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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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澈看着穆朗颓败的模样,一时间也是感慨,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他刻意收起那份不该出现的柔软,冷毅的道“好了,不废话了,拿下吧。”然后看向苏卿晗。

    苏卿晗明白他的意思,起身走向后面的隔间。

    穆朗也明白了,后面的人,就是自己的父皇。

    过了片刻,苏卿晗孤身走了出来,朝着穆澈摇摇头。穆朗也明白了,皇帝此刻并不愿见自己。

    穆澈点点头,道“全部押进天牢。”

    这么一场闹剧,终于无声无息的落下帷幕。以至于后宫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头一天忽然下旨后宫众人今日不得离开寝殿半步,为什么过了几个时辰禁令又忽然解除?只是隐隐觉得皇宫的风中裹挟着血腥,却不知从何而来。

    御书房重新清扫干净,穆诚才慢悠悠的走出来,看着苏卿晗和穆澈,淡淡的叹了口,道“辛苦你们了,尤其是你,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先回府休息吧。”

    苏卿晗明白,剩下的事由不得他们插,于是恭敬的行礼告退。

    一场闹剧结束,没有平静的和风细雨,只有淡淡的血腥中裹挟着寂寥。皇帝看着现在空荡荡的御书房,淡淡的道“当真的高处不胜寒啊。”

    他独坐在龙椅下,远望苍穹之下的乌云,暗道,这天也是,变就变了。穆诚低头,忽然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块花纹繁复的令牌,那是当年先皇命能工巧匠打造的,其功能可做虎符。而现在,显然是苏卿晗刻意留下来的。

    穆诚拿起令牌,在中摩挲,笑道“这个丫头啊”

    萧远恩死后,萧晗也传出身患重病不治而亡的消息。他曾经命人暗暗找寻过这枚令牌,只是当时萧家军已散,始终寻觅无果就渐渐放弃了。后来见着苏卿晗和当初的苏含烟一模一样,又被满心的愧疚充斥,苏卿晗调皮可爱,又一心护着自己,就渐渐忘记了寻找令牌的事情。没想到,果然在她那里,或者,本就应该在她那里。

    穆诚把令牌放到一个锦盒里,叫来陆慷之,道“郡主走的时候落东西了,辛苦你,跑一趟送过去吧。”

    陆慷之恭敬的接过,然后当天夜里就送回到苏卿晗里。

    苏卿晗再次拿着令牌,总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穆澈从身后搂住她,问道“父皇既然把令牌还给你,就是已经放下了当初的事,也希望你能放下吧。”

    苏卿晗笑道“陛下这是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也是和我和解。”

    夫妻两相视一笑。

    逼宫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天,皇帝始终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具体的明,朝臣们噤若寒蝉,毕竟年前才抄了容国公府,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本就薄弱,年后这背水一战,虽声势浩大,却也被上面的人不声不响的解决了。朝臣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的不。

    终于,这天夜里,皇帝命人将穆朗押到了御书房,想和这个儿子最后再聊聊天。

    穆朗换上一件干净的布衣,被人押送着来到御书房。

    此时只有父子两人,穆诚叫人备了一桌简单的家常菜,见穆朗来了,随意道“来了就坐吧,别老站着。”

    在穆朗的理解里,这或许是自己的最后一顿饭,想开了,反而没什么可畏惧的。他从从容容的走到穆诚对面坐下。

    穆诚道“今儿就咱们父子,不论君臣,体己话。”一边,还一边帮穆朗把酒倒上。然后主动举杯,两人轻轻一碰,一饮而下。

    穆朗虽然想开了,但面对此情此景,到底五味杂陈;穆诚也没再话,只是再次帮他把酒倒满。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无奈,穆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儿臣?”

    穆诚像是有些贪杯,自顾自的又喝了一杯,问道“你希望朕如何处置你?”

    穆朗低着头,淡淡的道“儿臣但凭父皇处置。”

    穆诚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儿子,明明很熟悉,但又好像很陌生。他顾左右而言他道“朕还记得你时候的样子,有点胆,总是喜欢躲在容妃身后。可朕若是给你一些玩意儿,又总是很容易满意,哄一哄就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

    穆诚又饮了一杯,道“朕还记得你时候就喜欢晗儿,老是追着她跑,还嚷嚷着要娶她,朕原本想随了你的心愿,可偏偏晗儿又告诉我她喜欢澈儿,朕就只好让她自己决定。”

    “晗儿或许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一直记着她的‘朗哥哥’,每次进宫都会记着给你带些好玩儿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穆诚罢,又是一杯清酒下肚,然后自顾自倒酒。

    穆朗眼疾快,伸制止道“父皇今儿喝得太多了。”

    穆诚看着穆朗,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是朕的儿子,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你,拉出去杀了,还是流放边疆?”

    穆朗看着眼前有些衰老沧桑的老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穆诚继续道“朕承认,朕不是个好父亲,当初你母妃走后,没有体贴你幼受挫的心灵,无论当初容妃的事情是不是阴谋,可这些年来朕对你也不算差吧。”

    穆朗听着不自觉红了眼眶,自己也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有些哽咽的道“父皇待儿臣,确实很好,是儿臣贪心不足。”

    穆诚看着满脸委屈的穆朗,原来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一下觉得十分好笑,又很悲凉。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原来如此,朕给你的,不是想要的;你想要的,朕却不能给。

    穆诚帮两人把酒填满,又喝了一杯,穆诚道“朕一直在想,要怎么处罚你,杀了,朕到底舍不得;流放,又不愿见你受苦。现在朕唯一能做的,就是忘了你!”

    “父皇!”穆朗惊叫到。

    穆诚苦涩的笑了笑,“朕选择忘了你,忘了自己曾经有一个听话的儿子,也忘了那个试图逼宫弑君谋朝篡位的儿子,让我们都忘了吧。”

    “父皇!”穆朗匆忙起身跪在地上朝着穆诚重重的磕头,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起。

    穆诚淡淡的道“起来吧,陪朕再喝两杯,今日之后,再无相见的会了。”

    穆朗颤抖的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痕。

    第二日早朝,皇帝下旨,二皇子穆朗贬为庶民,从此,生死不复相见。

    过往的一切,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