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气尚热, 医院里却有点儿冷, 林今今坐在公共椅上, 冷得缩了缩脚趾头。

    她穿着件淡黄色短T恤，搭着条白色百褶短裙，她长得本就高，一米六八的身材, 露出的两条腿又长又直，脚底踩着双极其幼稚的拖鞋。

    她这双拖鞋还没换，走了这么一路，连脚底板都是凉的了。

    俞辞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就来？”

    林今今接过，“赶得及。”

    一次性杯子还有些烫手，林今今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正算重新接过的时候，一只手先她一步, 夺过了俞辞手中的热水。

    “烫的话我先拿着。”言誉淡声道，撩开眼皮, 不着情绪的瞥了眼她旁边的俞辞。

    俞辞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睛，眼底不着情绪，有一种超过年纪的成熟。

    “谢谢。”林今今现在没有心思顾及这些，满脑子还是手术室里的林母。

    “怎么穿这双鞋子就出来了？走这么急？”俞辞看了眼林今今的脚, 脚趾头已经冻红了。

    林今今满不在意地道：“没事，我不冷。”

    “还不冷？”俞辞皱眉，想也没想就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固执地抬起了林今今的脚。

    手掌握住脚踝的那一瞬，林今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言誉，却看到了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

    林今今抿了抿唇，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在意了？看他这样子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林今今的心情有些失落，连忙收回腿婉拒了俞辞，“衣服会弄脏的，还是别了吧。”

    俞辞却固执地将她的脚裹进外套里，“脏了再洗。”

    林今今没办法拒绝，只能任由他了。

    言誉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底那点儿压抑的感觉渐渐上涌，这感觉有点儿陌生。

    难不成他真的为姑娘吃醋了？

    言誉没有深想，他觉得有点儿不太可能，可是看着男生细心地将女孩的脚包裹进自己衣服里，他还是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因为没有地方搭脚，俞辞只能捧着她的双腿，林今今觉得这个姿势别扭极了，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拒绝。

    她仰着头，投给言誉一个哀求的目光，言誉似乎会意，慢悠悠地挑了挑眉头。

    “还是我来吧。”

    一道低磁的男声破了她内心底的尴尬。

    言誉蹲下身，算接过俞辞手中的外套，然而俞辞却并没有算要松手的意思。

    “你来？”俞辞冷着脸。

    言誉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双眸斜睨着他，“有什么问题？”

    “你和今今到底什么关系？”

    俞辞记得这个男人，林今今当年参加那次外省会考，就是这个人陪着去的，本以为是林今今哪个亲戚，可是林母和袁鸣的婚礼上，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还有林今今在大学体检那天晕倒，也是这个男人抱着去的医务室，看两个人的交谈，好像很熟的样子。

    “什么关系？”言誉轻嗤了声，懒洋洋道：“你问问她，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话题一转，落回到一旁的林今今身上。

    “问我？”林今今扯了扯嘴角。

    俞辞也转过头看看向了她，眼神直勾勾地不加以任何解释，“嗯。”

    林今今半响不出话来，她和言誉能有什么关系，更重要的是，有什么关系能让言誉抱她的脚？

    言誉这不是再为难她吗？林今今还以为他是来给她解围的，没想到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见她许久不话，言誉淡声提醒道：“忘了你昨天在视频里的话？”

    嗯？什么话？

    林今今有些反应不起来，呐呐的盯着他看，

    “是要我提醒吗？”言誉出声道，尾音稍扬。

    似乎是意料到了什么，林今今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你要认我做干女儿来着！”

    言誉：“？”

    “但是我好像没有同意。”林今今龇牙笑着，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几分心虚意味。

    突然，袁鸣从拐角走了出来，朝几人的方向招了招手，“今今，你妈妈转病房了，你去看看她。”

    林今今将衣服还给俞辞，踩着拖鞋进了病房。

    袁鸣也注意到她脚上的拖鞋，于是对着公共椅旁的俞辞道：“去24时便利店看看，有没有棉拖鞋一类的鞋子，去买回来。”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估计没有哪家商场还开着门，只能去24时便利店碰碰运气。

