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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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沐他们上车的地方是虞国的茶陵山脉,为西北、东南走向。茶陵西接茂岭、东至落月湖;再往东进入飞花平原,三日之内就能到达春平城。

    车队驮着货物,载着两个瘟神,不言不语地往东行去。

    茶陵山脉范围颇广,到了这天傍晚,车队也才堪堪抵达出山口。

    经验丰富的向导选好了休息地点,车队便开始扎营。

    裴沐醒来时,如血夕晖正落在她眼里。她伸了个懒腰,瞧见车厢里空无一人。姜月章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走下车,顺拍了拍吃草马儿的头。马儿“唏律律”几声,含蓄地表达着被打断吃饭的不满之情。

    初夏时节的落日绚丽,照得山陵也越发多姿多彩;方才她眼中的如血残阳,似乎只是梦境带来的错觉。

    罗家的人们在四周忙碌着。一些人在准备生火做饭,一些人在搭建临时房屋,而那些专门负责保护车队的武修们,则是在仔细清查环境、布置阵法。

    自从天下分立、互相攻伐,山林间的妖兽便多了起来。人们行走野外,必须时刻防范被妖兽侵袭。

    裴沐边走边打量环境。

    四周是草地、野木,不远处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涧。有稀疏的房屋四下分布,都是残破失修、荒无人烟的模样。

    管事和武修模样的人,正坐在一旁抽烟、闲聊。

    “这里原先也是个村子,都是猎户,叫丰河村还是叫什么的。”

    “哦?那怎么没人了?”管事才问一句,自己又失笑,“对了,打仗。我记得八年前若何战役便是在这里,听死了好多人呐。”

    “是啊,十几万人。听,是有术士在背后操控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术士,竟有这样的能耐。”

    两人聊着,一扭头瞧见裴沐,忙站起身,招呼道:“仙长。”

    裴沐收回思绪,客气道:“无须叫我仙长,我只是个散修,暂时受姜公子雇佣罢了。”

    管事是个灵的,从善如流:“那裴公子。”

    “公子”原是对诸侯王之子的尊称,近百年里渐渐成了个普通的敬称。

    “一介散修,哪里算什么公子。何况我都二十有四了,怎么还算‘公子’?”裴沐又见管事为难,便笑道,“不过也行,看您方便。”

    管事瞧着她那鲜活飞扬、与十余岁少年无异的神态,有些惊讶于她的年纪,不禁也笑道:“裴公子在寻姜仙长?我方才瞧见姜仙长往村外头去了。”

    “噢,他多半是看风水去了。术士总改不了勘察地形、测算气运的习惯。”裴沐随口道。

    另两人一僵,神态俱是微妙起来。

    “术士”

    这个词总是天生一股阴凉气儿,叫人生寒。

    裴沐摇头:“管事无需担忧。罗家是春平大户,又走南闯北,焉能不识那袭装扮?我瞧他也无意隐瞒,穿得那般招摇过市,只差将‘我是术士’几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

    她得云淡风轻、略带戏谑,却叫管事脸色发苦:“这,裴公子”

    “管事不必装傻。若是担心破了会引来杀身之祸他若真动了杀心,哪里又差个理由?若他无意动,你们知不知道又有何干系?”

    管事忍住长吁短叹的冲动,可怜巴巴地看着裴沐:“裴公子,您剑术高明、法力高强,能否请您”

    裴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嗯嗯,如果有酬金的话,倒也”

    “有有有!”管事脱口而出,又觉得失态,不得不擦汗苦笑,赔着心,“此前礼数,自是献给姜仙长的。对裴公子,我们另有厚礼奉上。”

    裴沐打了个响指,满意道:“也不必厚礼,按我的收费么我想想,只是从一人里护住你们而已,算百金即可。”

    管事愣了愣。他此前献给姜月章的三个匣子,光一个就远超百金的价值。

    这裴公子,究竟是贪财,还是不是?

