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多谢几位恩人相救。”
与姬闻清一起坐在上位的端庄妇人脸色还有些苍白, 因为昏睡了这么久, 动作还有些不利索,但她还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季栀瑶他们几人, 特别是倪絮, 行了一礼。
倪絮回了一礼,“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此乃景某分内之事。”
思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所以她这是定主意把这次的事情安在她那不知道在哪儿的师兄头上了。
姬闻清经今日一谈也知道季栀瑶的来意, 笑着对她道,“令尊的茶叶姬某已经封好,叶姑娘随时可以取。”
虽然他知道他的这位主顾姓季,但对于季栀瑶自己姓叶这件事也并没有出言相问, 这也是聪明人的表现之一。
“还望叶姑娘和思雀姑娘代姬某向你们父亲问好。”
他有些担心这位老主顾的女儿在他们茶舍遇险的消息被他知道了, 会一怒之下不与茶庄来往, 是以这话有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思雀和季栀瑶自然是听出来了的。
思雀浅浅的啜了一口温茶,心里啧了一声, 看来她老爹还真是个败家子儿,在茶叶上得花了多少钱这庄主才这般谨慎的态度对他。
其实不然, 姬闻清是半猜到了季犹的身份才会如此心谨慎的,虽然他不在江湖上混,但消息却是灵通的, 自然知道魔教教主姓季。
即便是他猜错了,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人还是别得罪的好。
季栀瑶:“一定带到。”
但是她父亲会怎么做她就不知道了,所以她也不敢保证什么, 毕竟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思雀也被牵扯到其中了。
——在思雀不与他争颜傅水的宠时,季犹还是很护着思雀的。
“几位别急着离开,至少过了今夜,我们夫妻二人为几位准备了一场饯别宴,还希望各位能玩的开心。”
这个话题他们刚刚已经讨论过了,既然茶庄事了,距离微晴宫招婿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他们还得再去两座城池,时间上有些紧了,是以想要早些离开。
当然,不参加微晴宫招婿的倪絮是不用赶时间的,再加上姬容栩的情况比起傅语容的要复杂些,她还要在茶庄留些时日。
傅语容听姬闻清这般,也殷切的看着他们几人,“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若是上路也不安全,几位少侠何不今夜休息好了,明日再早些出发呢?”
话到了这个份上,季栀瑶他们也只好应了下来。
谈话结束后,季栀瑶就趁着兮鸠不注意,把思雀给拐出了门,也不许别人跟着,美名曰是姐妹二人的时间。
季栀瑶出了门后牵着思雀,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思雀一猜便知道她是有话要,“二姐姐要对我什么?”
结果季栀瑶犹豫了半天,只长叹了一声,道:“三妹,你还啊。”
思雀眨了眨眼,跟着点头。
是的,她才14岁呢!
不过在这边15就能嫁人了啊。
季栀瑶可纠结了,她也是从思雀这个年纪过来的人,知道她这个时候是最烦长辈或是亲人些什么“劝诫”的为她好的话了,若是一个得不好了,可能她会起逆反心理,反而会跟自己反着干,是以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思雀看她这样,都忍不住跟着着急了,“二姐姐在担心什么?直接吧。”
事实证明,季栀瑶也不是一个能藏话的人,干脆一蹬脚,直话直了,“三妹,那个兮鸠,你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你现在知道他的底细吗?我怕你被他骗了。”
她看不透兮鸠这个人,有时候觉得他比父亲还要可怕,可他明明才那么年轻,跟自己一般大,这样一想,就觉得这个人不是自己三妹能够受得住的。
可看他们这两天,兮鸠已经恨不得走到哪里都抱着她三妹了,而思雀也好似没有很反感的样子。
若是两情相悦倒还好,可若是兮鸠不是真心的呢?
季栀瑶一拧眉,比思雀还要着急,“你实话跟二姐讲,当初你们两个人去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对此有很多种猜测,可能当初兮鸠遭遇了什么,而造成这些的是她无辜的三妹,于是兮鸠回来想要报复思雀,才这般对她。
显然,思雀也看出她便宜二姐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也很暖。
虽然不是亲姐姐,但季栀瑶对她真的是很不错的。
她在这个世界,收获了很多可贵的感情。
“二姐你不用担心,他那个人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
“若是他以后对我不好,那我们便分开就好了。”
她其实也很奇怪为什么boss不跟她算账啦。
这几天一方面是没找到机会,另一方面是她有些鸵鸟心态的不想提起这件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了,就好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季栀瑶看她神情不像是在假话,松了口气,“你能看得开就好,但你也要注意分寸,免得自己吃了亏。”
最怕是最后伤了心也吃了亏。
思雀抱住她的手臂摇了摇,笑眯了眼,乖巧道,“好的好的,我什么都听二姐的。”
季栀瑶刮了刮她的鼻尖,忍不住笑了,“你啊——”
忽的想到了什么,季栀瑶又叹息了一声,“之前听姬闻清和他夫人感情很好,可傅语容醒来后似乎没怎么正眼瞧过姬闻清,看他们之间的氛围也怪怪的。想来傅语容也是怪姬闻清的。”
思雀心中不屑,面上也显露出来,“这不是很正常吗?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有人插了进来,即便只是的插了一脚,人心中难免都会不舒服的,更别越边萝还差点害死她和她儿子。”
季栀瑶摇头,“依我看,这件事错的其实是姬闻清,可为何傅语容不与他和离呢?”
思雀摇了摇头。
无论什么时候,舆论对离了婚的女人都是不太好的,在大清早就亡了的现代已然如此,更别是这个时代了。
“她和离之后该去哪里?无论是回娘家还是自己出来住,怎么样都会面对许多流言蜚语,退一步,她可以不在意,可姬公子呢?他听见那些流言蜚语该如何?”
