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慈挑眉，示意她往下，弗丽达只能无奈地告知问题所在：“我想他或许不是能被轻易改变想法的人，你呀，才见面就不容拒绝似的那些话，他不接受、甚至反感再自然不过了。”

    “没错，这些我知道，”茉慈一点儿反省的意思都没有，托着下巴，“我知道复仇到底会带来什么，半死不活、浑身剧痛，并且受制于人，要不是仗着非自然生命那点儿优渥，今天也就不能在这吹吹风话了。有人性的人，都会被仇恨拖累。”

    闲闲起过去所发生的事，语气轻慢不在意，双眼却是灼灼，茉慈习惯性地曲起指节轻叩桌面，“这种事不能再发生在我身上，那子也是。”

    “但是‘那子’看起来比你年长哎。”弗丽达学着她的模样打趣，眼睛滴溜溜地在茉慈身上转，虽话语轻佻，但茉慈的确没有成长的变化。弗丽达想，或许往后自己三十岁、四十岁，她仍会保持着现在的模样吧。

    茉慈皱眉，“他比我高而已。不过，我也不晓得放任他在外面活动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你是我呢？”

    “不惜一切段绑在身边天天盯着，就像现在我对你这样。”

    弗丽达完还做了个鬼脸，又可怜兮兮地看着茉慈，“难道你不会为我留下来吗？”

    茉慈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推要洗澡逃似的跑开了，不久浴室里水声哗啦，过了半晌传出她的声音。

    “你我是不是该去试试？”

    “好好洗澡吧你！”

    洗完澡后，弗丽达为她吹干长发时，茉慈提出“头发太长好麻烦我想剪掉”，但被无情否决，并得到“你的白毛滑溜溜我还挺喜欢帮你梳”的理由。就算她现在清醒并且恢复完全，弗丽达还是包办了每日的吃食，甚至连衣服也要先搭配好了才交给她穿。

    这种蛮横又心翼翼的照顾让茉慈无法拒绝，每当她又穿着随便拿出来的t恤短裤时，只要看到弗丽达气鼓鼓的模样，必定会好声好气地问“今天穿哪条裙子更好”之类的讨巧话。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咖啡热气氤氲，茉慈端起抿了口，她喝过记忆深刻的饮料只有尼特罗的茶——弗丽达泡得咖啡也很好喝，香香醇醇的。

    “今天是和旋律约好吃饭的日子噢，快来帮帮忙。”

    厨房里传来弗丽达的声音，茉慈应声去帮她，有些食材需要先烹调好，有些只要稍稍处理就可下锅了，差不多就绪后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门铃响起时茉慈摘掉围裙去开门，却没想到迎面的是个非常高大的影子，这人把楼道窗户泻进来的光都挡住了。

    “嗨好久不见呀。”

    帕里士通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他身前的旋律苦笑。

    茉慈笑脸僵了僵，把大门拉开，“进来坐吧。”

    一名客人及一名不速之客换拖鞋进门，弗丽达泡好柠檬水端出来时茉慈拦住她：“泡两杯。”

    “呃？”弗丽达踮脚看见客厅里向她打招呼的帕里士通，脸也黑了，她再倒了杯柠檬水端过去，然后飞快回厨房和茉慈一起拉着脸把菜做完。

    四个人，一桌饭菜，两个人面无表情，一个人苦笑，最后一个人笑得开开心心。茉慈瞥了眼帕里士通，叹气：“今天是女性之间的聚会。”

    “嗯？这位女士是朋友聚会。”帕里士通看了圈桌上美味饭菜，期待地问：“可以开动了吗？”

    茉慈没辙了，现在赶人走也不是那么回事，遂拿起刀叉，“大家吃吧。”

    牛排煎得正好，口感丰富，弗丽达特意把多香果烹调的熏鱼放在茉慈边，虽然有意外客人来访，但这顿饭吃得还算轻松。为了迎接旋律，弗丽达今天早些时候特地买了两瓶红酒，茉慈食量不大，一块牛排、两条熏鱼足够饱了，慢慢晃动酒杯里的深红液体，冷不丁瞧见帕里士通向她举杯。

    “这一杯敬重逢。”

