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腔调，听着还挺耳熟的。

    韩东诚努力维持着清淡表情，低嗯一声,把差点溢出唇间的笑，咽了回去。

    飘荡在电梯监控器旁边，紧紧捂住嘴巴，憋笑憋的筛子附体,浑身抖个不停。

    韩东诚余光瞥到，见忍的辛苦，意识里面哼声笑笑,与它,“笑出来也没关系,陆东植看不见你。”

    听到韩东诚的声音,揩掉眼角笑出的水珠，晃悠悠的飘落下去，幅度的蹭了蹭他肩膀,带着些鼻音的感叹，“陆东植太有趣了,傻乎乎的。”

    傻的软萌又可爱，怪不得韩东诚总爱逗他玩。

    傻乎乎的黑团团,称赞别人傻乎乎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韩东诚刚消减几分的笑意再次升起，垂在身侧的收紧一瞬,指尖抵住掌心,竭力压制着不让自己失态的当场笑出来。

    宽敞的可以容纳十三人的电梯里，松松散散的只站了两个男人，外加一只毛茸茸的灰狗。

    灰狗毫不占据空间的被陆东植抱在怀里,韩东诚隐晦的打量陆东植。陆东植仍在刻意板着脸，微微扬着下巴，姿态故作高傲冷淡。

    冷白的灯光照映在人脸上，增添几分冷傲气息，和之前常见的笑容满面的模样完全不同。

    韩东诚确信陆东植是真的失忆了，不然也不会突然之间表现的这么奇怪。他有些好奇，陆东植向他隐瞒自己失忆的原因。

    电梯降到一楼停下，金属门缓缓打开。韩东诚体贴的伸挡在旁边的感应器前，示意陆东植先走。

    陆东植强行憋住将要脱口而出的道谢，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抱着灰狗，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离开公寓楼前的商铺区，来到宽敞人流量少的道路旁边时，灰狗被放在了地上。

    韩东诚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口，与他，“我帮你遛吧。”

    陆东植斜瞥韩东诚一眼，把里的牵引绳递给了他，缓声叮嘱，“心一点。”

    日记本里面有提到过，韩东诚很喜欢性格温顺的萨摩耶，他很讨厌，觉得温顺的宠物，有韩东诚一个就足够了，直接拒绝了韩东诚养狗的询问。

    陆东植没忍住又看了看

    韩东诚，韩东诚好似真的很喜欢狗，看向灰狗的眼神格外柔和，眉梢唇角都带着笑意，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陆东植看的不自觉也跟着扬起嘴角，眯眼笑笑。

    笑到一半，灵光一闪，倏地反应过来，他作为一个变态杀人魔，当然不会那么有爱心的特意养狗。留下这只灰狗的原因，大概率是韩东诚不停恳求他养的。

    他抵不过韩东诚的撒娇攻势，为了哄韩东诚开心，顺带迷惑人的视线，这才勉强把狗留在身边。

    陆东植心里暗自点头，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可靠，堆积的疑惑清除掉一个，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灰狗嗅嗅这里，嗅嗅那里，迈着碎步哒哒的拐来拐去，好奇心满满，就是不走直线。

    天空的云层轻薄，半弦月幽幽悬挂在暮色里，散发着皎白柔和的光。

    为避免被看出异样，陆东植尽量减少和韩东诚眼神交流，将少少错的理念贯彻到底，对待韩东诚主动挑起的话题，一概用简短的语气词回应。

    一来二去，话声渐渐消失，气氛冷凝。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全部放在了灰狗身上。

    韩东诚是因为看到灰狗摇晃翘起的尾巴尖，注意力被引走，分心在意识里面哄，让它也捏一条尾巴出来。

    陆东植则是因为过于紧张，眼睛无论向左还是向右看，都觉得不太合适。直直看着前面，又会显得有些刻意。索性自然的，把视线投落在了灰狗的身上。

    灰狗浑然不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两个人类盯着看。刚洗过澡的身体蹭蹭老树，干净的爪子刨刨花坛泥土，咬着路边捡来的树枝磨磨牙，独自玩的开心。

    韩东诚还在诱哄捏尾巴，“的尾巴，绝对比momo毛毛它们的可爱。”

    连着几句夸奖落在头上，红着脸，被哄的有些意动，犹犹豫豫的反问一句，“真，真的吗？”

    韩东诚笑眯起眼睛，态度千百分真诚的给予肯定答复，“当然。”

