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池当然不会知道主神的愤怒。

    仅一个上午他就录完了三首歌。

    对程沅这种音乐基础无可挑剔的人来, 唯一可能要担心的是受CD所限，不能完美呈现他的水准。

    午饭是程渐请客, 苏秀伦和几个工作人员参与，池池全程作陪, 捏着筷子斯斯文文地吃饭。

    他话少又安静, 与他出色的专业技能倒是反差极大。

    对这个后辈，苏秀伦是越看越欣赏，在席间一直拿话照顾着他，还提点了他几句。

    他所提点的东西和音乐本身关系不大，但却涉及人际交往、商业往来等种种信息, 都是干货。

    池池认真听着，默默记下。

    程渐把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

    告别苏秀伦, 程渐载着池池回家，路上跟他搭话道：“你以前可从不对这种人际的事情感兴趣。”

    池池开了一点窗户, 避免车内空调开得太暖，前挡风玻璃上生水汽：“苏先生挺热心的, 我也该学点东西。”

    程渐：“他还答应帮你查监控。按理这事儿不归他管。”

    池池问：“监控里找到他了吗？”

    被岔开话题的程渐有点不爽：“……找了, 可没找到你的那个人。”

    061对这一法也给予了肯定：“我也去确认过。确实没有。”

    池池并不意外, 往后靠去，想, 果然又看错了。

    程渐见弟弟一脸倦意, 晓得录歌是个体力活, 心软了不少, 嘴上倒硬气得很, 命令道：“眼睛闭上，休息。”

    池池乖乖闭上眼睛，拉过后座上的毛毯铺平，然后滚啊滚的，把自己寿司卷似的裹了起来。

    程渐被弟弟的动作萌得心颤，转念一想他这些日子来经历的种种，既觉恍然，又觉庆幸。

    ……好在弟弟及时从那场恋爱的迷梦里清醒了。

    杨白华这种人，看似温柔无害，实则极端自私。他当然不是不喜欢程沅，但最爱的只有自己。

    他想要留住程沅，靠的不是积极参与程沅的人生，而是言语挑拨，把程沅剥离出他原有的交友圈，让他沦为自己一人的附庸。

    他保护妹妹杨燕，不是因为兄妹情深，只是因为“她出事了不好交代”，以及杨燕掌握了他引以为耻的秘密。

    而自己这个哥哥做得也不称职，明明之前发现了那么多迹象，不好好找弟弟谈一谈，只想把他们拆分开来，却适得其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黏越紧。

    要不是那次寄住事件，让杨白华和程沅之间有了矛盾，程渐很难想象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

    一路上，程渐想了很多。

    后排的寿司卷闭眼憩，毫无睡意。

    午后阳光强烈，闭上眼就看见一片鲜红，那是眼睑透光照出的血管。

    但不过片刻，那片恼人的红色便渐渐褪去。

    池池似有所感：“……六老师。”

    “这样休息舒服些。”耳边是061的低语，“暂时别想其他的事情。”

    池池：“我有专心晒太阳啊。”

    061：“……可你在皱眉。”

    池池闭着眼睛，如同一个神棍，老神在在道：“我在感受慢慢变咸的过程。”

    061：“……咳。”

    池池：“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061一下笑出声来，悦耳的笑声也引得池池微扬起了嘴角。

    回家后，池池照例弹了两时的琴，然后下楼爆了个爆米花，准备晚上看电影吃。

    但和池池的悠然相比，有些人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杨燕低着头，从人流量最少的东南侧门进入食堂。

    她要了份馄饨，挑了个僻静角落坐下，还没吃上两口，就听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切切察察的议论。

    “……她，就她。”

    “看不见脸啊。”

    “要看脸，微博上有。她自己删了相册，但好像被人手快一步，截图了。”

    “……就是她呀，我去年考马哲还跟她分一个教室来的。”

    “唐欢粉丝也够疯的，人肉八到咱们学校，把咱们学校官博都刷爆了，个顶个的能骂人，我给咱学校了两句好话，被私信骂了十几条。”

    “那能怪谁啊，一颗老鼠屎……”

    杨燕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正要起身离开，就见和她同宿舍的一个女生进了食堂，正巧和她撞了个四目相对。

    那女生走过来：“杨燕，辅导员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杨燕双腿一软，本能地撒腿就跑。

    女生在她背后直叫：“你去哪儿？……哎！话我可是带到了啊！”

    杨燕不敢再听，径直冲出了食堂。

    宿舍不敢回，辅导员办公室更不敢去，活了十九年，杨燕第一次感觉到由衷的恐慌，煎熬，绝望，后悔，多重情绪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杨燕蹲在操场器材库门口，哭着拨通了父母的电话：“爸爸，爸爸，你快来……我出事了，求你快来——”

