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元没文化，不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样的豪言壮语，但是心里却对大哥的话极度不服气。他：“大哥，你等着瞧。我以后肯定要比你强。”

    山东这片土地，是个神奇的地方。在历史上，就出现了极度讲究规矩礼法的孔圣人，也出现过极度不讲究规矩礼法、大闹天下的梁山水浒一百单八将。在这个的农民家里，现在也出现了类似的两个极端。老大谢晋才喜欢学习文化，老二谢晋元向往闯荡江湖。这就是人们常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正是由于心里已经被埋下种子，于是在这一天，在烈日的暴晒下，种子破土而出，心中埋藏已久的愿望被大路上的送粮队引爆，这个少年终于翘家了。

    他现在在哪儿？他已经跟着这支前的民工队伍远远的离开了姜屯镇地界。

    当他来到大路上的时候，看见络绎不绝的独轮车和板车，每个人都在汗流浃背的推车子赶路，根本没有谁有闲心搭理这个站在路边的少年。大家都把他当做好奇的路人甲而已。

    少年犯踌躇了。加入运粮队，自己应该去找哪个人呢？

    少年犹豫不决的看着人流不断的从眼前流过去。这时，他看见有一个插着一个旗子的板车来到面前。

    别的车子上都没有旗帜，唯独这个车上有，显得与众不同，他灵一动，于是就来到这个推车人面前，开口道：“大叔，我也要参加你的队伍。”

    少年的眼光很毒，看的很准，这个推车的中年汉子，正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他闻声抬头看看这个少年，那张典型山东人憨厚的脸上笑了笑，然后脸色一板，：“不行。”

    少年开始看见对方给了自己一个笑脸，还以为答应了，没想到听到马上就听到“不行”二字。他很不服气，连忙跟上脚步，一边走一边梗着脖子问：“为什么不行？我也能推得动车子啊。”

    这个队长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一眼，：“你能不能推动车子先不，看你的样子，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我要是收下你，待会儿你家大人找来，我拐骗你，咋办？”

    完不再理会他，继续推车前行。

    生平第一次求人，就碰了钉子，一向心高气傲的少年脸上有点难堪，有些气馁。不过，直接既然已经从家里跑出来了，难道还有脸回去吗？

    他咬咬牙。他听过村里老人过，舍得自己一张脸，天下钱财任你捡。今天就要试试灵不灵。

    他站在路旁继续等候。他有了经验，别的车子经过眼前的时候他都不话，等到下一个插着旗子的推车过来，他上前再次重复了自己要加入送粮队伍的话。没想到，这个队长态度更差。瞟了他一眼，了声：“毛孩子，一边去，别来添乱！”

    然后连话都懒得跟他，推着车子继续走路。他连忙快步跟着这个队长，连声道：“大叔，我力气大，村里那些人都比不上我。”

    “大叔，你就收下我吧。别人做到的事情，我保证也能做到。”

    “大叔，大叔”

    这个中年汉子是一个队长。他一路走来已经感觉到疲倦了，没想到又碰见这样的孩子，被纠缠不休，有些不耐烦起来，对少年：“我是不会收你的。你去别的队伍试试吧。”

    去别的队伍试试？这句话让少年心里一动。然后他立刻就想起大哥队他过的一句话：

    “要想把一桩生意做好，就应该锲而不舍。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只要你的水磨工夫到了，事情自然就成了。”

    这样可不行。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对待自己，那就完蛋了。少年看见这个中年汉子一直不理自己，后来也不再话，干脆抓住推车前端的搭绳，一起拉起车子来。他心想，反正我就赖上你了。我都已经帮你干活了，你总不能赶我走了吧？

    这个汉子对少年的行为还是不理不睬。就这样，二人谁也不话，默默无语的走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少年觉得仅仅这样可能还不够，决定从侧面进攻。他对旁边的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汉子：“大哥，你们这次送粮，要送到什么地方去啊？”

    这个人刚要张口话，就看见队长瞪了他一眼，他讪讪的：“这是秘密。你一个孩子就不要问了。”

    秘密？好吧。我不问秘密就是。少年继续问汉子：“大哥，你怎么称呼啊？”

    这个不是秘密。汉子咧嘴一笑：“我叫周铁柱。”