    “我也敬你。”旋律也举起酒杯。

    他们四人干杯尽饮，帕里士通颇具绅士风度地为三位女士添酒，然后再次举杯，：“这一杯敬今天可口的晚餐。”还朝茉慈眨了眨眼。

    旋律掩唇轻笑，四人再次碰杯。渐渐的，帕里士通用俏皮又不失礼貌的话缓和了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他们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整瓶酒，茉慈主动开了第二瓶。弗丽达瞄了眼餐桌上几人惬意舒适的模样，悄咪咪用订了几瓶外带红酒，再自然地融入话题。

    茉慈和旋律聊音乐，谈音乐哪怕没有念的加成也能对人的心神产生影响，或许是因为饮酒的关系，她起了人鱼的歌，帕里士通双眼亮晶晶的，立刻邀请她唱一唱。

    “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你不知道的，”茉慈面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人鱼的歌声只能对情绪加以引导、催化，是因为它本身念能力的局限性，我的话”话题打住，茉慈抱有歉意地看向旋律。

    旋律柔柔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帕里士通从她们一来一回里发现了蹊跷，也不继续纠结，爽快自罚一杯，娴熟地转移话题：“你醒来了这么大的事，都没通知身为朋友的我，是不是也该自罚一杯呢？”

    “哼。”

    茉慈虽冷笑，但还是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帕里士通为她的爽快鼓掌，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三张照片递给她。

    第一张是擂台上的银发蓝眼男孩，约莫2、3岁左右，茉慈双眼透出惊讶，奇犽已经长这么大了。第二张仍是擂台，但人物变成了脸上带了伤痕的杰——他的面部特征几乎和金一模一样，很难认错，和杰擂台对战的人是西索。第三张的拍摄角度不如前两张那么光明正大，背景是在一家高档雅致的咖啡厅内，画面甚至被拐角墙壁挡去了大半。

    但坐在水蓝发色女性对面的男人，他倒是完全不像少年了。茉慈想把第三张照片扔掉，但这样做未免太粗鲁了，于是只把奇犽和杰的照片放在自己面前的位置，另一张远远摆开。

    “哎？有些眼熟。”旋律无意间瞥到被茉慈随放到一边的照片，拿起来细看，很快得出了结论，不禁皱眉道：“这是幻影旅团团长以及b。”

    茉慈把酒杯朝帕里士通那边推了推，他含笑会意，立刻又替她盈满。

    “诺斯特拉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把刚倒的红酒一口喝完，语气平淡，像是料定水蓝色头发的姑娘遭了毒。

    旋律发觉自己多言了，但她环视饭桌一圈——茉慈冷漠且笃定、帕里士通笑眯眯、弗丽达敛眸安静看着餐盘。

    “哎妮翁=诺斯特拉，她有特别的念能力，也正因为如此诺斯特拉家族才能短短几年内在黑帮占据一席之位。但自友客鑫拍卖会之后，诺斯特拉家族突然断了和其他家族的往来，b的父亲天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茉慈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对上旋律的视线，自然瞧见她矛盾且自责的模样，遂醒了醒神对她勉励一笑，“介意吗？”不大确定地对她伸出，看似邀请。

    “不是治疗吧？”旋律本想问是不是要使用什么能力，但笑眯眯的帕里士通就在她身边。茉慈：“不是。”

    旋律安心点头，将交给她，奇怪的是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就像完全友好的握，或是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

    从999年月下旬旋律在千耳社应聘诺斯特拉家族保镖、相遇酷拉皮卡，友客鑫拍卖会那几天，直到现在所有与酷拉皮卡、诺斯特拉家族及幻影旅团的相关记忆，完全被茉慈接收了。

    杰和奇犽是酷拉皮卡在猎人考试时认识的好友，这还包括了一个叫雷欧力=帕拉丁奈特的老成少年。杰和奇犽已经和幻影旅团接触过了。

    ——还有被锁链捆绑、满脸瘀伤，额头带深紫十字架的男人。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的b解决现下的困扰。”

    茉慈却不是单纯帮妮翁——水蓝色头发的姑娘，她有别的打算。旋律静静看着她，缓和地笑了，：“没用的。”