    他琢磨不清,只能从善如流地吩咐下人。不一会儿,就有人捧来一个木箱。

    打开后,造型精致的金元宝放着迷人的光芒。

    一旁的武修羡慕地望着这一幕,也只能暗恨自己实力不济,无法从主家这里分得一分富贵。

    裴沐接过来,掂了掂重量,便随往身后一抛。来也怪,她身后并未背负包裹,可那装满金子的木箱却在划出半条弧线后,倏然消失了。

    管事和武修齐齐瞪大了眼:这,莫非是传中极少见的,术士的搬山之法?

    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裴沐竖起右食指,抵在唇前,微笑道:“雕虫技,无足挂齿。我们剑客出门在外,总也要有些把戏不是?”

    这这这哪里是把戏

    管事听过,只有造诣最为身后、且传承最为古老的那几支术士家族,才会运用这类术法。

    他心中叫苦:天耶,本以为遇到个心狠辣、来历神秘的姜仙长就够他们提心吊胆,谁知道,这表面笑嘻嘻、好话的裴公子,竟然也是、也是

    唉。

    能怎么办?

    技不如人,装傻第一。

    管事迅速调整好心态,僵笑道:“裴公子的是。”

    裴沐点点头,:“那我便去寻些吃食不必专门奉上了,我不爱独自用餐。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溜达一圈更自在。”

    管事便指了个方向。

    待裴沐背影消失在断壁残垣后,管事才松了口气。他又擦擦额头冷汗,忽然若有所思。

    “你,”管事问武修,“裴公子究竟真是要钱,还是只是找个借口,从姜仙长里保住我们?”

    “这个”武修挠挠头,也摸不清,只能瞎猜,“不得两者都有?”

    “我觉得是为了保我们。”管事却摇摇头,顾自喜笑颜开,“不错,就是这样。若真是那几家出身的术士区区百金,算得了什么?”

    术士——一群藏身于暗夜与阴影、悄然编织着血腥历史的存在。

    然而,对于那几家封相拜将、出入王庭的术士家族而言他们本身已经脱离了暗夜,成为受人尊崇的符号。

    罗家所侍奉的辛秋君的姻亲——申屠家,便是曾经名震虞国的术士家族。

    只可惜,申屠家自从八年前失去了最强大的继承人后,人才便渐渐凋零,又在几年前被国君厌弃,最后竟是落得满门男丁亡故的下场。

    管事心想:他多年前曾有幸遥遥见过一面申屠家的继承人,那真是才貌双全、风华绝代的少女。

    可惜,八年前就死了。

    这位裴公子,若非是个肩平背阔、言行洒脱的男子,单看那令人惊艳的容貌还真有些像那一位呢。

    裴沐可不知道管事心里弯来绕去想了多少。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并非刻意在保护谁,只不过是在贯彻自己的散修信条——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赚钱的会,如此而已。

    毕竟她只是个散修嘛。一个散修想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首先要有钱。

    她很顺利地找到了吃饭的地方,并饶有兴趣地每样都拿了一些。很多食材都是罗家的武修新鲜找来的,有烤山药、烤鱼、烤野兔,还有各色鲜果、干果。

    她的到来让热闹的人群为之一静。

    人们心地看着她,谨慎地让出最好的食物。

    裴沐不以为意。

    她用一大片干叶子包裹了些烤肉,再拿个桃子边走边啃,便挥作别:“我去找个看日落的好地方。”

    她走了一截出去,背后才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人们重新开始话,气氛再一次融洽起来。

    裴沐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垂眼看着里的食物。

    被啃了一口的桃子看上去果肉晶莹、水润饱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桃子其实挺酸的。

    她对着这颗徒有其表的桃子笑了笑,带着点感叹和些许的自嘲:“你是个空有外表的酸桃子,我也是个空有外表的假剑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到头来,她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嘛。

    也对。有些生来就刻入骨髓的东西是不可能改变的。

    裴沐摇摇头。

    她走到一个山坡,跳上高高的岩石,又三两口啃掉桃子,最后随往旁边一抛——

    “哎哟!”

