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村头大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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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由浓转淡。

    即将天明。

    夜晚早早睡下之人,此时已经睁眼醒来,只是还未听到村头那只报鸣公鸡熟悉的鸣啼声,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适应,就干脆再闭眼睡躺片刻,直到“咯咯咯”的鸡鸣声悠悠传来,才嘻嘻索索起床穿衣,随后去村头挑水回来洗漱,做早食,日子才算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听村头那只妻妾无数的公鸡打鸣再起床,这种习惯不知在多少年前已经养成,就如同每日早上起床后,家家户户先去村头水泊挑水一般,早与每天生活融为一体,变成其中一部分,一旦缺失,自会莫名不自在。

    铁匠铺子的婆姨是今日最先来到水泊边拎水的那一个,盛满水也不着急回去,反而瞅东瞅西,确认没有见到“志同道合”的孙家二媳妇,不禁有些失望,憋了一肚子的话偏偏无人能,这对于嘴上藏不住事的铁匠媳妇而言,莫过于抓心挠肝一般。

    又等了片刻,还是未能瞧见村里唯一对脾气的孙家二媳妇身影,铁匠媳妇就多少有些落寞,拎着半桶水,近乎失魂落魄回到了铁匠铺子。

    后院中,铁匠正埋头生火做饭,闻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瞧见自家媳妇脸色有些难看,便有些疑惑不解,“莫非自己耍的聪明被发现了?”

    铁匠一时也拿捏不准,对于自家媳妇口直心快的脾性,要是自己使得那点段被发现了,昨夜应该会有一场狂风暴雨,最不济起床那会也会被兴师问罪,可偏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出门拎桶水就宛如换了个人似的,铁匠不禁心虚起来,“莫非自己藏在水桶夹层里的那点银子被发现了?”

    铁匠媳妇将水桶放到水缸边,也不倒水,撂下水桶转身就进了屋,铁匠也不敢多问,只能趁煮粥的功夫匆匆洗漱了一下,悄没声息的来到水缸边,随用三根指拎住水桶将水倒进缸里,再瞧一眼屋子,微微皱眉。

    趁米粥熬煮好还有一点时间,铁匠出门直奔村头杂货铺子,一路上与打水的几个婆姨照面也仅仅点头一笑,半句额外话都不敢多言。

    掀开门帘,铁匠走进杂货铺子,在那张摇椅上却未能瞧见熟悉的身影,“去哪了这老东西?”,嘴里碎碎念叨,步子迈进屋里,直奔墙角几大坛子而去,刚掀开酱菜缸盖子,就听闻身后传来“铁匠老弟,今儿是记账啊还是现银呢?”的熟悉声音,铁匠也不停,探指夹了几块酱菜后,将盖子盖好,就过来自主拿了油纸袋包好,将油纸袋伸至老掌柜脸前一晃,“二斤六两,要不要用你铺子的折寿称头过过斤两?”

    老掌柜嘿嘿一笑,伸按下脸前的酱菜袋,笑道:“打铁的,莫要伤了和气,老哥这里昨日刚刚觅来两颗龙虎神丹,那可叫一个风生水起,要不要匀你一颗试试?”

    老掌柜话间,就从柜台下拿上一方黑漆漆的盒子,正要打开,铁匠却是伸按住盒子,看着改头换面的老掌柜,目有悲凉,认真道:“不必了,你这辛苦觅来的神丹,岂可便宜打铁的!”

    老掌柜瞅一眼门帘外,凑身上前,压低嗓音,嘿嘿一乐,道:“那孙家二子,昨夜在我这里讨了一颗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今早村头打水,那孙家婆姨愣是没见着人影,嘿嘿”

    铁匠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撂在柜台上,冷冷道:“之前的记账都清了,既然你这般想寻死,打铁的也不能生拦着,以后我铁匠来买东西,银子不会少你一分,省得你这老东西伸腿瞪眼后,在我耳边念叨,我倒是不要紧,睡觉睡得死,可我家的婆姨不行,睡觉轻的很,要被你这老东西吓着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掌柜听着,只是一个劲嘿嘿直乐。

    铁匠顿了顿,看一眼门帘外,探在老旧门框上敲了三下,方才道:“昨夜来的那个疯子,与那几家关系最好,可偏偏这些老家伙走的那叫一个爽利,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哦,也不是,留下几座破宅子,你这刚轮到王丁守夜,这个许久未犯的疯子就冒了出来,老寿头,你这里面会不会有啥子猫腻?”

    被称呼老寿头的老掌柜,难得面有凝重,心中在思衬问题时,随打开那黑漆盒子,将一颗黄豆大的丹药扔进嘴里,一口吞腹,故意空嚼两下后,淡淡道:“那个疯子不像你我这种人,王丁怕是难入法眼,之前那些老家伙豁出去金山银山与其打交道,畏惧怕死自是一方面,但我猜深层原因还是那道帮助他们逃出这里的彩虹桥起了莫大作用,能走谁想留下,还不是么得法子!”

    老寿头罢,倏忽又拿起一颗丹药,试探问道:“真不要?”

