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压不住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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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病得昏昏沉沉的老陈氏强撑着身子坐了起身,半是怀疑半是狠毒:“她真这么?”

    陈氏坐在炕沿,两眼咕噜噜地转着,见老陈氏这么问,点点头:“啊!我也是听婉娘这般,想着这也是大事儿,才赶忙来告诉娘。”其实她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想想自己两个儿子天资聪颖,却一直考不上童生,想必也是有这层原因在。

    干柴般的手掌重重拍在炕上:“好哇!没想到我为这个家操持一辈子,临老了还要被这几个赔钱货克我!”老陈氏先是惊讶,如今竟信了九成,只觉得自己就是被二房那些个赔钱货给坑害了的,只恨不得挖个坑将人给埋了去。

    “又在胡咧咧甚?”从外头回来的月大富见婆媳俩又不知道在咬着耳朵甚,只听到了老陈氏后半句话:“什么克不克的,一天天的净是胡咧咧。”

    老陈氏却满心地不高兴:“我都快被那些个赔钱货克得命都没了,你还在这风凉话,怕不是等我死了好娶个年轻的回来?”老陈氏素来是混不吝又口无遮拦的,月大富也是拿她没办法的性子。

    虽然拿老陈氏没办法,不过还是可以威慑辈,瞥了眼坐在炕沿有些心虚的陈氏:“你方才跟你娘什么呢?”月大富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又懒又碎嘴,若不是当年老陈氏哭闹着撒泼,自己都不能让她进门。

    陈氏素来是怕自家公公的,见他这般问话,便有些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到:“没甚呢...”

    可老陈氏哪里管她这么些?直接到:“我快被二房那些个赔钱货给克死了!”然后自己一股脑将婉娘的话全都给抖落出来了:“你你,当年要不是族长给拦着,这些个赔钱货早就都没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来克我?”

    月大富心中虽然有几分疑虑,毕竟婉娘后进门的,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准儿,可万一的是真的又该如何?

    这正思量着如何是好,老陈氏又在那骂骂咧咧的,哪里有要被克死的模样?便挥了挥手道:“你且消停会儿,等我明日到白云寺问问再。”

    白云寺是附近十里八乡村民最常去烧香求佛的寺庙,香火倒是十分鼎盛。第二日一早,要了二房几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月大富便带着月长禄赶着牛车往白云寺去了。

    老陈氏等人在家心焦地等了一日,终于等到了面色凝重的月大富父子回来了。

    “咋样?”依旧缠绵病榻的老陈氏见他终于回来了,在陈氏的搀扶下赶忙坐了起身,两眼巴巴地看着月大富,因着怕那几个赔钱货克自己,今日连厨房都不敢让她们几个进去呢!

    月大富面色凝重,坐在炕沿上先是猛灌了一大口水,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那白云寺的算命和尚,咱们月家压不住那几个孩子的命,总归是过不到一起去的。”

    想起今日那算命和尚的话,原还是将信将疑的月大富也不得不信了七分:“那算命和尚是幼金、幼珠还有刚生下来的这俩,都与咱们家有些妨碍。”

    一听是最常顶撞自己的幼金幼珠,老陈氏只觉得浑身气血都往脑门上走,两眼有些发黑:“早知道,当年就一个都不能留!”

    恍惚了好一会,老陈氏才急巴巴地到:“不行,咱们一家的气运可不能让这些个赔钱货给祸害了,那两个大的赶紧能嫁的就嫁了,的直接放桶里溺死得了!”

    虽然是两条人命,可在老陈氏看来,就算要苏氏生的那几个赔钱货都溺死了,只要能换得她月家荣华富贵,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月长禄却有些犹豫了:“娘,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虽然他也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的孩子妨碍了一大家子的气运,可要他溺死自己的孩子,当年的他做不来,如今让他做,也还是有些狠不下手去。

    “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难不成你想在地里刨食过一辈子吗?”老陈氏没好气地指着儿子骂,所以她最瞧不上二儿子,既没有老大老三的聪明,性子还懦弱。

    一旁的月长福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若是为了两个不过活了几日的孩子就搭上咱们月家数代富贵日子,那二弟你就真的是咱们月家的罪人了。”月长福是只要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从来不管别人死活的人,自然得不痛不痒。

    “爹啊!您老想想文涛哥俩,您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两个孩子,难不成要看他们一直不能出头吗?”陈氏在老陈氏的眼神示意下,直接祭出了月大富的底牌:“我自己苦了半辈子无所谓,可几个孩子又该如何是好啊?爹啊!”

