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焚木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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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最初的尴尬之后,金清钧很快适应,认真地与沈清寒、陆清英商讨起下山之事。

    “就去烈州!”他拍腿道。

    两人都望着他,“你今日在殿前都听了些什么?”

    金清钧怔了怔,“怎么,去不得吗?”

    沈清寒颇为无奈,望向陆清英,“与他商议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而陆清英也不知在想什么,此时竟在出神。虽然听到沈清寒的话后她立刻回望过去,可沈清寒却清楚她根本没听见前一句。

    他叹了口气,“掌门师祖了,要海分境以上的修为才能前往烈州前线。”

    “我等雷鸣境弟子,只能前往平州南线、越州东线,那里正在招募兵士,扩大防线规模。”

    “原来如此。”

    金清钧颔首,“那我们就去那边吧!”

    沈清寒却望着他问道:“你真的能去吗?”

    金清钧一愣,“师兄此言何意?难道我这雷鸣境的修为是假的吗?”

    陆清英此时也跟上了两人的节奏,或者理会了沈清寒的话外之意,“沈师弟的意思是,奚师兄同意你去吗?”

    金清钧张了张口,一时竟不出肯定的话来。

    两人见状摇头而笑,沈清寒道:“师弟还是先回去问问奚师兄吧。”

    “若是师弟去凡世历练他都不许的话,你我还是暂且分道扬镳为好。”

    沈清寒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金清钧,他对着两人一拱,“师弟去去就来。”

    少年风一般地飞走,余下沈清寒与陆清英在水边无言垂坐。

    “沈师弟——”

    “陆师姐——”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最后同时失笑。

    “方才我只是有些头晕,现在好多了。”陆清英轻声道。

    沈清寒微微一怔,有些失落,又有些好笑,“我为师姐看看吧。”

    他拉过陆清英的,心中默念,运起巽风祛邪诀,将一道纯粹的木系灵力输送过去。

    不管有病没病,至少当这道灵力在陆清英经脉内运转一周后,她都觉得精神了许多。

    “现在更清醒了。不知不觉间,师弟已经将五行各系的法诀运用得如此熟练了。”她诚心夸赞道。

    沈清寒却是笑了笑,仍握着她的不肯松开,“师弟倒是希望师姐多头晕几次,多给我几次可趁之才好。”

    陆清英在他上轻轻一掐,望向了别处。

    片刻后,金清钧去而复返,脸上多了几分苦恼。

    “奚师兄我可以下山,但最远也只能去往庆州。”

    “不错了。”

    沈清寒点点头,望向陆清英,“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去庆州历练一番吧。”

    “庆州乃人族之地,想必不会太危险;又南接烈州,恐怕也有不少妖族趁乱混了进去,足够你我三人对付的了。”

    陆清英颔首以应,“何时出发?”

    沈清寒想了想,“若无其他安排,明日即可出发。”

    她摇摇头,“我没别的事了。”

    金清钧也是如此。

    “我”

    沈清寒刚想自己也没事,忽又忆起一事。

    “我倒有事,得先离开一会儿。”

    “沈师侄,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看到来访之人,藏经阁守刘玄易有些意外,“听玄云师妹下山了?”

    沈清寒颔首,“庄师叔前些日子不告而别,已经下山半个多月了。”

    “师侄是来送还这些藏本的。”

    一边着,他将之前从藏经阁中借出的五本仪象八卦诀交给刘玄易。

    “另外”

    沈清寒又拿出一本崭新的薄册,“这是师侄抄的离火焚业诀,准备送入藏经阁。”

    他在听虹月观送来的五套法诀中并没有离火焚业诀后,便动了这样的心思,只是今天才再次记起来。

    刘玄易微微惊讶,接过薄册随翻了翻,“这倒是让人惊喜!”

    “嗯,师侄的笔墨倒是颇为肆意无拘也罢,刚好今日得闲,老夫待会儿再抄录一遍吧。”

    沈清寒假装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拱拱准备告辞,刘玄易却是将他一拦。

    “沈师侄,不知你将那无相诀研究得如何了?”

    沈清寒微怔,有些犹豫,“目前也只是略有所得。”

    “哦?”

    刘玄易倒是颇为惊喜,他拉着沈清寒来到藏经阁外,“既有所得,师侄就在这里演示一番吧。”

    沈清寒推辞不得,更何况这无相诀本就是刘玄易送给他的。

    既然要演示,自然得有一个目标。

    他还没大胆到直接以刘玄易为靶子,左右望了望后,他看中了藏经阁外一棵破落的古松。

    树上挂着断枝,树下堆满落叶,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师叔看好了——”

    沈清寒体内灵力流转,在无相诀的作用下,五行之外的至纯灵力在他心汇聚,只有他自己知道将要使出什么攻击段。

    他对准那颗古松,“离火净厄!”