    抖抖耳尖，记起韩东诚最近，总爱摸它的耳朵

    行动派猛然睁圆眼睛，两握紧成拳，暗自为自己加油鼓气之后，火急火燎的和韩东诚告别，匆匆留下一句，“有事直接喊我。”整个消失不见。

    韩东

    诚眨眨眼睛，默默咽下了帮设计造型的话。

    黑团团系统离开，韩东诚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又落回了陆东植身上，准备提起前天晚上的那通电话，试探一下。

    陆东植发现气氛过于沉寂，心里百般斟酌，仔细挑选合适话题，先一步开口，不咸不淡的问韩东诚，“今天换古龙水了吗？”

    早在同乘电梯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韩东诚身上不同于之前的香味。韩东诚领口颈侧残留着的麝香余味，完全遮盖住了清淡好闻的薄荷香气。

    陆东植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隐隐约约有种神秘的第六感警示自己，这个不太像是韩东诚会用的香型。

    陆东植想的出神，没留意到韩东诚正光明正大的望着他看，把他睁眼睛又眯眼睛，外加幅度点头的动作看了个完全。

    韩东诚看在眼里，觉得新奇又好笑。陆东植失忆之前，本就有把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习惯，开心不开心，心里在想些什么，总能让人看出几分。

    现在习惯仍然存在，又另外出现了适当的升级，表情依旧丰富，反应奇奇怪怪，看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身上的古龙水气味，是下午和徐仁宇在一起的时候，沾染到的。

    韩东诚笑的玩味，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陆东植，“东植哥觉得这个味道怎么样？”

    这种事情都要询问他的意见，陆东植微微抬起头，嘴角上扬，内心感叹，果然，就像日记本里面记录的那样，韩东诚很在意他的看法。

    陆东植如实出自己的评价，“还是之前那款香型比较适合你。”

    话音落下，觉察自己语气稍微有些生硬，他又默默补充一句，“这款味道也不错。”

    韩东诚笑容不减半分，模棱两可的回复，“东植哥喜欢就好。”

    喜，喜欢？

    陆东植倏地红了脸，眼神游离目光闪躲，思维止不住的开始四散蔓延。韩东诚是觉得他会喜欢，所以特意换的香型？

    心脏突然跳的好快，怎么回事，该不会这起意外失忆事件，降低了他的承受能力，让他重新回到了当初恋爱时的心动感觉吧。

    陆东植低嗯一声，不敢再看身旁的韩东诚，抿紧嘴唇，努力平复有些亢奋的情绪。

    灰狗看到

    路对面出现了同类，汪叫一声，哈着气带着他们就要朝那边冲去。

    道路中间有车经过，韩东诚反应极快的轻拉一下牵引绳，拦住活泼的灰狗。

    同样在遛狗的老人看到他们，和蔼的挥挥打了声招呼。韩东诚微微点头，向他礼貌问好。

    红灯亮起，一辆卡车停在前方，挡住了灰狗的视线。灰狗看不到同类，很快的又被其它事物引走注意，继续贴绕着路边的花坛向前。

    绕过拐角走出不远，韩东诚看到路边簇簇绽放的紫红野花，记起插放在客厅矮桌花瓶里面，已经呈现颓意的花束，神色柔和的看向陆东植，向他道谢，“花瓶和花都很漂亮，谢谢。”

    经他提起，陆东植记起翻找u盘时发现的，房间垃圾桶里的花瓶包装盒，以及浏览历史里面，关于花的搜索。当下了然，低嗯一声，应下这声道谢，且不自觉的蹦出一句，“你喜欢就好。”

    话出口，他猛地睁大眼睛，停下了脚步，日记本里面着重标注了，喜欢是禁用词，他犯规了。

    韩东诚见陆东植神色震惊，握着牵引绳的收紧，拉住灰狗，关心的问，“怎么了？”

    陆东植懊恼的低嘶一声，蓬松的栗卷发轻颤，摇了摇头，，“没事。”

    偶尔一次也没关系吧，毕竟是相处这么久的恋人。从自己动不动就心跳加快的身体反应来看，他应该还挺喜欢韩东诚的。

    作为没有同理心的变态杀人魔，愿意让韩东诚介入自己的生活八年，不介意养狗，又贴心送花，分明不只是喜欢，是爱啊。

    爱到，要杀掉的地步？

    陆东植抬挠挠头，刻意维持的冷傲姿态崩裂，满脸的纠结。

    两三米外的便利店灯光通亮，陆东植借口买东西，让自己暂时的离开韩东诚视线范围，整理杂乱不堪的思绪。

    韩东诚目送他走进便利店，终还是没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真可爱啊，可爱。”

