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栀，从被江铭琛救回来后，面对问句时点了头，便闭上了眼睛。

    现在在江铭琛面前，一丝不挂，任淋浴头里的热水喷洒着，也始终垂着眼，冷热交替之际，她打了个寒颤。

    周遭怒气升腾，可他的动作却温柔。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儿，害怕着未知的批评，甚至是许多年前冷美玲的打骂。

    江铭琛依旧不话，将南栀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自己也进浴室冲洗了下。

    看向桌子上的背包，此刻也全部湿透，里面没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些衣服。

    他的行李箱还留在场。

    他怕等待托运行李的时间太长，长到失去她。

    没几分钟，江铭琛从浴室出来，把放在桌子上的拿起来。

    幸好，防水，还能用。

    南栀这会儿窝在洁白的被子里，只漏出未干的乌发，被子下的那一团，在一起一伏间微微波动，那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你没什么想跟我的吗？”江铭琛还是开了口。

    他知道，南栀没睡着，她只是不想面对而已，无论是他，还是自己。

    空气静谧的不像话。

    或许大家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冷静。

    “你要是没什么想的，我先出去了。”

    江铭琛正要转身去背包里翻身份证，便被一双拽住了。

    心口的缺口晕开，终是出一句：“不让我走？”

    他看到了那个戴在白净腕上的镯。

    “不都已经想离开了吗？”

    江铭琛心里狠狠道，不都已经决定去死了吗？

    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我相信你啊，相信你的坚强

    可是我错了。

    南栀没敢直视江铭琛的眼睛，眼睛里的水雾却已生起，弥漫，无尽地弥漫着。

    这么久流不出的泪，还是来了。

    江铭琛的另一只从兜里翻出，最终还是柔声道，“有什么话，打字。”

    打开到了备忘录那一页。

    南栀第一次用它，还是在夜市，她崴着脚，接受着江铭琛给予她的温暖。

    那个时候，南栀也是这么落魄。

    南栀接过时，江铭琛的也被放开，

    江铭琛转了身，侧躺在床上的人又伸去拽，没拽住。

    别走。

    情急之下，她没来得及调输入法，bz，屏幕上只有这两个字母。

    “我不走，就去烧壶水。”

    奈何如此，江铭琛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刚刚，他想过太多。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能走进南栀的心。

    这是最致命的。

    他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她，关心她、在乎她，竭尽自己所能的去爱护她、给她安全感，可是她却想着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她爱他吗？江铭琛想。

    总是爱的吧，不然，怎么会在自杀前，骗走他？

    那怎么会是爱呢？

    有好几个瞬间，他怀疑了。

    拉她回来的那几秒，江铭琛恨，恨她，活该她在这刺骨的海水里受罪。

    分明是他捧在心里的人，他一点罪都舍不得让她受。

    就差那么几秒，两个人就是永别。

    更恨他自己，恨他莫名其妙的信赖——信赖她，所以毫无提防。

    那一壶水，只能成为自己的借口。

    他更需要冷静。

    从恨意中平复、从失而复得中走出来、然后回到平静之郑

    去面对南栀，去面对那个他不曾了解到的南栀。

    他不知道的是，南栀盯着他看了多久——

    从拿起水壶，到走进卫生间，到隔着透明玻璃看他，再到他走出来。

    握着的指节微微泛白，冷热交织。

    南栀的心里一团乱麻，不是滋味。

    闭上眼睛陷到海里的最后一刻，她脑子里映出的画面，是江铭琛啊。

    底座的红灯亮起，江铭琛始终在意着身后的动静。

    又站了几秒，他重新走到南栀面前。

    南栀裹着浴巾，还裹了层被子，此刻露出了藕白色的肩膀，异常消瘦。

    张婶的好厨艺，也喂不胖她。

    “有什么话，吧。”

    江铭琛拿过遥控器，顺将空调的温度调高。

    南栀脸色不上来多好看，备忘录上，还是那两个字母。

    她依旧开始打字，在这样的时候，这种方式，起码不用直视他。

    看向他的眼睛时，南栀总觉得自己有罪。

    纤细的指错乱地打着字，速度很快，却没什么正确率，有时一长串字打下来，南栀能删去一半，然后重新打。

    和那次情绪差极的时候，不相上下。

    江铭琛没什么，也没去催，只是看着。

    南栀每打一个字，江铭琛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总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我太糟糕了。”

    “你一次又一次地救我，可我还是在当逃兵。”

    “我真的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你别走，行吗？”

    “别走。”

    “我做错了。”

    “我错了。”

    “我不该这样。”

    “我就是个胆鬼，你对我这么好。

    “可我总觉得你有一会离开我，知道我这么糟糕之后，嫌弃我，丢下我，我害怕这样。”

    “这段时间脑子里总是蹦出来这个念头，我以为一了百了就是解脱，我也不会再拖累你。”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你能原谅我吗？”

    南栀想到什么就往上打着什么。

    相比于自己错乱的表达，她更怕她漏了哪一句，让江铭琛就这样生气地走掉了。

    一滴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上，这么多，南栀第一次哭出来。

    江铭琛觉得，之前的所有，都烟消云散了。

    她一哭，他什么办法都没了。

    不等南栀继续，江铭琛拥住南栀——把她刻进自己的身体里，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大抚摸着南栀湿透的头发。

    乌黑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脖颈，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别再做傻事了，听到没？”

    “你不是胆鬼，也不是逃兵。”

    “你是勇士，你一个人走了这么远、这么辛苦的路，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拖累，因为你”

    “我才更完整。”

    你是我的结，也是劫，我们一起渡过去，才是有意义的。

    你是我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那个色彩，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