    草丛里有个脑袋动了动,发出一声娇气的痛呼。

    不一会儿,一个顶着满脑袋草叶的姑娘就冒了出来。她单捂着头,另一拿着书,气得脸颊鼓鼓:“谁在乱扔桃核?”

    姑娘约莫十岁,身穿精细的云纹绣衣,眉心垂着整齐的额发,一张雪团子似的脸软乎乎的,大大的圆眼镜格外有神。

    若非她浑身都是草叶,必定是位合格的女公子。

    裴沐一眼认出,这便是车队里那位地位最尊贵的姑娘。

    姑娘似乎也认出了她。

    “哎呀。”她惊呼一声,往草丛里缩了缩,“你是那个用剑的好看的人!”

    裴沐在岩石上蹲下,居高临下地瞧着姑娘。她故意板着脸:“是啊,我用剑,要是惹恼了我,心你命休矣。”

    “嗯?”姑娘歪着脑袋,毫无惧色,“你要杀我吗?”

    “呃”

    裴沐给问住了,为难片刻:“我不杀你,不过散修是很危险,你得离远一些。”

    姑娘又盯她一会儿。

    忽然,她从草丛里站起来,把里的书插在腰带里,脚并用地爬上来。

    她身很灵活,一看就是修炼过的修士。

    “哎,吓我一跳,其实你是个好人呀。”她很老成地着,顺顺利利地怕上石头,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裴沐身边,还晃着腿。

    夕阳照在她们两人身上,四周的野草和野花在风中低吟。隔着树丛升起几束袅袅炊烟,那是营地里热闹的余韵。

    裴沐有点发愁地看着这无忧无虑的姑娘。

    她试图继续恐吓:“散修很危险的,像你这种姑娘,很可能被绑了,用来要挟你家人给赎金!”

    姑娘看她一眼,有点鄙夷:“你会吗?”

    “呃,不会。”

    “那不就得了。”

    姑娘继续晃着双腿看夕阳,得意地:“我知道你是好人。况且,你长得真好看呀,若不能趁现在多看几眼,以后就没啦。”

    裴沐: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我叫裴沐。”她叹了口气,也望向只剩一点尖的落日,“你叫罗什么?”

    “这么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沐’字。”姑娘抬头看她,发间的燕子金钗晃荡来去,“我叫罗沐灵,你可以叫我阿灵,我可以叫你阿沐。”

    裴沐哭笑不得:“你才这么点大,丫头。叫我裴公子。”

    “阿沐。”罗沐灵一口咬定,又去牵她衣袖,倔强道,“我就要叫阿沐。”

    裴沐无奈地看着她,伸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阿灵。”

    姑娘眼睛一亮,立即笑成了夏日枝头一朵花。她快乐地应了一声,又突发奇想:“阿沐,你娶我吧!”

    裴沐:

    “这,怕是不行。”

    “为什么?”

    裴沐思考一番,觉得不能伤害姑娘初次萌动的春心,与其让她觉得她自己不好,不如让自己承担这份罪孽。

    于是她严肃回答:“因为我不行。”

    这句隐晦的话,罗沐灵居然毫无障碍地懂了。

    她眨眨眼,抽出腰间丝帛做成的轻薄贵重的书,毫不在乎地翻着,嘴里还嘟囔:“男子不能行房的原因有,我看看”

    裴沐:

    她不得不按住姑娘,情真意切地劝道:“别看了,没用的,我其实没有那个东西!”

    罗沐灵;!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你,你是阉人?”

    裴沐一脸沉痛:“正是。”

    姑娘张着嘴,呆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阿沐,你,你别难过我,我想要回家竞争家主,那我就不能嫁给你了,可是,我今后一定会想法子帮助你,为你找来替代品,重新接上!”

    裴沐:

    “不,不用了。”裴沐嘴角抽搐,强颜欢笑,“别人的我,我用不习惯。”

    罗沐灵不赞成地望着她,老气横秋地来拍了拍她的肩:“男人,不能这么娇气。有,总比没有好;能用,总比没用好。”

    裴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得捂脸应是。

    姑娘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阿沐,你不要羞于提起。我们罗家世代行医,我的志向是接任家主,成为天下第一神医。人体种种,对我们而言与这山川自然没有不同。”

    裴沐能什么?