    “老寿头,要不我铁匠狠狠心,送你一程?”

    “光不练假把式”

    “他娘的,银子还我,以后买东西都记账,你这老东西啥子东西不厉害,就活命的本事厉害,我与你争个什么劲?”

    铁匠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当然,柜台上的银子,一分未少。

    “活的久,也羡慕,真没啥子出息!”

    老寿头笑嘻嘻捡起散碎银子,随一抛,碎银子悉数落进身上空空口袋,听着银子在口袋里“叮叮”作响,老寿头愈发开心。

    合上黑漆盒子,老寿头将盒子抱在怀里,走到摇椅旁坐下,晃晃悠悠,望着门帘外,如此一坐,就是上万年。

    时间回到天明前夕,厮杀一夜的老城墙上,金河淌泄,冯笑脚下更是以金鳄头颅,垒砌出一方高高收命的断头台。

    在高坐天上的男子召之即来数以百倍的金鳄后,冯笑所在的城墙豁口部位,首当其冲压力倍增,从开始的勉强挥刀招架,到中间最为惨烈的一段时间,体内火龙疯狂游曳,却依旧有脱力的感觉,只是械式地拎刀挥落,头颅成片成片滚落城下,金色血液在豁口处,赫然垂泄出一条丈宽的金河来,快到天亮之时,城墙头上方才多出一道虚幻身影来,“叮叮当当”一阵地动山摇,城头金海散去大半,冯笑守立的豁口处,压力也减去大半。

    直到一声鸡鸣传来,高坐金色大字上的男子轻松一拍,撂下一句后会有期,便招唤来一道滚滚龙卷,乘风而去。

    金色浪潮随之退去。

    以刀矗地的冯笑,终是闭上眼,躺睡在老城墙上。

    虚幻身影跃上墙头,来到冯笑身边,探查一番后,与王丁点点头,便悄然离去。

    好不易把冯笑拖拽回家,王丁便拎桶去村头打水,按照老规矩,谁家守夜,谁家头一位打水,可这都是许久前的老规矩,早早跟随搬出村子的那几家丧失殆尽,村里也有老人一直恪守那些流承下来的老规矩,但为数不多,王丁拎桶一路走去村头,便遇见了两位亲自打水的老人。

    问候过等候在水泊边的两位老人后,王丁帮忙先给两位老人打了两桶水,等她拎水而回时,却撞见正从杂货铺子出来的铁匠。

    里拿着油纸袋的铁匠刚踏出杂货铺子,便一眼看到拎水的王丁,远远点头示意后,铁匠便闷头走路,刻意与路上笑打闹的婆姨们保持一定距离。

    王丁跟在铁匠身后,看着这个似乎只知终日抡锤打铁的男人背影,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一个呆子,也能有女人喜欢?

    路过赵家门口时,正笑吟吟与铁匠打招呼的妇人一瞧见后面的王丁,顿时变脸,面挂寒霜,冷哼一声,随刻意将一盆脏水堪堪泼在王丁身前。

    “骚狐狸贱女人”

    妇人碎骂两句,朝王丁啐上一口,方才转身入户关门。

    周边之人,见怪不怪,但议论在所难免,只不过仍旧是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重提而已。

    王丁置若罔闻,抬头看一眼赵家老宅当空,暗自叹息。

    路过孙家门前,却未见那个与她有前世一面之缘的男子,倒是男子那个人高马大的婆姨,与两位妇人正站在一起,开心地笑着。

    王丁静静走过,人高马大的妇人笑声骤止,本想上前扭打一番这个令自家相公神魂颠倒的骚狐狸,可转念间就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先前有一次,妇人仰仗自己人高马大,想教训一顿王丁,不曾想结结实实在家休养了两个月才下床,至此以后,村里的妇人们,见王丁至多是口头上的羞辱,动什么的,有前车之鉴,自是不敢。

    微微晃头,隔绝入耳的闲言碎语,王丁回到自家院中,一番洗漱打扮后,骤觉肚腹空空,却也不想吃米粥酱菜,想了想,王丁进屋拎出一个竹筐,而后悠悠向村头走去。

    一路闲言碎语,随风而过。

    王丁来到老龙井边,将竹筐从井口丢下,而后望向老戏台方向,在老戏台后面,是一条深巷,巷子走到尽头,便是一片花草树木丛生的山丘,而在这山丘之上,就散活着一只打鸣的大公鸡。

    起这只大公鸡,在野狼村可是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这一切得意于这只公鸡庞大的妻妾之数,村里但凡有只母鸡,都是它的忠心追随者,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因而经常被杂货铺子的老寿头戏称,活的不如一只鸡!

    收回思绪,王丁并指在井口一勾,从井里捞出竹筐,框里多出七八片银色鳞片,自觉少了些许,王丁有些懊恼,但这老龙井一天至多就只能捞一次,否则捞上来的,就不是鳞片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一路携竹筐,穿长巷,终来到山丘上,极目远眺,看着远处草窝里金灿灿的“鸡蛋”,王丁顿时觉着自己一顿能吃上七八个!

    当然,前提是得经过那只大公鸡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