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知青下乡
村民们种的菜卖不出去,就没有了经济收入,于是都着急了,开始纷纷降价。不过,即使他们把价格降到之前的水平,和厂里菜店相比也没有什么优势。更重要的是,厂里的菜店供应的蔬菜有了保证,职工从此习惯了在菜店买菜。村民纷纷埋怨那几个带头怂恿涨价的人来。
后来有一次庄汉远到基建科里跟大家闲聊的时候,谈到这个事情,问谢晋元:“谢科长,当时为什么你对那些村民的态度那么坚决啊?”
谢晋元:
“这里的农民缺乏觉悟。必须要这样。这里的农民和厂里的职工不一样。厂里职工经常开会。不管会议的是什么内容,本质上都是党的教育。经过这样的教育,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政治觉悟。这里的农民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教育,跟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他们不懂大道理,或者根本不跟你讲道理。他们只看见鼻子尖上的一点利益。他们相信眼见为实,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不能向他们低头妥协。要想跟他们讲道理,就要提高他们的觉悟,就要对他们进行教育。而对他们的教育,只能用事实。”
庄汉远笑着:“谢科长,没想到你还是挺有水平的,把一件事情讲的这么深刻。”
旁边一个人插言:“谢科长,你的太复杂了。能不能简单点?”
谢晋元点点头:“简单的,对职工的教育用语言,对他们要用拳头。”
庄汉远恍然。道:“谢科长的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教育方法。”
谢晋元的家里,孩子渐渐长大。俗话,半大子吃死老子。家里有三个半大子,吃的更多,使得家里的生活捉襟见肘。兰妮儿常常为一日三餐忙碌。谢晋元重操旧业,每到周末,就拿起渔骑上自行车出去捞鱼,有时候要远走几十里路。但是依旧杯水车薪。
这个时候,中央发出号召开展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全国各大城市中都出现了大幅标语: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全国的应届毕业生开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运动。这个运动传递到厂里,正好这一年,新卫中学也有第一批高中毕业生,厂里立刻响应国家的号召,成立了知青办,落实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件事。谢晋元的大女儿萍萍也正是其中之一,被送到七八十里之外的五亩公社插队落户。
五亩公社是山区,生活条件很艰苦。出门就是坎坷不平的山路,耕地也都是散落在山坡上。生活比较艰苦。所有的生活所需的烧柴用水,都要靠肩膀挑。村里的人并没有因为萍萍这个女孩子是知青而给予特殊照顾,对她和村民一视同仁。
萍萍遗传了父亲的倔强,跟村里人一起挑水、挑粪、挑粮,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并参加了村里的铁姑娘队。她的倔强得到全村的认可。两年后,萍萍被贫下中农推荐,上了大学,成为一名工农兵大学生。也是老谢家出来的第一个有文化的孩子。
第二年,大儿子高中毕业,也要下乡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二儿子初中毕业,坚决不愿意继续读高中,也要和哥哥一起下乡。知青办的人才不管什么高中毕业还是初中毕业的,对于愿意下乡的人,都给予大力支持,这是落实国家政策,多多益善。
这天上午,子弟中学的教学楼前人声鼎沸,学校应届高中生正在报名下乡。下乡的毕业生们按照要求,自愿结合成五六个或者七八个人不等的插队组。
这是插队的要求。人数多了不便于管理,人数少了不便于生活。
谢晋元的家里这一下子就等于又送走了二个孩子。
妻子兰妮儿有点舍不得二儿子去农村吃苦,对丈夫抱怨:“咱家有一个孩子响应号召下乡就够了,干嘛要一下子两个孩子都送出去?再,胖才刚刚初中毕业,年龄也不够。你去找一下知青办,留下胖好不好?”
