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十八章 杀局
长坤宫中,晟帝一身道袍五心朝天盘坐着,一持铜棒椎打着一尊铜磬,其上刻有八条五爪龙纹,腾云驾雾,而在铜磬的一侧分明还有一片空白,传闻古代帝王皆为九五命格,身具九龙气运,可这尊铜磬却少了一条,王贵端着擦的毛巾候在一旁,大殿之上熏香袅袅。
清脆的声响节奏的回响,终于晟帝放下铜椎,结果王贵递来的毛巾擦拭双,解开胸口道袍的布扣,一腿弯曲向上,一腿伸直,身体侧卧着,单撑头闲懒的躺在长床上。
“陆大人昨日去了户部,不仅打了和尚书家的公子,还让下人赏了和弦一个耳光,京都好些人都瞧见了。”王贵低着头轻声道。
晟帝没有话,神色悠哉,指在膝盖上轻轻叩打着。
“之后太子殿下与圣平公主都去过少城府,下了场雨,人没敢靠近,不知他们了些什么,事后太子殿下先行离开,圣平公主又了几句后才离开。”王贵继续道,虽然低着头,眼睛却努力看着晟帝敲打膝盖的指,时而快时而慢。
“方才陆大人又去了刑部。”
到此处时,晟帝抬起的指突然悬在半空,露出一抹难以言表的惊异笑容,自言自语道:“昨日才去了户部,今日就到了刑部,年轻人果然是有朝气,怎么进去的?”
王贵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听懂晟帝最后一句的意味,片刻后才轻声道:“就那么走进去的。”
“走进去的。”晟帝坐起身子,揉搓着肩膀招呼对方到身后来,“呈森放人了吗?”
“没有陛下的旨意,呈尚书自然是不能放人。”王贵娴熟的替晟帝揉打着肩头道。
“是不能还是不敢。”晟帝润了一口茶,将桌上的道经漫无目的的翻动着,“老三是不是已经知道。”
“三皇子一炷香前已经出宫去了。”王贵回答道,稍侍停顿后轻声问道:“陆大人出任少城府府司之事,陛下还未下旨,六部之中虽大多知晓,但仍都在等待。”
“哦,朕还没有颁布旨意吗?”晟帝突然反口问道,眉头微微上挑,一副无赖模样,可不像是忘了的样子。
已经伺候对方多年的王贵早已是见怪不怪,点头道:“近来陛下沉迷道教经文,不亦乐乎,也怪老奴忘了提醒。”
“老伙计,你与我就不必这么弯弯绕了,诶!你好像对这个陆迢迢很是上心,这么些年难得见你对朝中的官员如此看重。”晟帝扭过头来笑道,若是换做旁人听到这番话,必定是吓得跪倒在地,自证清白,生怕被问一个结党营私的罪责,可王贵却毫不在意的道:“自打第一眼瞧见陆大人,老奴就满心欢喜,按理老奴这些年瞧见的天骄俊杰数不胜数,京都应天书院每年走出来的状元,老奴多多少少都有接触,却没有一个如陆大人那般让人觉着特别,尤其是陆大人在宫门处的样子和在陛下前的样子,老奴不敢分毫不差,但也能做到十之七八的表里如一,单是这点就比往年那些在宫墙外意气风发,可一见到陛下就颤栗不安的状元郎们要难得许多。”
“能得到你这般评价的人,整座长安城里一只都数得过来,张休瑾算一个,应天书院那个呆子算一个,锗儿算一个,连箫长策都只能算半个,哈哈。”晟帝开怀大笑道,“那你看,朕的这道旨意几时下才合适。”
“陛下圣意,老奴怎敢僭越,想必陛下如此做必然别有用意才是。”王贵连声道。
“你啊!总是能让朕骄傲的很,那有什么别有用意,朕就是想看看这孩子够不够大胆,够不够聪明。”
听得这话,王贵似乎又想起那日也是在这长坤宫中,这对君臣之间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要大胆,只怕没有比这更大胆的,要聪明,陆迢迢能够带着少城府府司的腰牌活着走出皇宫,大智若愚也好,歪打正着也罢,都是智慧,可是他没有明,这便是王贵能够在两朝高墙之内坐稳宫廷大宦的智慧。
“当众打了和弦,想必足够大胆了,至于聪明,不知道陛下想如何验证。”
“他若是就这么走进刑部,再走出来,那么既不大胆也不聪明,那道旨意也就没必要下下去了,少城府本就是该比皇城四府更张狂的存在,打一个尚书家的公子算不了什么,和魁之都明白的道理,他陆迢迢若是不明白,府司的位置
还是趁早换人来坐。”晟帝重重的敲击着那尊铜磬,刺耳的声响响彻大殿。
刑部大院可是要比户部规模大上太多,人员更加密集,刘权带着陆迢迢一行人边走边看,陆迢迢微笑以待,默默点头听着,直到过了半炷香的时辰,陆迢迢忽然开口问道:“刘主簿,刑部之中关押的犯人可都是非同可的,不知是否有一品宗师坐镇,”
刘权被这突然一问搅得思绪混乱,不知对方是何用意,只得陪笑道:“长安城的巡查安防向来是由北城府负责,便是有一品宗师,也不归刑部调用,估计是没有的,不过自下官任职以来还从未听闻过犯人从大牢中逃走的事情。”