    “你们是哪里的人？”谢晋元继续问道。

    “我是济南府的人。我家距离趵突泉不远。哦，我们这个队伍的人都是济南府的。解放军支前委员会给我们的编号是是第十一支队。这是我们的王队长。”周铁柱指队长的车子道。

    少年点点头。他刚才已经看见了，旗子上有这个数字。他识字不多，基本的阿拉伯数字还是认得的。

    少年又回头看了看，这个十一支队人挺多，足有百十号。看见少年回头看过来，身后有几个人点头，露出一丝微笑，算是代替语言给他打个招呼。但是大多数都和队长一样，对他都是不理不睬的样子。

    十几里路之后，队伍来到休息地点。大家放下车子，一群人围拢过来。一个人问道：“孩儿，你是哪儿的？”

    少年：“我是藤县姜屯镇的。”

    “你既然想出来支前，怎么没参加你们镇子里的队伍？”这个人继续问。

    “我去过。他们没有收我。”少年着，脸上显出忿忿不平。

    “为什么？”这问题很自然。

    “我听见你刚才和王队长，你的力气大，村里那些人都比不上你。别人做到的事情，我保证也能做到。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不收你？”一个人故意这样。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年最怕人家他年龄。但是也不能撒谎啊。

    “他们，我的年龄不够。”谢晋元这个时候脸上一红，有些支支吾吾。被人拒绝，总归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

    “这么，你现在还不够十八岁？还是一个未成年的毛孩子？你保证已经断奶了？”问话的这个人还是继续问。

    这是明显的故意挖苦。大家一路上劳累，总要找个乐子调剂一下。逗弄孩子，就是成年人的传统项目之一。

    “我再过几个月就十八岁了。”谢晋元争辩道，脖子上青筋暴起。“你们这些车子，我也能推的动。”

    “你就吹牛吧。这一车粮食三百多斤呢。你看你一脸娃娃相，细胳膊细腿的。”有个人打击道。

    “你是偷跑出来的吧？家里不知道吧？”还不等他继续争辩，又有一个人问道。

    少年脸上更不好意思起来。他争辩：“也不能算偷跑吧。我这么大的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得着偷跑吗？就像今天，地里的活儿我不想干了，这不，扔下锄头就来了吗？”

    “还不是偷跑。你跟家里人了吗？你看你，也没个随身的包袱，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带。”一个人笑着指着一身清洁溜溜的少年道。

    这个时候少年才知道，为什么人家一看见他，就知道他是偷跑出来的。

    没想到周铁柱这时候出面替他解围了：“伙子，你做的对。这样不算偷跑。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就应该这样干脆利落。想走就走。”

    “你叫什么名字？”王队长忽然开口问道。

    少年闻言心里就是一喜。他之前一边和这些民工话，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观察那个王队长。他知道，自己能不能留在运粮队伍，这些人话不管用，决定权在队长里。他看见这个队长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人家没注意自己，没想到这个时候终于问自己了。

    “谢晋元。”少年高兴起来。队长开口问自己名字，这就是有希望留下了。

    “你能吃得了苦吗？要知道，我们跟着队伍，每天要推车走一二百里路。这和地里干庄稼活不一样。干庄稼活累了，随时可以休息。加入送粮队伍就不行了。不到地点，再累也不许停下来。”王队长问道。

    “我不怕。”少年挺起胸。“别人行，我也行。”

    “那好吧。你等一下，我们商量商量再。”王队长完，招呼道：“老吴，老赵，老周，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几个人闻声走过来。这几个人是支队的党支部成员，但是从他们的外表看，都是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庄稼汉子，披着粗布褂子，脖子上搭着毛巾。

    老吴不以为然的：“德海，这点事儿，你点头就是，干嘛还要和我们商量？”

    王队长严肃的：“咱们虽然是民工，但是既然接受支前委员会的任务，组成了这支送粮队，就应该有纪律。队伍增减人员，必须要集体决定。”

    看到几个人还是无所谓的样子，王队长继续：

    “咱们出发的时候，整个队伍是一百人。如果到了兵站，我们的队伍成了一百零一个人，和兵站的解放军首长怎么解释？难道我们的队伍随意收留外人参加？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谁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