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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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吟溪心道苏卿晗居然只提粉黛,不免有些疑惑,便问道“关于七王爷,您就没什么要嘱咐的吗?”

    “没有!”苏卿晗看着楚吟溪,一字一句道“关于穆睿,我没有任何嘱咐,他身边已然有了容衡,而你,做他的对就行。”

    “对?”楚吟溪暗自呢喃“这是何意?”

    苏卿晗淡淡的道“其实穆睿这一路走来还是挺容易的。幼时有先帝宠爱兄长呵护,虽有一颗赤子之心,却活得肆意放纵。虽然靖王之死对他打击甚大,但不日曲永便去了他的身边安抚照顾,况且他在蜀地无人管束又自由自在,还算是全力他天高任鸟飞的夙愿。可如今我一步步推着他上位,这一路也是尽力为他筹谋,少有折挫,可是上位者,又有几个是一番风顺的呢?”苏卿晗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润润喉,又道“我也好,容衡也罢,或者曲永图安都不能陪他一辈子,他总是要学着自己成长成才的。为君之道可以教但不能硬套,我希望他未来是个好皇帝,也是个明辨是非能有自己独立判断的人。所以,穆朗日后身体不行定然会逐渐放权,你只管和穆睿相争,不必顾忌。”

    楚吟溪略有些自嘲的轻笑道“原来主子是希望我成为穆睿称帝道路上的绊脚石?”

    “也不尽然。”苏卿晗道“我一直觉得君臣之间该是有一番博弈和制衡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不过是权利交错下的相对平衡,我希望你和穆睿能互相成就?”

    “红衣不解?”

    苏卿晗“红衣,你不是纯臣,而是权臣!但是我不在乎,一个朝堂若真的太干净,那才不正常。穆睿上位之后,容衡会离开,我也会离开,剩下的就是你们君臣博弈了。我很期待你们能在交中——成为至交,这当然需要时间和磨合,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呵”楚吟溪叹了叹气,“原来你把什么都想好了。”罢又看着苏卿晗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问道“穆睿上位之后,你有何打算?”

    “啊?”苏卿晗没想到楚吟溪会突然问起这个,只笑着道“没什么打算,待在柳州,住在药园就挺好的。”

    “是吗?”楚吟溪依旧注视着她,只是眼中逐渐流露出对质之意,此时到有了些左相风姿。

    苏卿晗也不怯场,也对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不然呢?”

    楚吟溪收回了针锋相对的神态,有些落寞的“主子怕是低估了我的段,天子与您的那番判语我也知晓,我会继续派人寻找顾神医,主子你一定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苏卿晗也不纠缠这个话题,笑道“多谢。”

    及至黄昏,苏卿晗才同萍婉离开,楚吟溪亲自将人送上马车,临了终是忍不住,道“卿晗,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尽力助你实现,但我惟愿你好。”

    苏卿晗柔柔的笑道“好。”

    红衣看着马车缓缓离开,隐约猜到苏卿晗的打算,心底一片悲凉,不禁想起来那年初雪,第一次见着她的场景。

    那时可没有什么权倾天下的布衣宰相,不过还是个人人可欺的流浪儿。那个时候他不叫楚吟溪,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依稀记得姓楚,在大街上带着妹妹乞讨为生。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的冷,好似冷到人的心里一般,常常两三天都讨不到一个馒头或者是窝头,只能和妹妹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没人知道如今不可一世的楚相还有一个妹妹,可惜那可怜的孩子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那时的夜格外刺骨,可妹妹的身子却烫的骇人,的男孩根本不知所措,只能去求那些医馆的发发好心,救救他妹妹。可是没有人搭理他,就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被人一次次赶出去,他只能无助的看着幼的妹妹一点点没了气息,原本滚烫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

    楚吟溪呆呆的坐着街头,痴痴的看着妹妹的身体,面目呆滞,心如死灰。路上人来人往,行人匆匆,却没有人伸出援助之。那些人的目光楚吟溪现在还依稀记得,冷漠、嫌恶甚至视而不见。对于他们而言,这对可怜的孩子不过是过客,个人有个人的喜悲,谁会去在意一个陌生人。

    可苏卿晗,却是意外。他还记得,那日她穿了一身大红袄子,脸蛋白白嫩嫩,伸出肉嘟嘟的,上面放着一大锭银子,她笑眯眯的道“哥哥,这个给你,把你妹妹安葬了吧。古人要‘入土为安’才好。”

    楚吟溪呆愣愣的伸出,捧着这锭暖呼呼的银子,看着如天神降临的苏卿晗,至此,一眼万年。

    可是,往事如风啊

    苏卿晗上了马车就软软的靠在萍婉身上闭目养神不在言语,可身边的穆澈却浑身不自在。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怨怪她,可他看着楚吟溪满含爱意的眼神,无微不至的关心他就难受,心里就像被细密的针扎着,一阵阵的,心里酸的冒泡。不知是为了权衡利弊还是利益维系,苏卿晗对楚吟溪的态度始终很模糊,拒绝之意朦胧,这些认知让穆澈更难受了。

    他一边难受着,一边又自我安慰,苏卿晗有人疼有人爱也好,自己如今不过一缕幽魂,除了给她伤心痛苦外就是一个烂摊子,楚吟溪可以助她,可以护她,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种强烈的自我厌弃让穆澈难受的恨不得立马灰飞烟灭了,可是看着她娇柔娟丽的容颜,他又舍不得,想着未来或许苏卿晗身边有了更好的人,自己又该如何自处,永远躲在冰冷的冰棺里,等着她的偶尔临幸和探望吗?这些乱起八糟的情绪充斥着穆澈快爆炸了,他也只能飞快的飘回冰室,一只鬼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