    当天晚上，池池特地吃了个半饱，留着肚子吃爆米花。

    池池的悠哉叫061有些哭笑不得：“那件事不管，真的没问题？”

    池池反问：“会有什么问题？”

    下午的时候，代表悔意值的蓝条陡升10点，紧接着杨白华给他了好几个电话，都被池池放置了。

    当时池池就想，杨白华这么好面子的人，上午刚被他怼过一场，且得缓冲一阵，没道理洗心革面得这么迅速，肯定出了什么事儿。

    果然，杨白华的一条微信解释了池池的疑惑：“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池池跟061：“哈，我就知道。”

    随即，他友好地回复杨白华：“祝贺你出柜成功。”

    杨白华好久没回复，池池甚至能想到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他下一条短信在几分钟后发到：“他们很生气。”

    池池：“哦。”

    杨白华气急：“当初是你把我掰弯的。”

    池池甩了一篇美国心理协会论证试图改变性取向的不可行性报告过去，并跟他理性讨论道：“我可以把你掰弯，但我不能让你变硬呀。”

    杨白华又沉默了好一阵，这回应该是受到了惊吓。

    相对于调戏杨白华调戏得兴致勃勃的池池，061却并不对此抱持太乐观的态度。

    从程沅原本的记忆看来，杨家老两口，尤其是杨妈，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对061的不安，池池表示理解：“我知道。毕竟能想出让儿子做几年免费鸭子，好让一家移民的主意，也是个人才。”

    061：“可你刚刚进入事业上升期。”

    池池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嗯。对程沅来确实个麻烦。”

    061继续分析：“情况变了，他们的心态也会跟着变：程沅落魄的时候，是程家有求于杨家，杨家也算从中牟利，两家算是达成了利益一致；可是现在杨家处于劣势，他们为了杨燕，不定会拿你和杨白华谈过恋爱的事情威胁你。”

    “威胁？”

    061：“你刚进入事业上升期，还要考虑公众形象。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个世界和池池原来的世界相差不多，网络上一片一片摇着彩虹旗，可在现实里，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并不高，公开承认自己性向的明星，惨遭雪藏的不在少数。

    思考片刻后，池池了句挺意味深长的话：“谁是光脚的，谁是穿鞋的，还不准呢。”

    完，他给程渐拨了个电话，把事情始末讲了讲。

    听到此事，程渐并不多么意外，但还是在心里骂了几句娘：“我知道了。哥会帮你……”

    “哥，这事情不，我不想瞒着你。”池池却，“但是……这回我想要自己处理。”

    程渐有点没回过神来，他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句，挂了电话，还瞪着落地窗发了好久的愣。

    ……他家沅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

    真的很快，好像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看池池挂掉电话，061很好奇：“既然算自己处理，为什么特意和程渐联系？”

    “很多人都觉得，家人是可以心灵相通的，所以，对老板、同学、同事、朋友的沟通，都有人传授各种诀窍，却很少有人教如何和家人相处。实际上在和家人相处的过程中，交流很重要。”池池，“把话开，只是第一步。”

    这口鸡汤灌得061有点懵，可回过味来，又觉得哪里奇怪。

    池池这话不是给自己听的，而更像是特意在跟谁讲解什么。

    不过池池没有再发表感想，061也没有再追问。

    就这样，一人一系统等到了夜深人静时，拉上窗帘关上灯，抱着爆米花看鬼片。

    自从上次一起看鬼片后，061积累了经验，只要鬼一出来就自觉主动地把音量调低。

    调过两次后，池池：“你干什么，看不起我是不是。”

    061：“你不是怕……”

    池池：“要关就关静音。这若隐若现的你不觉得瘆人啊。”

    061把声音调到了正常模式。

    此时，车底下的女鬼猛然窜出来，握住了主角的脚。

    池池一嗓子叫出来，嚎得比主角还惨。

    他伤心道：“六老师，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师。你的师德呢。”

    061其实是没料到上一个吓人桥段和下一个挨得如此紧密，但他也习惯了和池池玩角色扮演，接话道：“为师带过这么多届学生，还没有人过我没有师德。”

    池池：“你没有师德。”

    061把音量调大。

    池池马上道：“老师我错了，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061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了一个多时的双人相声，恐怖电影在欢声笑语中落下帷幕。

    洗漱完毕，躺回床上，池池读取了一下杨白华悔意值，发现数额已经逼近80。

    对这个结果池池没有丝毫意外。

    对于推动“悔意”这种负面情绪而言，恨显然比爱更有效率。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061：“以前没有人像我这么玩过？”

    061：“据我所知，没有。”

    池池好奇：“为什么？”

    061：“怕事态超出掌控；怕崩人设；怕后悔值不是这样计算的，白费功夫，功亏一篑。”