    俞辞听话的离开了。

    袁鸣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有时间和言誉话，本以为今今口中送她来H市的会是大学同学，看这个男人的扮和面相，应该已经不是大学生了。

    “谢谢你送我们今今回H市，路上应该很累吧？要不要给你找家宾馆睡一下。”

    言誉礼貌地回应，“不用了叔叔，我待会就回上海，明天一早还有工作。”

    明明有工作，却还是选择在这样的深夜送今今，看来伙子是个热心肠的人。

    袁鸣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啊？”

    言誉淡声答道：“我叫言誉，是名医生。”

    袁鸣知道林今今是学画画的，身边不是些艺术生，就是群不务正业的同学，什么时候能认识个医生了？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和我们今今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做过半年的邻居。”

    做医生的大概耐心都极好，尽管袁鸣问了一大圈有的没的，言誉都是温声回复，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袁鸣也不算绕弯子了，算直奔主题，“那你和我们今今，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这一回，言誉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几十秒，这才淡笑道：“我是她男朋友。”

    虽然已有预感，但袁鸣明显有些反应不及，他有点儿讶异，“今今没有跟我们过。”

    言誉道：“她比我太多，可能暂时还不能够接受。”

    太多？面前这伙子年纪看着是不了。袁鸣有些好奇道：“那你得大她多少？”

    “六岁。”

    袁鸣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觉得今今找个大他六岁的男人怎么样，只是觉得眼前的伙，工作正式，相貌堂堂，看着还挺靠谱的。

    就是不知道林母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袁鸣抬起眼睛，发现了已经买好拖鞋回来的俞辞，见他愣在那里，连忙喊道：“俞辞，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把鞋给今今送去，待会她非的冻感冒了不可。”

    ——

    病房里。

    林母刚做完矫正手术，这会正在病床上躺着，折石膏的脚高高吊起，看起来有些滑稽。

    “妈。”

    林今今叫了她一声，尾音带着哭腔。

    林母掀开眼皮，看到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的女儿，军训后还是黑了不少，看上去也瘦了，“回来了？是不是妈不出事，你算过年才回家？”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还是她妈最了解她，一句话就能戳就中她的心事。

    林今今咬着唇，“妈不这些了，你现在觉得你好一点了吗？”

    “还行。”林母挑起高高的眉毛，“就是想吃苹果了。”

    “我给您削。”林今今拿起床头柜上的的刀和果篮里的苹果，削了起来，虽然她不喜欢吃苹果，但是这几年来她削皮的水平真是日益见长，就是因为林母喜欢吃而已。

    很多时候，林今今都觉得她妈比她还孩子气，大概是时候被外公外婆惯着，结婚后被林母宠着，就连再婚后，袁鸣对她也挺不错。

    被宠着长大的人，才会觉得别人对她的好是理所当然，就更别女儿了，她肯定也接受不了林今今的忤逆。

    不过，这一切林今今都有些看开了。

    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林母，林今今才想起来问重要的事，“你今天是怎么被车撞的？真像袁叔叔的，走马路上让人撞的？那司机了？”

    林母咬了口苹果，胡乱答道：“嗯嗯，是，走路上被撞的，司机早跑了。”

    林今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你跟我是实话，真被撞了，我们这可是要报警的。”

    林母敷衍道：“我又没什么大事，报警还是算了吧？”

    “那怎么行！造事逃逸可不是什么事。”林今今没好气地看了林母一眼，从她爸去世后，她妈就没人能省的了心。

    林母啃苹果的动作稍稍顿住，“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又没生命危险，何必去麻烦警察。”

    林今今察觉出了一丝异样，狐疑道：“你跟我实话，你这身上的伤真的是别人给撞的？”

    要是换作以前，林母肯定第一时间就报了案，手术费什么的，还得申请一大批赔偿。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要放过人家。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林母哽了声，眼神避开她的窥视，“那要不然了？我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她这样逃避的样子，让林今今疑心大起，“何英姿女士，你最好给我是实话。”

    林母知道，林今今直呼她名字的时候，也就是她生气的时候，这才不情不愿地承认，“是我自己给摔的。”

    林今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