    一团炽焰在树下轰地燃烧起来,几丈高的古松瞬息之间就被火焰吞没了。

    为了突出无相诀发动时无相无形、无声无息的特点,他特地使出了前后反差最大的火系法诀。

    而使出的招式正来自刚刚送入藏经阁的离火焚业诀,“净厄之火,不净不灭。”也就是,那棵树不完全烧成灰烬的话,火是不会熄灭的。

    “”

    刘玄易的脸色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变了,令沈清寒隐隐有些得意,“这便是无相无形”

    “这棵古松,乃是三千年前真华祖师亲种下的。”

    刘玄易老脸发白,木然地望着沈清寒,“辈分比庭雪老祖还要高上几辈。”

    “平时树下的落叶都是无人敢扫,任其自腐;树上那几截枯枝同样如此”

    沈清寒张了张口,无辜地回望,“师叔怎么不拦着我?”

    “师侄自己都了,无相无形,我如何拦?”

    “”

    在一老一少两人呆滞的目光中,千年古松顷刻间便烧成了一地白灰。净厄之火,诚不我欺。

    沈清寒转身欲走,被刘玄易拉住。

    他拖着沈清寒来到灰烬之前,用脚在灰烬中扒拉了几下,“师侄既然做了三千年来无人敢为之事,不如留个名,以作纪念。”

    “就写‘沈清寒焚此木’好了。”

    沈清寒的脸色变了,“不好吧?”

    “刘师叔,师侄可不是有心要烧这棵老树祖宗的。”

    刘玄易叹了口气,“可确实是你亲烧的,没错吧?”

    “师侄一走了之,无人追责,师叔我可还想在藏经阁里多待几年呢。”

    沈清寒无奈,只好俯身在地上刻划出“沈清寒焚此木”六字。

    刘玄易甚至翻开他抄的那本离火焚业诀,对比了一番字迹后,才肯放他离开。

    被折腾一番后,垂头丧气的沈清寒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顺道去了一趟应龙殿,只是张庭雪并不在此处。

    “掌门师祖回到山顶了吗?”

    他暗想道,“起来,我还从未上去看过”

    他转身就要出去,大殿深处高台上的掌门之位后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伴随着的是更轻的一道人声。

    “呀。”

    沈清寒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能迈步离去。

    “是周师叔在那里吗?”

    周玄宁的声音在高大的应龙殿中回荡,“不是!”

    自从下山历练前,他拜托张庭雪将她看住后,周玄宁一次也未去过荷塘,两人间也几乎没再交流过。

    “那你是何人?”沈清寒也没过去,就在殿门站着,“胆敢私闯真华山应龙殿?”

    “我”

    周玄宁犹豫了一会儿,“我是李玄池!”

    沈清寒摇摇头,“他是男的。”

    “他回来后变成女的了!”

    “”

    躲在掌门之位后的周玄宁,半天没听到回应,忍不住探出脑袋察看,结果被无声无息踏虚而来的沈清寒抓了个正着。

    她立刻缩了回去。

    周玄宁天真无心,开口时更无半点遮拦,沈清寒因此决定与她少些往来。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

    “周师叔怎么在这里?”

    他绕过掌门高座,走了过去,“方才有个自称李玄池的人,你看到了吗?”

    周玄宁睁大眼睛,怔了一会儿,忽地迸出笑容,“他跑啦!”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沈清寒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敢问师叔,掌门师祖回山顶去了吗?”

    周玄宁点了点头,“师父累了。”

    沈清寒默然。

    不过既然周玄宁在此,也省得他再跑一趟,“那就委托师叔告知掌门,师侄明日将与金清钧、陆清英两人一道下山。”

    “目前,初步的打算是前往庆州。”

    “你又要下山了?”

    周玄宁闻言,忽地贴近了几分,“我要告诉师父去!”

    沈清寒往后退了一步,“那正是师侄所期望的。拜托师叔了。”

    他的反应令周玄宁十分不满,她跺了跺脚,“你又想丢下我偷偷下山!”

    “不许去!”

    沈清寒回头扫了一眼殿外,四下无人。

    他又上前一步,与周玄宁靠得极近,两人一高一低地对望着。

    “我下山不为别的,是为除妖,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山上的人。”他低声道。

    周玄宁听他完,忽然揽住他的腰,“你以前也是这么的,但和你一起下山的人都死了。”

    沈清寒立时脸色剧变,脑海里不断闪过青越边镇、虹月观以及在越州防线时,与他产生交际的那些真华弟子的面孔。

    他咬咬牙,挣开周玄宁的环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应龙殿。

    “后死者亦有后死者的痛苦,师叔本该领会。”

    “”

    在沈清寒的身影完全消失后,金清钧才从殿外的某个隐蔽的角落里走出。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来向师祖道别,结果踏入应龙殿的一只脚还未落下,就撞上沈师兄与周师叔紧紧相拥的场面。

    所谓的“有事先离开一会儿”,居然是跑到应龙殿中与另一名女子私会。

    真华山上最难对付的两个女人,此时似乎都倾心于沈师兄,金清钧一时间不知是该佩服他的勇气,还是该佩服他这般游刃有余的能力了。

    他望了一眼殿内,周玄宁独自坐在高台上,愣愣地也在望着他。

    “劫后独余的痛苦,我如何不能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