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看看！”

    这声音浑厚响亮，人群不自觉让出了一个通道。

    “弗兰克！”

    见多识广的人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总统梯也尔的御用医生！他出行时总会带上巨大的医疗箱，这已经成为了医学界的共识。

    善良的人们在胸口画着十字，发自内心庆幸着弗兰克的到来，这将拯救一位花季少女的性命。

    弗兰克头发花白却依然健步如飞。

    他蹲在了少女的身前，开了药箱拿了眼镜戴上。

    “阿米莉亚！”

    弗兰克认出了这是自己的病人——夏尼家的伯爵姐。

    尽管有些惊讶，但他的动作却不停顿。他戴上听诊器，仔细检查阿米莉亚的情况。

    年长的医生气得胡子直抖。他弄不明白为何菲利普会如此大意，居然让他的妹妹来到人群如此集聚的地方。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该死的菲利普和劳尔居然还不见踪影。

    弗兰克动作飞快，简单诊断后，便算让这几位年轻的医生为他空出一块地方。

    其余三个有幸目睹前辈行医救人，唯命是从，站到远处观察了。

    只有一个人不那么听话。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先生，你得暂时离开——”

    半跪在地上的青年人缓缓抬起了头，弗兰克这时才看到他的脸。

    “艾伯特？！”

    弗兰克大惊之余还不忘扶起阿米莉亚，让她低头闻一闻嗅盐。

    “艾伯特，你是梯也尔先生最信任的医生。哮喘这样的病应该难不倒你才是。怎么任由莉亚发作不为她治疗呢？”

    “她喝过我的药了。我亲眼所见。哮喘不可能复发。”

    魅影呢喃着。

    他亲眼看见阿米莉亚喝下了那瓶药剂。

    他也相信自己，如果少女不主动引发，那么哮喘绝对不会毫无征兆地复发。

    魅影知道——

    傲慢却纯良的大姐，用病发作为赌注，赌他的底线。

    阿米莉亚故意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阿米莉亚，为什么？”

    “我知道你去了剧院。”

    魅影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看不到阿米莉亚的痛苦，看不到忙得团团转的弗兰克，更看不到指指点点的人群

    “万幸。莉亚没有生命危险。”

    弗兰克高兴极了。

    人群发出阵阵欢呼，他们在做礼拜的圣母院见证了最神圣的事。

    热心肠的医生们起死回生，青年男女至死不渝的爱情。

    这些虔诚的信徒仿佛在庆祝着新年一般。

    “艾伯特，快帮我把莉亚抱上马车，我们把她送回夏尼庄园。我一定要好好地骂骂菲利普和劳尔这两个臭子，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真是不配当莉亚的哥哥。”

    “不配吗？”

    “那么放任你伤害自己生命的我，真的有能力将你留下吗？”

    魅影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眸中一片暗色。

    弗兰克一直都觉得艾伯特是个奇怪的青年，以前怎么都不话，现在又总是自自话。声音还得可怜，他根本听不到！

    不过这些怪癖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年纪轻轻的艾伯特有着世间难得的精湛医术。

    “艾伯特，我真没有想到，你今天也如此热心肠，居然想救治一个陌生人，这和以前的你不一样啊1”弗兰克看看魅影冰冷的脸，想了想又安慰道，“呼吸道的疾病本来就比较复杂，至今也没发现哮喘的根治办法。你不用为自己的药不奏效而感到愧疚。”

    “前面就是我的马车了，你把莉亚抱到那里就好……艾伯特？？？”

    弗兰可看着艾伯特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连忙拖着一把老骨头追了过去。

    “艾伯特，如果想用自己的马车送她回去也该和我一声才对！你根本不尊重长辈！”

    弗兰克叫了仆人把自己的马车牵到夏尼庄园门口，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魅影的马车。

    “莉亚可真让人心疼。早就跟菲利普了，我有个侄子，只比莉亚大几岁，我们又是医生世家，再适合不过了。他竟然看不上！”

    弗兰克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结束了这个话题，又开始起几日前遇到的疑难杂症。

    弗兰克像所有老头一样热爱喋喋不休，哪怕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听众。

    没过一会，阿米莉亚动了动。

    动作很轻微，却逃不过一直观察着她的魅影。

    魅影似乎听到了她微弱的声音。

    渴望战胜了克制，魅影在弗兰克一脸见了鬼的眼神中，将耳朵凑近了阿米莉亚的唇边。

    少女的声音时断时续，魅影尽力辨认着，也只能分辨出频率最高的“菲利普哥哥”，“劳尔哥哥”。

    “你的愿望就是回家吗？我的莉亚？”