    池池却道：“就是这个。你没觉得不对？”

    “……这种心态还算正常吧。”

    “我没心态。我的是数量。”池池单手枕在脑后，“人有千面，冲动，冷静，不计后果，瞻前顾后，喜欢冒险，安分守己，狠辣，温和，果断，犹豫……各种各样。但我怎么觉得这些人瞻前顾后的性格，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池池这番话，让061后脑勺猛地一寒。

    这个猜测完全不能细思，因为061发现，其他系统不论，自己带过的宿主，性格都极为相似。

    ……都是软弱、没主见，胆怯，基本不会违抗任何规定的人。

    但061很快又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061：“但系统把你选进来了。这要怎么算？”

    池池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嗯……”

    恰在这时，程沅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进来的。

    池池随手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电话那边是一个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你是程沅？我是杨白华他爸。”

    池池很想皮一下，这么巧，我也是。

    但是他态度收敛得很，温温柔柔的，完全是一副好孩子腔调：“啊，伯父好。”

    根据电话那边的回声判断，对方应该开了扩音，现在应该不止一双耳朵在听他话。

    杨爸：“你明天有空么得？你婶子想找你聊聊。”

    池池读过程沅的记忆，杨爸软弱，除了干活外任何家事都没他参与的份儿，杨妈则是个彪悍性子。

    显然，后者更难料理。

    池池没有为难杨爸，道：“好，地点由我来定。上次叔叔阿姨来市里玩，我没能陪你们，明天一顿饭至少由我来请。具体什么时间约，约在哪里，我联系杨白华。”

    “把你爸妈也叫来吧。”

    “我爸妈很忙，视情况而定吧，我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来。”

    这一手娴熟的反客为主已经超出了杨爸的应对能力，他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个谢谢来，匆忙挂了电话。

    061问：“你要去？一个人？”

    池池：“这不还有你吗。”

    061：“到时候闹起来……”

    池池成竹在胸：“闹不起来的。”

    直到第二天正式见面，061才明白，池池所谓的“闹不起来”，有两层含义。

    其一，他把见面的地点选在本地著名的空中观景旋转餐厅，那是个一块七分熟的T骨牛排卖800块的地方，环境极为讲究。大家点菜、讲话都轻声细语。一旦高声，立即会有腰间别棍的保安出面提醒。

    其二，杨妈虎，池池比她更虎。

    池池那一身在秀场里磨出来的矜贵气质着实不寻常，因此常常会有人忘记，他是从一间众生杂居、烟火纷扰，为着一头蒜就能掐着腰骂上半天架的筒子楼里走出来的。

    当天，池池把自己拾掇了一番，不精心，至少和那间餐厅的气质相配。

    他来得很早，把菜都点好了。

    他点的都是中餐，他不至于在这方面刁难杨妈。

    杨妈和杨白华一起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池池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刚跟程沅照上面时，杨妈根本没把他往“勾引自己儿子的臭不要脸”上想。

    和她想象中又娘又骚的形象不同，程沅头发乌黑，没有染发，手上脖子上没戴那些个鸡零狗碎，只戴了一块除了价格不低调外哪哪儿都很低调的表，皮肤雪白，五官秀气，不知是不是人靠衣装的缘故，他自内而外透着一股慵懒的贵气，面有微笑，却很难摸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杨白华发呆。

    他没见过好好扮的程沅。

    当初杨白华还过程沅，家里不挺有钱的吗，怎么还穿白衬衫牛仔裤。

    程沅得意道，我穿白衬衫牛仔裤也好看。

    杨白华口上发问，心里其实门儿清。

    程沅是为了不给他压力。

    就像现在，衣衫整齐、穿着西装的程沅，就给了杨白华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他只觉自己矮了一头。

    他尴尬地叫了一声：“程。”

    杨妈一直在量餐厅那过分雅致的装潢，正是心虚时，听到“程”两字，才瞧见面前笑得礼貌又客气的青年。

    看池池只是一个人来的，杨妈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可以这副嘴脸，跟当年她接受程家提议、答应杨白华和程沅结婚时的喜笑颜开迥然不同。

    池池不会在意这个。

    身为集万千黑粉于一身的演艺圈人士，要是他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他早就抑郁了。

    他引着母子两人进入包房。

    这包房由一层竹帘和外界隔分开来，适宜谈话，却不适宜吵架。

    杨妈显然也意识到这里并非自己的主场，一时气苦，坐下时便追问：“你爸妈呢？不是讲好要见面？”

    池池：“伯母，我昨天跟伯父的是‘看情况’。我爸妈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况且我认为，成年人的事情，又不是初中生茬架，没必要找父母来处理。”

    这话让杨白华的脸色青了又白，开口岔开话题道：“程沅，这个地方太贵了。”

