“这是什么地方?”路易文这才觉得奇怪,“酒吧?怎么有开业这么早的酒吧?”
简乐也往负一层的楼梯口看了一眼,神色微变:“可能是玩赌的地方,这种下面一般都是,我们快走吧。”
路易文不再逗留,加了简乐的微信就开车去公司了。
·
翘了晚自习的简涉,比平时回来都要早得多。
进玄关的时候,他接着电话,神色散漫地量着手上那把深色的雨伞。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有没有在好好听”的质问,简涉这才把伞挂上去,回答道:“知道了。我过几天会回去一趟的。”
给简涉电话的是他的姥爷,一听这淡得挤不出半点情绪的话就来气。
“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分心玩那什么合唱队?偏偏简乐还跟我你可乖了,天天在家里学习。你们父子都是谎言连篇。真当我是傻的?”
简涉纠正他:“是乐队,不是合唱队。”
“好好好,我不管是什么。”老人不耐烦地道,“反正给我少做。”
“真是的,以前你要学音乐,我还当你是振作起来了,结果没想到,你直接给陷进去了。真是学谁不好,偏偏要跟简乐那子学……”
大概是因为反反复复地把他跟简乐类比,简涉的情绪终于波动了起来。
“我没有学他。”他语气平静,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反驳,“我是有原因、有目的才去做的。而且,我也不会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简涉的语气渐渐冰冷起来,“为了一个爱好,非要把人害死才甘心。”
电话那边听到他的话,忽地沉默了一下。
过了半晌,老人忍不住道:“你现在,对他还是……唉。他也知道改了。”
“那就让他慢慢在您手下改,我没什么必要迁就他吧。”简涉呼出一口气,尽量缓和了一下口气,“我挂了,爷爷。”
“行吧,我不了。”老人似乎叹了口气,“你命日当天记得回家就好。”
挂了电话后,老人沉默地拿着话筒看,却没有及时把它挂回去。
简涉的姥姥正巧在一旁浇花,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话得不太顺利,笑眯眯地道:“怎么叫孙子回个家,你们还能吵起来的?”
“哪有吵,不过是我提了一句简乐,他不高兴了而已。”姥爷抱怨道,“而且你孙子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话总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时候可爱。”
“这样啊。”姥姥倒是没太当回事,很温和地道,“我前几天跟别人聊过,人家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的,等再过几年,谈朋友了结婚了,人又会变得温柔的。”
“唉,但愿吧。”姥爷把话筒挂了回去。
这边简涉挂了电话后,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初夏雨天前总是闷热不已,他走进浴室算去冲个澡。
他现在住的还是之前跟路易文住在一起时的1101室。
这间房本来就是宿舍里最大的一间,单浴室、洗漱间、卫生间这些就全部是分开的,房间里甚至还有化妆间,只从布局上看就知道,这里很明显不是给一个人住的。
但他现在却一个人住在这里。
虽然从空旷程度上来,还远远比不过那个被强行置在荒山的家,但只要静静地坐久了,那出自一式的冷寂便会给人一脉相承的寂寞感。
简涉自己并不是多么害怕寂寞的人,但是他的妈妈却是。
花洒的水流倾泻而下,在水幕溅起的白汽中,简涉依稀想起了一点简乐初到他家时候的事。
因为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当简乐跟简涉的妈妈萧楠开始同居的时候,萧家从上到下,都很欢迎他的到来。
简涉的亲生父亲因为生病而早早离世,在他临终前的那段岁月,整个家庭的气氛都像是被沉重的灰雾包围着,阳光怎么也透不进来。
让他们家烟消日出,风景一焕而新的人,是简乐。
那时候的简乐意气风发,他年纪比萧楠还要个五六岁,每天都能把这位因为丈夫突然离世而黯然下去的美人逗得开心不已。
简涉那个时候还,但记忆里在父亲死后总是唉声叹气的妈妈,因简乐的到来而消除了眉间的寂寞,对他来也是很高兴的。
而且简乐性格随和风趣,简涉也觉得,和这个叔叔玩很是开心。
但是,他们却都没有想过,简乐那一身的玩世不恭和贵气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手段养出来的,为什么明明无职,却能常年大手大脚地挥霍无度着。
跟萧楠初识时的简乐,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就如同从出身豪门的贵公子一般。
然而很快,这份假相就被撕破了。
因为一些始终改不掉的恶习,萧楠给简乐的零花钱就跟毛毛雨一样不够花,因此当他住进萧家没多久。
简涉就亲眼目睹了他从萧楠的钱包里偷钱的一幕。
简涉关掉花洒的开关,踩了拖鞋从浴池里走出来。
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萧楠后来一个劲儿地帮简乐填补空虚,源源不断地给他供钱,究竟是因为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丈夫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混账白脸,还是真的被他的伪装疯迷住了。
反正,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了。
因为,就在萧楠再婚后的第二年,她就在赶着去见简乐的途中,因为车祸而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丈夫和儿子。
她生前一直努力想要让简涉跟简乐成为关系最亲密的父子,为此还特地给简涉改了姓。
然而事实上,从她去世的那一天起,简涉和简乐的关系便一崩再崩,此后再无任何回返的可能。
就算现在简乐想着法地去讨好他,简涉也。
不想听他的任何一句辩解。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简涉头也没回,用浴巾擦着头发道:“门没锁。”
景祥“啪”地一下扭开把手:“没锁你就早啊,我敲半天了都。”
“我刚在洗澡。”简涉一看是他,又把头转了回去,“有什么事?”