    她只能含泪点头。

    罗沐灵这才满意。

    夕阳已经尽数去了,但云层折射出的光彩还残留在暮星升起的天空中。山林里一片宁静;以往回荡的、让人不安的野兽呼啸,今日也不知怎地,尽数没了。

    裴沐问:“阿灵,你想当家主?”

    “嗯!”罗沐灵用力点头,“我要当天下第一神医,将罗家的医术发扬光大。”

    “可我听女人想成为家主,是很困难的。”裴沐蹙眉,“虽然女子也能修炼,但一旦怀孕、生育,就会变得虚弱无力。如皇室、贵族,甚至直接规定不许传位女子。”

    “嗯是很困难。”

    罗沐灵的情绪低落下去。她低着头,踢着脚尖,:“我虽然修为平平,可我是同辈里医术学得最好,也是最有志气的。这次行商很危险,只有我愿意随行游历,增长见闻。生育虚弱就让武修们好好保护我。不然,罗家养他们做什么?”

    她着,又理直气壮起来,透出点十足的天真。

    裴沐揉揉她的头,不忍破,便笑道:“也对。听古时候,女人甚至不能够修炼。还是后来燕女扶木,才让人人都有了灵力。”

    “嗯嗯。”罗沐灵连连点头,高兴道,“我一直以燕女为榜样,我也要成为那样有成就的女修!我父母一定也这样想,才让我也有一个‘沐’字。阿沐,是不是也如此?”

    “这个么我可是男子。”

    姑娘有点不满:“男子怎么啦?燕女那样好,应该是每个人的榜样。”

    “得对。”裴沐失笑,更用力地揉她脑袋,像揉一只兔子。

    “不过,后世只知道燕女名字里有个‘沐’,却不知道她的全名呢”

    罗沐灵出神片刻,心思就转到一旁去:“阿沐,我给你背黄帝内经!”

    像每个爱炫耀的孩子一样,罗沐灵不等她答话,便高高兴兴背了起来:

    “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

    突然,姑娘卡壳了:“谓之虚邪贼风,贼风,贼风”

    裴沐等了一会儿,眼见姑娘越来越坐立不安、扭来扭去,却还是没能想出来。

    末了,罗沐灵可怜兮兮地看过来:“阿沐,我太久没有背上古天真论了下一句是什么呀?”

    裴沐愣了愣:“啊?这,我也没怎么瞧过黄帝内经”

    罗沐灵皱眉:“可你是厉害的剑客啊!”

    厉害的剑客和会背黄帝内经有什么关系么?裴沐很想据理力争,可看着姑娘圆溜溜的纯真双眼,她不知不觉也开始费力思索,绞尽脑汁地想着多年前看过一些的书本内容。

    “似乎是,避之有时,然后”

    两人望着一闪一闪的星星,各自沉思好半天。

    直到一个声音传来:

    “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薄薄的天光里,草木摇动成模糊的黑影;在这模糊的黑影中,苍白俊美、鬼气缭绕的青年出现在山坡更高一些的地方。

    裴沐回头看去,正好瞧见他也淡淡看着她。

    青年身上纤细的黄金饰品碰撞出细碎的响。

    “这般基础的医术都记不全,也能放言要做天下第一神医?”他面带讥诮,“一个丫头,一个骗子,倒是都会做梦。”

    裴沐给他翻了两粒白眼:“你这么孩子很过分,孩子应该多鼓励。”

    罗沐灵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气鼓鼓地指着青年,丝毫不惧:“你有什么资格我?你,你你这个衣服都不好好穿的、露这里露那里的、不知廉耻的唔唔!!”