    “花的不是的你的钱。是我掏钱，我当然要带伯母来最好的地方。”池池对杨妈笑，“伯母，我点了几个菜，您看着吃。如果觉得不合口味可以再点。”

    杨妈拉着个蚂蚱脸，一动不动。

    池池心领神会。

    她对自己这种态度，大概是已经从杨燕或杨白华口里听到了他们描述的版本，知道自己在杨燕的事儿上不算帮忙。

    所以，在她眼里，失去利用价值的程沅活脱脱是一个把她儿子拐带上弯路的荡男。

    他们家找不到旁的门路替杨燕解决事情，但杨妈又认为自己的儿子被程沅带坏了，对这么一个人低声下气，她根本做不到。

    所以她会采取什么策略，池池心知肚明。

    菜上来了，她不吃，池池吃，反正心里有火的不是他。

    还没夹上两筷子，杨妈先坐不住了：“你多大了？”

    “快23。”

    杨妈冷笑：“年纪，搞什么不好，搞这种羞死人的事情，毁一辈子。”

    池池好奇：“怎么就毁一辈子了？”

    杨妈：“男的和男的做那种事情，不嫌臊得慌。要是世界上所有的男的都搞这种不正常的事儿，世界上的人都要死绝了。”

    这话得不好听，但池池心平气和。

    这世界上谁都有讨厌某样东西的权利，何况杨妈这个年纪，价值观已是坚不可摧，池池也不算跟杨妈舌辩这个。

    而且池池相信，这不会是她真正的来意。

    果然，杨妈的下一句话是：“燕的事儿，你得帮忙。”

    池池心，来了。

    ……这是程沅的最后一道坎。

    程沅和杨白华谈过恋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杨家人不可能接受这件事，因此如果让杨家人握住这个把柄，对程沅来永远会是个糟心的麻烦。

    过了这个坎，他才算得上真正的功德圆满。

    他把嘴里的东西吞下，眼睛却看着杨白华：“‘得’是什么意思？”

    杨妈：“我听白华讲，你是程家的人。你们处对象也处了一段时间，这事儿如果闹大了，对你们程家不光彩。”

    池池歪歪头，似有疑惑：“闹大？谁要闹大？”

    杨妈镇定道：“闹不闹大，全看你了。”

    从杨燕那里知道自家儿子被糟践成了个同性恋，杨妈震怒之余，也找到了一条能给杨燕解困的妙计。

    在杨妈看来，有钱人都要面子，面子就是命，面子大如山，跟个男的谈朋友搞对象，是要被邻居亲戚戳脊梁骨戳一辈子的事儿。

    因此她志在必得。

    程沅这种年纪的屁孩她见得多了，看上去顶天立地，可一个个都是不经事的软蛋瓜怂，吓唬吓唬就能屁滚尿流。

    见池池不接腔，只闷头沉思，她乘胜追击道：“你是唱歌的，你们家是做生意的，名声要是坏了……”

    池池把筷子放下，静静地直视着杨妈：“我名声坏了，可以去国外读音乐学院；我家名声坏了，国外有生意；我在亲戚里的名声坏了，我们天各一方，大不了不联系。”

    到这里，他唇角一挑：“但你们名声坏了，能到哪里去？”

    杨白华头皮一麻，不可置信地看向池池。

    池池笑容可掬地向后一靠：“这基可不是我一个人搞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大不了大家名声一起坏掉，公平合理。”

    杨妈没想到池池居然压根不接她的茬，还反过来威胁自己，青筋都涨了出来。

    杨白华脸色铁青：“程沅，我妈是着急，年纪又大了，你别威胁她。”

    “我也着急啊。”池池一摊手，“不过再着急，也得把自己的尾巴藏好再出门。我看伯母这么在意名声，当然要帮她考虑。万一你的‘好名声’传开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姑娘愿意给你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四个字，稳准狠地踩中了杨妈的痛脚。

    杨妈差点跳起来，咬牙切齿地骂：“死艾滋！”这三个字已经算是文明，其后的内容是池池拒绝描述的内容。

    总之，十全大补，营养丰富。

    但她才骂过两句，就发现四周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震愕地看向她，把她看得脸烫耳热，本来能发挥出的十成功力被硬生生憋回去，内伤几何，可想而知。

    池池不动如山：“伯母，可不能这么杨白华。”

    他把一侧胳膊搭上餐桌，：“还有，杨白华，你刚才‘威胁’。你弄错了。刚才不算威胁，现在才算。”

    他盯视着杨妈，笑眯眯道：“你们村的地址我知道。去年给你们买营养品的时候，是我去寄的。”

    “如果你敢闹，我就敢杨白华性功能障碍，发传单，送锦旗，实在不行，刻块碑树在你们村口也是可以的。我们慢慢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