“我和许岚刚才在看fan mail,粉丝发过来的。”景祥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一脸兴奋地道,“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看?”
简涉不以为然:“现在fan mail能有几条?”
“确实数量不多,但是一直在上升呀!”景祥不由分地拉他起来,“而且今天有个挺有意思的粉丝,连续发了好几条过来。”
经不住景祥,简涉擦干了头发后,还是跟着他一起下楼去了练习室。
练习室里,许岚把琴放在一边的琴架上,坐着端了个笔记本电脑在点点点。
确实如同景祥所,有个署名“grin”的粉丝一口气发了四五封邮件过来。
四五条,是个既不会让人反感觉得刷屏、也不会觉得太少而无视的数字。
不过的内容却很无趣,无非就是自己很喜欢他们,希望他们能继续活动下去,会永远支持他们云云。
最后还嘱咐他们最后气温急剧变化,演出的时候注意穿着,如果没有食欲,就多餐少吃。
“其他的话都像是百度来的,”景祥指了指前面的内容,又指向最后一段话,“只有这段,让我觉得这个粉丝是不是个有孩子的妈妈,话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关心儿子。”
简涉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粉丝发来的信,景祥都带着简涉一个个看过了。
“糟糕,我现在真的有种自己是super star的错觉,”景祥自恋地捧着自己的脸,“她们怎么能这么夸我?我都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好。”
“等过几天新专辑发售了,一定还会更热闹的。”
许岚接过话:“昨天我回宿舍的路上,还看到附近的Tower Records里贴上了实体新专辑的海报,吓得我都不敢进店,捂着脸跑回来了。”
“草,竟然还有实体?我还以为顶多在线上发售一下呢!”景祥更兴奋了,“怎么办,我现在就好紧张!”
景祥和许岚激动地讨论起来。
只有简涉又重新回去把那几封fan mail又看了一遍。
那些粉丝的信其实大半都是写给他的,搞得景祥刚刚嫉妒不已地了好几遍“主唱就是吸粉,太不公平了”。
简涉当时就语气平常地怼了回去:“吉他手也很吸粉。”
“那也没有主唱吸!”景祥愤愤不平,“毕竟mv的70%镜头都是给你的。”
简涉没再继续接话。
他发现,其他的fan mail基本上都是针对一个成员发的,具有很强的指向性,只有那个署名“grin”没有指代任何人,每一封都的是“你们”。
看起来谨慎而又正式。
确实非常独树一帜。
这个grin……简涉在心里想,会是他认识的人吗?
三个男孩子又随便瞎扯了一些闲话,再看看时间,就已经快到晚上7点了。
简涉开始频频看向玄关的方向:“路哥怎么还没回来?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可能是有啥事临时加班了吧,毕竟要发新专辑了呀。”景祥完全没当回事,“让阿姨给他把饭留着就行了。”
简涉不太放心:“我去给他个电话。”
“哎哎别去了,”景祥,“你现在给他电话,万一扰到他怎么办?”
简涉:“那我就只给他发个信息。”
“没必要吧?”景祥反对道,“路哥那么大人了,能有什么呀。你可别忘了,他还算是我们上司,不完全是我们的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保持距离。
简涉不置可否,还是出了练习室给路易文拨了个电话过去。
没有人接。
简涉等了几分钟,又拨了一次过去,依然没有人接。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意识,随着电话那头传来僵硬的电子音,他的情绪也跟着一起空落了几分。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不出来哪里不对。
是在开车吗?所以没空接电话?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来之前。
那是刚搬进宿舍的事了,路易文着要去趟卫生间,但最后却在里面睡死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当时的他很是担心,在路易文的床头坐了一宿,一晚上都在观察对方的状态。
事后,他接机向路易文套话,但对方只是很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事敷衍过去了。
要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不应该这么敷衍才对。
不过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简涉就没再细究下去。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这件事。这种空洞茫然的感觉,和那晚他枯坐路易文的床头时,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明明什么都没有少,却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 Tower Records:发源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全球连锁唱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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