“哦,刘主簿,你一名二品宗师有无可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从刑部大牢中把犯人带走。”陆迢迢意味深长的笑道,刘权听的愕然,一旁的尤清高已是冷汗直冒,已经摸清了这位府司大人的脾性,敢如此问话,难不成是要从刑部大牢里抢人不成,这才猛然发现先前跟着的那名浑身邪气的少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这,陆大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不过刑部虽无一品宗师,但高众多,一位二品宗师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出大牢还是没可能的。”刘权自信满满的道,然而话音未落,便听到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骚乱声,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来人啊!有人劫狱。”
“你看,我就没人可能悄无声息的劫狱,劫狱!”刘权猛地清醒过来,嗓音猛地提高数倍,已然达到尖锐刺耳的地步,慌忙大喊道:“劫狱,有人劫狱。”
顿时刑部大院变得一团遭乱,陆迢迢冷眼旁观着,魏疆不屑的冷哼一声道:“还整日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拳师,不过如此。”
若是这番话给正在拼命逃窜的北弘钟听到,只怕再有原则也少不了让对方知晓,就算不是天下第一的拳师,一拳足够让他痛彻心扉,不会真有人以为刑部大牢跟纸糊一般,任人来去自如吧!
“你跟他们待在一起,我去去就来。”陆迢迢对赵澜儿道。
“放心,谅他们也不敢对本郡主如何。”赵澜儿满不在乎的道,以她在东越长年累月生出的性格大概不会
在意擅闯刑部大牢会是什么样的罪名,只觉得好玩。
陆迢迢拍了拍惊惶失措的刘权,轻笑道:“刘主簿,今日过后你就会听闻了。”
罢脚尖轻点,体讯飞凫,在高墙上几次腾挪便没了身影,只留下后知后觉的刘权喃喃自语道:“疯了,疯了。”
看着身旁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尤清高只觉得眼前发黑,昨日打了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今日就跑到刑部大牢劫狱,是不是明日就要杀进皇城自立为王,难不成东越王已经有恃无恐到这般地步了。
刑部大牢外,北弘钟背着一人左冲右闪,仗着霸道蛮横的拳法竟生生从众多护卫狱卒之中冲杀出来,越打越兴起,似乎跟着陆迢迢久了,终究还是压抑不住那颗桀骜不驯的性格,想当初宁愿在城外野地过夜,也不愿招惹上黄杏城的官差,现在一拳一个刑部官差,打得不亦乐乎,若不是背上还背着一人,只怕这家伙真要在刑部大牢里来上个三进三出不可。
“不是让你悄悄把人带走吗?”陆迢迢飞身入场,沉声喝道。
“这可怨不得我,这家伙就是面锣,摸不得,亏是把他打晕过去,不然有的闹腾了,人给你,我再回去打一通。”北弘钟晃了晃背上好似一具死尸的家伙,直接扔给陆迢迢,痛快道。
陆迢迢赶忙拉住对方,打了这么久却没见到一位高,随即厉声道:“不想死就赶紧跟我走。”
北弘钟只得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也就释然,大刀阔斧的冲在最前方,替二人开出一条通道来。
在那座暖阁中,呈森静静站在一旁,原先他的位置上此刻正坐着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眉宇间英气逼人,正是三皇子刘暨。
“殿下,微臣这就命人去将他们擒下。”呈森恭敬道。
摆了摆的刘暨端起一只青瓷杯子平静看着,淡然开口道:“不急,再让他们闹一会儿,本来还在担心一旦人被他们带出刑部便无法掌控了,既然你要抢,正好一同杀了。”
“全都杀了?”呈森心翼翼的问道。
“除了赵澜儿,其他的人死也就死了,就算父皇追问下来,你也是职责所在。”刘暨不以为然的笑道。
“陆迢迢啊!你很欣赏有能力的年轻人,黄杏城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只不过我这个人有一点无法容忍,若是昨日你不曾见过太子,我倒是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只是他碰过的东西,我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