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池池正在吃早餐时，杨燕直接电话来了。

    见池池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程渐问：“是谁？”

    池池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睡衣兜里：“推销房地产的。”

    等他回房换衣服，再拿出手机查看, 上面已经多出了十几条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程哥, 你在吗？”

    “程哥，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

    “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该拿你的东西，我知道错了, 你能不能原谅我这回。”

    池池拿着手机进了衣帽间。

    除了在挑男人的眼光上极差，非常需要莎普爱思来滴一下眼睛, 程沅很有那么点文艺清新的品味，衣帽间里的内容很充实, 搭出一身得体的衣服不难，

    池池一边从衣柜里选衣服, 一边字回复杨燕：“你拿的不是我的东西。”

    得到了池池的回复, 杨燕如获至宝, 马上进了电话。

    池池接起，口吻平淡道：“……刚才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程沅的声音, 杨燕心里燃起了熊熊的希望：“程哥, 我知道你跟哥哥的事情了。……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这是我的错, 跟我哥无关……”

    池池：“你想多了。你没那么重要。”

    杨燕被呛得一僵, 心翼翼地：“程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池池反问：“我该气什么？”

    感受到池池态度不对，杨燕愈加慌乱了，带着哭腔辩解：“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才拿走的。我不知道你是拿别人的歌……”

    池池心平气和地把挑好的衣裤放在床上，又去挑帽子：“用词不准确。我拿别人的歌是改，你拿别人的歌是卖。我才是拿，你那是偷。”

    杨燕哭腔难忍，央求不止：“程哥，你别气话，我们好好谈谈这个事情……”

    池池：“为什么你会觉得找我有用？现在是云都要和你官司，又不是我。”

    杨燕泪水涟涟：“程哥，你帮我跟云都情吧，就算，就算你生我的气，至少也要顾念和哥哥的情分……”

    话间，池池把衣物鞋袜都挑好了。

    他想自己没必要再花时间和杨燕周旋，便断了她的抒情：“你后悔吗？”

    杨燕忙不迭点头认错：“后悔，我后悔了。”

    池池的冷笑从听筒那边传来，听得杨燕头皮一冷。

    “事情被爆出，先找杨白华跟我谈，自己躲在后面不肯出面，纸包不住火才来找我。……我猜，是不是云都的传票寄到了，你才坐不住了？”

    杨燕现在根本听不得“传票”两字，几乎尖叫出声：“不！不是……”

    “你没有找过云都，因为你希望我出面来找云都协商。到底，你还是想躲在后面，让别人替你料理一切。你哥你年纪，可算盘拨得是真溜啊。”

    所有的遮羞布被一应扯下，杨燕张口结舌，后背炸了蚂蚁窝似的一阵阵刺热发痒，关节窝里全是冷汗。

    池池下了判断：“……你不是真正后悔自己做错了。你只是后悔自己被抓了包。”

    他挂断电话，开始穿衣服。

    成长环境不同，遇到事情，心境和认知自然不同。

    杨燕杨白华他们的成长环境是一个过分狭闭塞的交际圈，在圈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人情大过天。如果一个人提出什么要求，对方不愿答应，或未能满足，一顶“不讲情面”、“不近人情”的大帽子便能压得人出不了门。

    他们从受到这样的教育，因此在他们的心目里，“情分”和“本分”完全是一码事。

    很快，跟他“有情分”的杨白华就来了电话：“程，咱们谈谈。”

    池池：“我有事要出门，给你三分钟。”

    杨白华苦涩道：“程，你别这样。”

    池池把领带好：“你还剩两分五十四秒。”

    杨白华发现池池是跟他来真的，也不敢耽搁，调整好情绪，苦口婆心道：“燕她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学生，你得容许她犯错不是？人这一生或多或少都会犯错，何必要一棒子死？要是她真的被告，万一学校追究她的责任，记她的过，甚至开除她，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杨白华继续道：“她和你一样喜欢音乐，从时候她就喜欢拿着树枝比划来比划去，将来要当个指挥家。她能从我们那里考出来不容易，如果拿不到文凭，她会被她爸爸带回去做活，到年纪找个人嫁了，就永远回不到城市，完不成她的梦想了。程，你也喜欢音乐，你应该明白她的心情，对吗？”

    杨白华这一席话得悲天悯人，迷惑性极强。

    哪怕是和池池站在同一立场的人，听到他这样一番描述，恐怕也难免动摇。

    毕竟谁都不想做害人一生的罪人。

    杨白华等待着程沅的回复。

    他知道程沅不是心肠硬的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心肠软的程沅已不在了，被这对兄妹间接捅了无数刀，流血数年，抑郁而终。

    所以，对这段情真意切的演讲，池池唯一的感想是，这他妈什么央视八套苦情剧台词。

    池池：“杨白华，你这话得太好了，不过错了人。”