    灰狗被牵引绳禁锢着，向前走走不动，汪叫一声，调转方向，哒哒朝着韩东诚跑了过去。

    灰扑扑的狗跑到韩东诚身前，哈出两口热气，后爪用力，踮着脚尖撑起上身，用沾着泥土草叶的爪子，扒拉韩东诚的西裤裤管，

    撒娇索抱。

    韩东诚低头看它两眼，弯下腰，把它举了起来。

    灰狗身体腾空的瞬间，汪汪两声，眯着眼睛咧开嘴露出笑的模样。

    几息过后，它发觉韩东诚只是把自己举了起来，没有其它动作，不满的伸长前爪，挣扎两下。

    韩东诚轻嘘一声，示意它安静，和灰狗湿漉漉的黑豆豆眼，大眼对眼的互相盯视几秒，又移开视线，透过玻璃门，看向正在货架前面挑选饮料的陆东植。

    宠物像主人是真，灰狗和陆东植的眼神十分相像，一样的干净，懵懂又无辜。

    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近，停靠在距离韩东诚最近的路边。驾驶位旁边的车窗降落，车笛短促滴响一声。

    韩东诚循着声音侧过头去看，徐仁宇肘支在车窗边沿，对着他晃了晃里的皮夹。

    灰狗如愿以偿的贴靠在人类温热的胸膛前，韩东诚抱着它走到车边，笑着唤了声，“哥。”

    徐仁宇把韩东诚遗落在车上的皮夹递还给他，视线落至灰狗身上，扬扬下巴，问他，“怎么回事？”

    韩东诚空出，接过皮夹塞到口袋里，解释，“隔壁邻居家的狗，闲着无聊，帮他遛一会。”

    看到副驾驶座位上包装精美的蛋糕，韩东诚问，“谁要过生日吗？”

    他们认识的人当中，好像没有谁今天过生日。徐会长的寿辰倒是快到了，但也不是今天，在下个月。

    落在脸上的目光灼灼，徐仁宇眼皮半垂，避开韩东诚的视线，少见的生出几分不自在来，简短一个‘不是’轻飘飘的带过，另外提起，让韩东诚把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惯用的命令式语气，配上稍显冷淡的姿态，韩东诚看的愣怔一瞬，回记起不久之前，陆东植在电梯外的表现，没忍住低笑一声。

    徐仁宇抬起头，见韩东诚笑的愉悦，皱了皱眉的问，“怎么？”

    韩东诚缓过神，轻咳一声收敛起笑，绷住表情，应声我知道了，又问，“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徐仁宇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轻颤，不紧不慢的回了声，“不用，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回话间，他的目光撞进韩东诚含笑的眼

    眸里，压制在脑海角落的阴暗念头，被牵扯着泄露出几丝，心弦一动，话不由自主的的就问出了口，“东诚喜欢水域还是陆地？”

    韩东诚对悄然降临的危险毫无察觉，笑眼弯弯的望着徐仁宇，选择了水域，“哥呢，哥喜欢哪个？”

    徐仁宇低垂眼皮，掩去眼底暗色，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陆地。”

    比起神秘充满未知的水域，显然还是陆地更好掌控一些。

    闲聊几句其它，徐仁宇开车离开前，把放在副驾驶座椅的蛋糕，留给了韩东诚。

    韩东诚笑吟吟的接过蛋糕，声音放软，拖长音调甜又腻的唤了声哥，得寸进尺的问，“我跟您回去，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我发誓，只吃蛋糕，不做其它事情。”

    徐仁宇听到韩东诚后一句承诺，本要打开车门锁的动作停顿下来，似笑非笑的默言看他。

    韩东诚被看的慢慢舔下唇角，用商量的语气，心翼翼的试探，“啵啵可以吗？”

    话音落下，敞开车窗升起，黑色商务车径直启动离开。

    徐仁宇用行动回复他不可以。

    韩东诚被车经过带起的风吹了满身也不在意，心情仍是好的不得了，边暗自反思自己下午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边把灰狗放在地上，对着车离开的方向挥挥告别。

    车刚开出不远，就稳稳的停靠在白色线前，被亮起的红灯拦下。

    刚升起不久的车窗缓缓降落到最底，没有贴着防窥膜的车窗阻碍，车旁后视镜里面反照出的人影，整个变得清晰起来。

    徐仁宇皱起的眉心舒展，肘抵着车窗边沿，看着韩东诚向他挥告别，唇角微微扬起笑了一笑。

    前方高竖起的黑色显示屏上，红色数字不断变化，两位数逐渐变成个位数，转眼间绿灯亮起。

    徐仁宇留意到，不慌不忙的松开刹车，再次启动车子。

    车子刚开至路口左拐前夕，徐仁宇余光瞥到车旁后视镜里面，韩东诚身边多出的人影，动作停顿一瞬，鬼使神差的减缓车速，调转方向，把车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