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已经有些温热，男孩体热，大多都已经开始换上短袖了。

    董发财却不然。

    木沐观察到，他今日不仅没有少穿，甚至还多穿了一件朱褐色外套，头发略长，盖住眼睛，再加上他比之同龄人过分瘦的身体，整个人显得阴阴郁郁，不像是个孩子，倒像是个老头。

    乍一看去，好似比招娣的问题还严重些。

    木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做就做，中午果然放弃了回家吃午餐，穿了个连帽衫，带着口罩，远远的辍在了董发财身后。这孩子走路也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一点也不活泼。

    他低着脑袋，安静都过分，像一只被吓傻了的兔子，好像稍微有个动静，就能将他吓得撅过去。

    但是出乎木沐预料的是，这孩子走路的方向并不是回家，而是隔壁吃街。

    难道他中午并不回家吃饭？

    木沐心中疑惑，这个年代，有钱人少，舍得让孩子在外面吃饭的，更少，最起码，肯定是不可能是如李招娣的父母那般不疼孩子的。

    她更加疑惑了。

    跟着跟着，却见董发财并没如她所想，走进吃街。

    他站在街道口看了看，竟继续朝前走去。

    木沐这才反应过来，吃街的前面，是另外一所学校，也正是因为两个学校离得近，中间才会有一条那么奢侈的吃街，但是这孩子大中午的，去另一所学校干什么呢？

    他和李招娣一样，是独生子，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木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另一个学校，是学校，实际上是个技校，其他不论，孩子们普遍都比红星中学的孩子要调皮强壮一些，而校园霸凌，却自古已有。

    木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董发财这次没有走多久，就在一个巷道拐角，停了下来。

    那里，站着三四个比他身形高大，穿着短袖，露出肌肉，面上全是不善的学生。

    “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们一见到董发财，就不满地将他推搡到了墙角。

    董发财身体抖了抖，一边挤着笑，一边从口袋里摸出被汗湿的午餐钱，“对，对不起，我，我下次早一点”

    “切，每次都这样。”

    三个强壮的孩子一把抓过纸币，不屑地开口。

    完话，对视一眼，看着瑟瑟发抖的董发财，竟然又冲着董发财哥俩好的笑了起来，董发财没有受宠若惊，他扣着衣角，更加害怕了，“李，李哥，还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大事。”其中一个领头的，穿着黄衣服的孩子，伸一箍，夹住董发财的脑袋，笑容竟然有些超越年龄的油腻，“就是你张哥”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穿灰衣服的，灰衣服的孩子双插兜，适时地回之一笑。

    “你张哥就要生日了，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可，可是张哥不是上个月”

    “怎么？”那个被称为李哥的少年，一下子将董发财甩出去，推倒在地，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你知道还是我知道？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着，他挥了挥拳头，其他两个孩子也跟着挥着拳头上前，居高临下地将董发财团团围住。

    好像真的要就此给他个教训。

    “我，我”

    董发财又急又怕，无助地都快哭出来了。

    木沐看到这里，一口气没上来，终于没忍住，直接从远处跑了过来。

    “啪啪啪——”

    二话不，先给了这孩子三巴掌。

    对付好孩子，她如春风拂面一样温暖，但是对付熊孩子，她一向不懂什么叫客气！

    “钱拿来，滚！”

    “你谁啊？”

    木沐不客气，熊孩子们也不懂尊老爱幼，他们看木沐孤身一人，又只是个姑娘，即便刚刚那一巴掌被打的不轻，还是卯着劲想要木沐好看，话间，就又举起了拳头，“信不信我们连你也打？”

    木沐怕过谁？

    她冷笑，举着拳头直接在旁边墙上怼出一个窝，“信不信我把你们捶到爹妈都不认识？”

    “”

    三个熊孩子被吓得不轻。

    丢下刚刚从董发财那敲诈的钱，灰溜溜地跑了。

    木沐将董发财拉起来，捡起钱，塞到他口袋里，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孩子已经认出了她，“老，老师”

    他拘谨地开口，好像不是自己被敲诈，而是敲诈了别人一般，十分羞愧的模样。

    “没事。”木沐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像是摸李招娣一样，轻轻地在董发财脑袋上摸了摸，“走，老师带你去吃饭。”

    董发财不敢反驳，低着脑袋跟她走了。

    吃饭的时候，却没有吃多少，反而眉头皱着，十分担忧的模样。

    木沐知道，他是害怕今天过后，那三个孩子怼他更凶。

    “多久了？”

    木沐看他实在害怕的厉害，也不逼迫他，买了几个包子塞到他书包里，这才开口。

    或许是包子给了勇气，也或许是之前木沐揍人的英子给的勇气，董发财低着脑袋沉默了一会，还是怯怯懦懦地开口了，“快，快一年了”

    也就是，正从他上初中开始。

    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被人发现么？

    还是发现了，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反而让那三个熊孩子变本加厉？

    哎

    木沐没忍住，又在心中叹了口气，“告诉你爸妈了么？”

    “”

    董发财又不话了，看样子是没，或者是，了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偷了家里几次钱？”

    董发财眼神中带着震惊，骤然抬头，又很快低下。

    他踢了踢路上的石子，这次倒是没有回避，嗫嚅着再次开口了，“三，三次”

    “挨打了吧？”

    董发财没有话。

    木沐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董发财的脑袋更低了，依旧不话。

    木沐也不评判，走着走着，问出了他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们？”

    “唰——”

    董发财再次猝然抬头，他站住了。

    这一次，看着木沐的眼睛，没有游弋，也没有再低下去。

    很好，没被完全吓破胆。

    还有救。

    木沐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