谢晋元摆摆:“你不要再了。孩子们上山下乡,是响应党的号召。再,两个孩子走了,家里的生活也会更轻松一些,对家里也是好事儿。”
兰妮儿还是抱怨:“你就是拉不下脸面求人。”
谢晋元无语。妻子的话确实击中他的软肋。他确实是拉不下脸求人。自从参加工作以来,除了那一次为姨子找工作之外,不管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他也没有因为家里的事情找过厂里。在他的心里,对于党一直存有感恩之心,不愿意给国家添麻烦,但是在外人眼里,谢晋元什么事情都不求人,反而成了骄傲,清高,架子大。
厂里组织的盛大的欢送,锣鼓喧天,红旗飘扬,,十几辆大卡车卷起一路烟尘,将一百多子弟送到灵宝最西部的程村公社插队去了。
程村公社面积很大,主体是一片沟壑纵横的黄土塬。沟壑里生长着一些草地和次生林,通常是放羊的好去处。南部是是秦岭山脉,北边防护林为界。高高的黄土塬下面,就是宽阔的黄河谷地。
公社所有的耕地、果园等,都坐落在塬上。村庄坐落位置可以分成三大类:一类是生活条件比较便利的黄土塬,这里分布这主要的耕地和果园。并且,在北部边缘,有长达几十里的防护林;第二类是南部山区的延伸,这里交通不便,但是不缺水。第三类是在巨大沟壑中。新卫厂前来插队的知青,都被安排到黄土塬上的北社、程村、姚王等大队。
谢先举和谢先喜两兄弟被安排到姚王大队下属的第六和第八两个生产队。
谢先举所在的知青组有七个人,五男二女。男女分住两家房东的家里。厨房在男青年住的房子窗户外面。屋檐下是做饭的炉灶,烧散煤和柴火。
知青刚才学校出来,思想简单,一腔热情,充满斗志,要在广阔天地里赶出一番事业来。刚来到这里,对农村的一切还感觉到很新鲜。而且在第一年期间,国家每月还给知青供应口粮。下乡的知青们不愁吃喝,生活很稳定。每天下地干活回来,尽管很累,还有心情吹拉弹唱的娱乐。
到了秋天,这个收获的季节。看着堆在地头的玉米,知青们看着自己锄过的地里生长出来的成果,更加兴奋了。他们混杂在村民中,一起大称分粮食,不亦乐乎。
和贫下中农生活在一起,劳动在一起,谢先举感觉到自己已经和当地结合在一起了。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打破了他的想法。
冬天到了,各个生产队按照惯例,组织人力去几十里外的山里割蒿,拉回来沤肥。因为这里很穷,买不起花化肥,没有养殖业,农家肥数量很少,这是为了保持土地的肥力。这里自解放前就流传下来冬天去山里割草沤肥的传统。
割蒿已经有形成固定的流程。去山里割蒿的人员分成两拨,一拨负责进山割蒿,另外一拨负责把割下来的蒿拉回来。谢先举被安排到拉蒿的队伍。
谢先举领到生产队给的一辆架子车,也就是板车,跟着队伍出发了。二十几辆架子车,没有牲口,全靠人力。半路休息的时候,大家围拢在一起吹牛聊天。
一个人:“听,今年冬天大队又要平整土地,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个人:“那还有假!听队长已经把名单报上去了。幸亏我出来拉蒿,不然的话就被派出去挖土了。”
一个人附和:“是啊。出来拉蒿比挖土好多了。”
一个人问道:“李牛儿,听你年年来拉蒿,已经有很多年了吧?”
李牛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农民,叼着长长的旱烟袋,闻言斜眼看看他,鄙夷的:“你们这些瓜娃儿,知道个屁。出来拉蒿,自己带馍馍,像头牲口一样拉车。要是在旧社会,拉蒿才真的是好活儿呢。”
一个人问道:“旧社会拉蒿怎么好?”
李牛儿深深吸口烟,吐出一股烟雾,:“旧社会,我给地主家拉蒿,是大骡子拉车,人家还发给我们每个人两个大白馍馍。有一次,地主忽然给我们了发黑馍馍,大家还闹起来。逼着地主给大家换成白馍馍。后来才知道,黑馍馍是用黑米掺红枣红糖做出来的,地主是怕山里天气冷,给大家专门做的。”
“你们看看现在,拉车的是人,吃的是自己带的玉米面饽饽。现在出来拉蒿,竟然还算好活儿了。唉。”
大家闻言都默然不语。后来,一个人:“李牛儿,点好的,别净些丧气话。”
“对对。点有意思的。”大家也起哄道。
“好吧”李牛儿把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道:“北社有个瞎眼老太婆,会麻衣相。村里有个伙子不相信,专门去找麻烦。一进院子,就听老太婆在屋子里,伙子,你去给我挑一担水再来。伙子二话不,抓起水桶就去挑水。回来半路上,伙子使坏,往桶里尿了一泡尿。他想看看这个瞎眼老太婆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