    心里算盘被识破，茉慈并未尴尬，的确，酷拉皮卡不会因为雇主来往业务复原而脱离诺斯特拉，他成为黑帮家族的雇员也有其它原因，就算妮翁恢复能力，酷拉皮卡也会想尽办法深入诺斯特拉的权力中枢，让其为己所用。

    ——仅仅为了找绯红眼就做到这个地步么。

    “这不是你的错，我、还有他的朋友都会尽力的，”旋律拉住茉慈即将抽离的，“我们都会尽力的。”

    茉慈愣了下，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已经打算用蛮力段了，他们是同伴、朋友，而自己对于酷拉皮卡

    “嗯。”回过神后发现了一些不自然，杰被自己的魔眼封印过接触的记忆，但她并没有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奇犽，但这孩子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第一次接触旅团的样子——不对劲。

    待在安全区里太久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杰和西索的战斗呢。”帕里士通不甘被冷落在旁，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向茉慈。

    “杰赢了？”茉慈抬眼皮看他，帕里士通拱摇头，她自顾自地倒酒，“那不就得了。而且我还不晓得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你这么真是让人难过，”帕里士通眼里的遗憾半真半假，发现茉慈不为所动后索性恢复了原先笑眯眯的模样，“帮你补补课，顺道来做废品回收。”

    茉慈会意，瞥了眼照片，“我这没什么废品。”

    帕里士通笑意不减，“当然不是放在这的。”

    言语间的意思不难猜，茉慈对他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抬用拇指划破中指指腹，血珠欲要落下时，帕里士通已经拿出准备好的安瓿瓶接住，插上瓶塞。茉慈愈合取血的伤口，丝毫不在意刚才身体受损，弗丽达却急吼吼地抓着她的反复确认没问题了才松口气。

    “顺道帮我把里面的箱子也带过来吧。”

    “ok”

    茉慈拍拍弗丽达的，转头对帕里士通：“谢谢你，如果喝多了不便回家的话，沙发可以暂借。”

    但今天到来的客人都没有留下来过夜，旋律并未辞去在诺斯特拉家的工作，而帕里士通显然把他自己的行程安排满了。弗丽达主动收拾餐桌和厨房，连不久前热闹余韵也擦得干净。

    三张照片、从旋律那获取的记忆包含的信息足够让茉慈整夜坐在书房，战斗狂西索加入旅团后又背叛，而酷拉皮卡与旅团相遇是他选择的必然。杰、奇犽还有酷拉皮卡成为朋友希望这美丽的偶然能够长存。

    一周后帕里士通带着箱子来找茉慈，尽管过去好些年，皮箱仍把箭矢和纸片保护完好，他还递了张银行卡给茉慈，：“卖出去钱分你一半。”

    那里值钱又能迅速变卖出去的东西只有贪婪之岛游戏了，茉慈接下卡，也不问他为什么需要现金，以及为何还要分给自己——那台器对她来的确没有任何用处了，给他也无妨。

    “不好奇我把那台游戏卖给谁了么？”帕里士通眨眨眼。

    茉慈摇头，“不好奇，一路上没有被人盯上吧？”

    “所有事情都在控制范围内，”帕里士通站在门前，也不表明是否要坐进去喝口茶之类的，天气燥热，他却仍保持爽朗干净，“快要换季了，降温时注意保暖，我就不多叨扰了。”

    “嗯，慢走。”

    电梯门快合上时，帕里士通还略淘气地挥，茉慈含笑送走他后也回到公寓，然后洗澡、换上干净得体的衣服，与弗丽达交代了几句便单独前往202室，穿过走廊来到尼特罗的休息室。

    这是醒来后第一次与他见面，尼特罗较之三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连这间休息室里的装潢、摆设也一切如旧。

    “抱歉，过了这么些天才来和你打招呼。”茉慈见面先赔礼，笑盈盈的模样难得有几分可爱。

    尼特罗仔细端详她，笑着点点头，“也没多少年轻人愿意陪糟老头子讲话呀。”

    如以前见面一样，两人安静泡茶、喝茶，然后再切入正题，茉慈期待地饮茶，发觉甘苦滋味也同以前一样，很是心安。

    “做公寓与休息室传输通道的念能力者，可不可以借给我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