    一听他这样讲，杨白华满怀希冀的心像是被针戳漏了气的气球。

    池池给他建议：“你们去找云都的律师部门吧，他们不定会被你感动，善良地答应你不追究责任了。”

    杨白华失望道：“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池池掐了表，发现三分钟刚刚好，就挂了电话。

    池池：“感觉我自己好过分哦。”

    061：“……”明明一脸愉悦。

    悔意值上涨，直接过了百分之五十，池池当然愉悦。

    他就这么一脸愉悦地下了楼。

    程渐早在楼下等他，看到弟弟一步步从楼梯走下，窗外金色阳光掸落了他一身，雪白的皮肤被照得发光。

    回家时，程沅瘦得吓人，在家里养了这么久，虽然肉没长上二两，但面色着实红润了不少。前两天他去剪了头发，把自己理得清清爽爽，这一身风衣配衬衫，更褪去了他身上的青涩气，显得腿长腰细，一段楼梯硬是被他走出了T台秀场的范儿。

    池池笑嘻嘻地在程渐面前站定：“哥，帅不帅。”

    程渐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手法类似撸金毛，把池池撸得往后一仰，直叫唤道：“哥，我头发，头发！好不容易弄的……”

    程渐心里莫名有点酸，不客气地点评道：“从哪儿学的发胶，孩儿装大人。”

    池池嬉皮笑脸：“偷你的。”

    程渐上手作势要他，池池一猫腰，快速溜到门外，出声控诉道：“陈姨，你看！！你看哥要我！你管不管！”

    被点名的陈姨笑道：“我可不管。偷东西就该被手。”

    偷东西要被手，只有初中学历的女人都明白的道理，杨白华一个高材生却不明白，还要和池池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在去星云录歌的路上，他又发了很多条微信，主题内容还是劝池池善良，伸出援手，普度众生。

    左右无聊，池池索性以观赏他的表演为乐。

    061察觉到有些不对：“他也太执着了。这件事谁对谁错，太明显了，他根本没有立场要你帮忙。”

    池池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行道树，回应道：“是啊，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061：“……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池池：“老师，是我在提问啊。”

    061稍稍一动脑，立即恍然：“……杨白华有把柄抓在杨燕手里。他必须得帮杨燕压着，不然杨燕一旦把事情告诉父母，一定会提到你的存在，到时候他是同性恋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他应该也找过云都，但是被拒之门外，他才想死命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

    池池特别捧场地起哄：“原来是这样啊。”

    061失笑，有点想像程渐那样撸撸他的脑袋。

    但杨白华这四斤的鸭子半斤的嘴，还真挺能叭叭的。

    负责开车的程渐从后视镜里看池池：“你手机嗡嗡响了一路了。”

    池池自然道：“自从上次直播后，那个直播平台就有工作人员一直联系我，希望我签约。”

    程渐：“跟苏秀伦过没有？”

    池池很乖地表示：“没有。合同的事情我不懂，就没有签，只是加了工作人员的微信，先问问情况再。”

    程渐瞟了一眼一夜间长大了许多的弟弟，开心得很，还要假装高冷：“知道了。一会儿把合同拿给我看看。”

    池池：“嗯。”

    话间，杨白华的微信又来了。

    看了这么久热闹，池池觉得晾着他太不厚道，决定回应他一下。

    “麻烦你转告她，如果收到传票要及时去领，不然就算主动放弃答辩权利了。”

    这个回应看来是伤到杨白华了。

    他闭嘴沉默了好久，才问：“……你这样要燕怎么做人呢？”

    池池温柔地回复：“没事儿，我相信她早晚有走出阴霾的一天。那些网友不了解情况，都是瞎嘴仗，只要把网线一拔，谁都伤害不了她。”

    这曾是杨白华对身陷抄袭风波中的程沅的话，如今池池稍加修改，原地奉还。

    杨白华的回复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怒意：“你得轻松！”

    池池：“我当然轻松。”

    池池又：“被告的又不是我。”

    这条之后，杨白华再也没发新信息来。

    因为不安、愤怒和不甘心，种种情绪递增，池池抵达星云时，杨白华的后悔值显示已突破60大关。

    061其实挺高兴的，毕竟他之前带过的宿主，数据都是一点点慢慢涨，池池满满算，一天之内创收了将近50点，上涨速度之快，已经破了据061所知的所有记录。

    061：“这回及格了。……老师决定给认真的学生发点奖励。想要什么？”

    061含笑的声音着实悦耳，绑定这么久了，池池一听他话，还是忍不住想推荐他入行做主播。

    他有理由相信，061就算去给一条泥鳅配音，那也会是一条苏断腿的泥鳅。

    联想到昨天来蹭饭的009，池池突发奇想：“……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