    姜月章的脸顿时黑了。

    裴沐一把捂住罗沐灵的嘴,将她带到怀里,又打哈哈:“哈哈哈哈童言无忌”

    但一转头,她就和姑娘悄悄话:“瞎什么大实话?人生在世,要学会把真话放在肚子里。”

    罗沐灵也不是不知道那个鬼魅似的青年很可怕,此时也有点怂。她紧紧抱住裴沐,把脑袋贴在她怀里,乖乖点头。

    姜月章的脸更黑了。

    但出乎裴沐的意料,这个苏醒以来就处处心狠辣的青年,此时并未有动的倾向。

    他只是冷冷道:“若只是嚷嚷些大话,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高明的医术。”

    罗沐灵鼓起脸颊,只把裴沐抱得更紧。

    还是裴沐问:“你懂医术?”

    姜月章从山坡上走下,倏然即至。他站在岩石边,抬头时,沉沉的灰色眼睛便映出漫天星光,恍若被星辰注入了生命的一丝色彩。

    忽然,他开口问:“五月芙蓉为君,为女子调制祛火毒的解药,则以何为臣、为佐、为使?”

    罗沐灵的脑袋倏然立了起来。她睁眼瞧着那苍白的青年,脸上出现了严肃的神情。

    “祛火毒要用阴湿可女子若阳气太弱,便会折损根基。五月芙蓉属少阳,可以老阴冰丝葵为臣、少**生蜈蚣为佐,再以一味丹心月桂为使,可徐徐引出五月芙蓉阳气,护住女子气血。”

    姜月章略略点头,又道:“今有老妪独行,中道昏迷,口不能言,肤色蜡黄”

    一大一的两人迅速问答起来。

    罗沐灵答了几道,额头已经见汗,思索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最后,她垮了肩,沮丧道:“我,我不知道”

    她抬头去看裴沐,眼里已经有了眼泪打转:“阿沐,我,我太差劲了,我成不了神医,呜呜”

    裴沐搂住她,默默去看姜月章。

    青年也默默看她。

    然后,他轻咳一声:“以你的年纪,医术造诣已经不错。若苦心钻研,未尝没有成才的一天。”

    他声音淡淡,的内容也还是不怎么好听。

    可是,这短短两句话却让姑娘止了泪,猛地抬头:“真的?”

    姜月章微微点头:“不错。”

    罗沐灵一下高兴起来。她眼角还挂着泪珠,脸却已经止不住泛出笑容。

    “你,原来姜仙长的医术这般高明。”她有些钦佩,拉了拉裴沐的,“阿沐,姜仙长好像比我父亲还厉害呢。”

    “哦?”裴沐也有些惊奇,细细端详那张苍白森冷的脸,“姜公子原来是神医,失敬失敬。”

    姜月章不理她,只对罗沐灵:“你医书读得杂,却不够精,行医的经验也近乎没有。要想有些出息,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嗯,嗯”罗沐灵心悦诚服,乖乖点头。

    她是个急性子,这下有些坐不住,便从石头上滑下来,往营地跑去:“那我现在就回去精读医书!!”

    “唔?阿灵——”

    “阿沐,我明天再找你玩!”

    裴沐怔了一会儿,收回。她感叹道:“罗家的人也真是。这么点大的姑娘,竟和我们这种危险人士待了这么久。他们也不着急?”

    姜月章冷哼一声:“他们早已看见,不过是抱了笼络心思,想瞧瞧凭那姑娘能否将你笼络了去。”

    裴沐侧头看他:“若是他们知道你医术这么厉害,一定更想来笼络你。”

    “他们不见得有这胆子。”姜月章不屑一顾。

    “是是是,况且姜公子也不屑于被人笼络。”裴沐不在意地敷衍一句,冷不丁问,“你喜欢孩子?”

    这句话似乎具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忽然之间,青年身上的沉默便显得厚重了;黑风匍匐在他脚边,山林停止颤动。

    当他垂眸不言时,唯有天顶的星空照旧放着冷光。

    却是裴沐的声音在幽冷的夜里回荡。

    “我听,昔年虞国首府千阳城中,曾有一位西南边陲来的神医。他医术高明、为人良善,因无亲无故,便收养了许多孤苦的孩子,教导他们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