“更何况有了孩子的女人总是牵挂的更多。她不可能带走姬闻清的独子,留她儿子在姬家,以后她的儿子会有别的嫡母,若是那女人对他不好又怎么办?”
季栀瑶哼了一声,“都是臭男人的错,却要女人来承担,也太不公平了。”
思雀点点头没再接话。
位于读者的角度或许会认为女主这样“先进”的思想是作者赋予的,可她与季栀瑶认识了这么多年,却知道她这性格都是成长环境所造就的,更或者,是因为把她养大的人是季犹。
她幼时觉得她老爹是个好父亲,其实到现在她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季栀瑶和季江弋一直很怕她老爹,或许会觉得是她饱汉不知饿汉饥才会这样以为。
也许是季犹的性格问题,他与世间大多人的想法都不同,他没有要求季栀瑶去学什么女学、女戒,更没有向季江弋传输一些大男子主义,而是任他们学自己喜欢的。
也许季栀瑶不记得了,但思雀还记得。
曾经请来的一位夫子与季栀瑶关于,姑娘家是不是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是不是就应该乖顺的待在家,即使丈夫抬了一门又一门的妾室也毫不抱怨才算的上是好妻子而大吵特吵了一架。
夫子一怒之下告到了季犹那儿,季栀瑶还以为自己会挨骂,怕了老半天,却等来的是一位新的女夫子。
那位被季犹辞退的夫子,后来再也没能教别人。
夫子告状的时候思雀就在季犹身边,季犹听完夫子的话,看也没看那的唾沫横飞的夫子,只叫秦灼把人丢出去。
夫子被丢出去后,季犹就抱着她,对年仅十岁的她,“别听这些老头儿瞎,这世间许多条条框框都是些伪君子为了自己一己私欲作出来的,无须理会。男人和女人,哪有谁比谁尊贵的。”
“你们只要活得不愧于心,活的逍遥自在便好。”
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对于季栀瑶和季江弋的教育也是如此,并且对他们两人的功课也十分严格,不会因为他们是捡回来的,不是他亲生的,就随便的对待。
虽然对他们不亲近,但他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也希望他们长大后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活的逍遥自在。
所以有时候思雀觉得,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最特别的那一个,不是男主或是女主,明明是她老爹才对。
思雀回去后,走到房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挡在她身前的男人的长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微眯双眸,一字一顿的不悦道,“什么都听你二姐的?要与我分开?”
分开二字的格外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思雀却不怕他,这几日下来,她也知道无论这人看起来多可怕,都不会对她动手,是以就放肆了许多。
她一手拍开他的手,在男人快要发怒的时候扑进他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才软软道,“那不是有前提嘛?你若是哪天对我不好了,我为何还要待在你身边。”
“是不是你心虚了?已经定主意什么时候要对我不好了,所以才会这般生气?”
她戳了戳他硬硬的胸膛,“还有哦,不知道偷听别人话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抱着怀里的人,兮鸠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嗯,我知道错了。”
诚恳认错,下次还敢。
“姐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离开我的。”
思雀叹了口气,“还有啊,你以后别这样动不动就抱我了。”
对她来,他就是自己热恋中的男朋友,有时候觉得也没什么,可在这里的人看来,他们俩没名没分的,不知道要多少闲话。
当然最主要的是——
“给我爹娘看见了,你怕不是要被断腿。”
“知道了。”兮鸠把她抱起来,一脸贪恋的蹭了蹭她的侧脸,这会儿乖的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
他一边开门走进思雀已经换了的房间,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捏了捏思雀的手,“姐怎么长得这么慢呢?”
这要等多久,才能下嘴。
思雀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能干的不能干的,他干的还少吗?!
等他坐下,思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一脸郑重,“现在,请你严肃一些,我有事情要问你!”
“嗯?”兮鸠手托着下巴,散漫的掀起眼皮看她,眸中带笑。
他还以为她要憋多久呢。
思雀神情凝重,扯了扯他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你、你的毒解了吗?”
兮鸠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问的竟然是这个。
但反应过来后满腔情绪只剩下愉悦,忍不住伸手把人抱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解了。”
思雀松了口气,伸出手环住他的腰,“那就好。”
那她当初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兮鸠继续诱哄道,“姐没有别的什么要问了吗?”
思雀的确还有问题要问,手不由得揪住他的外衣,她心翼翼道,“你这四年,过的好吗?”
“没有姐在身边,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原是想将这几年的日子尽数告知她,惩罚她当年那么狠心的就把他推了下去,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却又不忍心看到她听到他那些遭遇后会露出的神情,不忍心让她自责和难过。
自从八年前思雀给毒发的他丢了一只活鸡后,他就知道他的姐是不一样的,她或许藏着一些,别人不知道,也不会猜到的秘密。
在他被她推下悬崖的那一刻,他是惊愕的,因为他想不到为什么她在她自己病重的时候要做这样的事情,她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厌恶自己?不可能,她的一切情绪就如透明的玉石一般好懂。
但这些疑惑,在他坠下悬崖后没有死,她亲手给自己的那个“包囊”起了大作用,且他又凭着从悬崖下那怪老头手里的魔功解了身上的毒后,都一一解开了。
——他的姐,以为自己要死了,在为他安排后路。
所以你看,这般可爱的独特的姐,宝贝一般的姐,他怎么会放手呢?
只会如同踩上了沼泽地,越陷越深。
且,他也并不想逃离。
而思·鸵鸟·雀在问完这两个问题后,又很怂的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
她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八年前就已经暴露的一干二净了,也没想到过当年年仅十一岁的boss就已经那么聪明了。
思雀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声。
算了,就这样吧,大不了以后对这只猪蹄子好一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