    魅影的声音低沉极了。

    他轻抚着少女的鬓发，像一个最温柔的爱人。

    他看见少女由些苍白的唇又动了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这次，是——“埃利克”。

    魅影扯了扯嘴角。

    “阿米莉亚，我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包括回家 。”

    他仔细地将少女放在了马车的甲板上，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他挥一挥鞭子，催促着马儿调转了车头。

    那是夏尼庄园的方向。

    魅影看着因阿米莉亚的回归而热闹至极的庄园，转身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底线。”

    -

    整个巴黎的旧贵族和商贾才俊都收到了一封的邀请函——夏尼伯爵为了庆祝自己最的妹妹成年，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所有人都知道，绅士姐们的成年礼几乎等同于一场盛大的相亲宴会。如夏尼家族这般古老的贵族，大家更是伸长了脖子期盼。

    历史可以追溯到路易十四的夏尼家族，这一代有兄弟姐妹五口人。

    伊莎贝尔嫁给了莱利斯公爵，安娜嫁给了霍尔伯爵。姐妹俩的婚礼极尽奢华，据菲利普给的陪嫁礼单展开有三层楼那么高。

    十年来，在菲利普的经营下，夏尼家族的产业壮大了两倍不止。阿米莉亚又是夏尼家族最疼爱的女儿，可以预见，当她出嫁时，又是怎样的盛景。

    整个巴黎未婚的青年才俊，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们摩拳擦掌，只为了在伯爵姐的成年礼上一展风采，获得她的青睐。

    与外界的翘首以盼截然不同，此时的夏尼庄园，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四天前，门房迎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梯也尔总统的御用医生，也是一直以来为阿米莉亚治疗哮喘的弗兰克。

    他带回了夏尼家族失踪二十天的公主！

    弗兰克来时乘坐着一辆陌生却豪华精致的马车。当他告诉门房夏尼姐在圣母院旧疾复发时，劳尔飞一般赶到了门口，亲自将阿米莉亚抱回了房间。

    菲利普压下失而复得的喜悦，按下擂鼓作响的心跳，充满诚挚地向弗兰克表达了夏尼家族的谢意，却在下一秒遭到了这位名医的责骂。

    弗兰克提起这件事就气得胡子直抖，“菲利普你是怎么当哥哥的？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不要带莉亚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你们不仅不听，甚至还把莉亚一个人丢在圣母院？”

    “要不是我恰好也在那里，你们的莉亚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和劳尔也太粗心了！”

    菲利普却没有在意弗兰克的怒气，他现在可是夏尼家族的大恩人！

    “你是，莉亚当时在圣母院复发了？”

    “是啊，幸好有几个医生进行了急救，我又带了药箱。”

    菲利普握着拳头在大厅来回踱步，他不明白，应当是被剧院幽灵带走的妹妹如今自己一个人回来了，难道真的如她当时信上所的那样，她是自愿的？

    菲利普紧盯正在喝茶的名医，“弗兰克，莉亚发病时身边真的没有其他人？”

    老人家摇了摇头，“都是些去礼拜的人和几位年轻的医生。起来，你们还得感谢一个人，他和我一起把莉亚送回来的。”

    菲利普眉头一皱，“是谁？”

    弗兰克：“了你也不知道。他也是梯也尔总统的医生，天资十分高，就是缺了些经验。他好像在研究解决哮喘的办法，莉亚的病不定他有些办法。哦对了，他叫艾伯特，”

    “艾伯特？”

    “你认识他？”弗兰克有些疑惑，“不应该啊，虽然都为总统办事，但我都没怎么见过他。艾伯特这人又阴冷又孤傲，连总统的面子都不怎么给。”

    菲利普大惊，“你这话要是真的，那这件事可就非常奇怪了。你记得莉亚在歌剧院发病那天吗？”

    弗兰克点头，“我听过这件事，我记得那天情况不算非常严重，事后我就没来替莉亚看诊。”

    “就是那天，一位陌生的客人来找拜访，宣称能治好莉亚的哮喘，还给了我们一瓶药。”

    “这就能通了！”弗兰克拍着大腿，“艾伯特刚才也过这个药剂，不过他十分愧疚药剂不起作用，所以把莉亚送来就离开了，我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走的。”

    菲利普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艾伯特那晚突然到访，态度阴阳怪气又亲昵得过分，本就引人遐想。现在又是他把阿米莉亚送回来的，加上阿米莉亚失踪时寄来的两封信，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关系匪浅。

    所以，难道真的是阿米莉亚自愿跟人离开的？

    “我得去问问吉里夫人和梅格！”菲利普转身离开。

    被丢下的弗兰克在大厅气得跳脚，“太不尊重长辈了！和艾伯特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