    不得不陈氏的话戳中了月大富的心窝子,一日之间沧桑了不少的月大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月长禄到:“老二啊,这如今婉娘那也给你生了儿子,再这俩的能不能活还是一回事,要不就算了吧?”

    月长禄原心中就有些动摇了,听月大富这般,想到婉娘还给自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子,便也觉得无所谓了,微微点头:“我听爹的。”

    老陈氏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老爷子,夜长梦多,要不趁着今儿个入夜,就把两个丧门星溺了得了?”想到自己还缠绵病榻,两个宝贝金孙又马上要去考童生,老陈氏就觉得这事儿早办早了好。

    ***

    正房那厢还未商量出来个章程,这头幼金已经知道了老陈氏等人的恶毒心肠。

    原来是今日幼金几姐妹也发现了老陈氏等人过于反常的态度,尤其是月大富跟月长禄两人一回来就进了正房,还大门紧闭,幼金直觉就是要出事,便趁着无人注意,悄无声息地躲在窗台下偷听屋内的动静。

    趁着里头众人无言之际,幼金又悄悄回了西厢房,决定不再隐瞒苏氏,将自己方才听来的话全都告诉了苏氏:“娘难道真的要看着十跟康儿被那个老虔婆淹死,然后把我跟幼珠都卖了才心甘吗?”

    苏氏只觉得自己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她可怜的孩儿才出生不过十数日,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的孩子被他们溺死吗?

    苏氏泪如雨下,疯狂地摇头:“不!幼金,娘自己命不好,遭了多少罪我也认了,可娘不能害了你们!”

    “可你一个人,寡不敌众,他们若是真要抢走两个孩子,你又能怎么办?”幼金这是逼着苏氏给自己的人生做一回主,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让苏氏脱胎换骨一回了,她必须把握好。

    苏氏心乱如麻,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当年之事,伸出一只手紧紧拽住幼金的衣袖:“快!去求族长!只要族长愿意出面,咱们一定可以没事的!”

    是了,当年幼珠幼宝姐妹俩刚生下来没几日,老陈氏嫌弃是女儿,也准备溺死了事的,若不是被幼金发现,后来族长出面才救下两个妹妹的命,怕是如今幼珠幼宝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户人家去了。

    幼金点点头,确实,请了族长来便是最好的方法,既能保住两个刚生出来的孩子,也能把事情闹大了,借机脱离月家,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便朝苏氏到:“我可以去求了族长来,可娘也要坚定自己的主意,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了,如今既然了我们于月家的气运有妨碍,只要我们还在月家一日,怕是都要担惊受怕一日吧?族长护得了我们一时,护不住我们一世的。”

    苏氏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来缓慢而坚定地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珠:“你放心,娘不会再拖你们的后腿了。”其实以前幼金的道理她未尝不明白,只是还没被逼到份上,总是狠不下这份心而已。可如今已然到了稍有犹豫便要家破人亡的紧要关头,她如何还能退缩?

    ***

    幼金安抚了几个妹子一番,又交代幼银跟幼珠、幼宝:“一会儿要是有人来要抱弟弟妹妹去,不管是谁,哪怕是爹来,都不可以知道吗?若是动手你们,就跑到院子里头哭,可晓得?”

    姐妹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心里还有些慌乱,只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过还是乖乖点头答应:“三姐放心,我们知道!”

    站在西厢房门口,深深地吐了口浊气,有些不敢置信自己马上就要跳出月家这个火坑,熬了十一年的苦,马上就要结束了,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忽然,正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头的竟然是月长禄。见到幼金站在西厢房的门口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月长禄突然心虚了一下,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事被这个早熟的女儿看透了一般。

    看他这般心虚的样子,怕是已经商量妥了这会儿便要来将孩子抱过去溺死吧?幼金冷笑了一声,也不管他,径直开院门往外头走,如今天已经全黑了,热闹的村子也已沉寂了不少,还真是干些什么坏事的好时候!

    月长禄心里装着事儿,也顾不上要问幼金大晚上的要去哪,加上月家参与到这事儿里头的人也都不知道幼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算,所以幼金就这般大摇大摆的出了月家的门去找族长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