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二伯娘的话，独生子女就像一个独食的猪儿, 忽然又来了一个, 大概都会觉得对方是抢食儿的。

    杨边疆看着撅嘴不高兴的闺女, 琢磨着闺女怕是觉得弟弟分走了爸妈太多注意力，闹情绪了呢。

    他走过去, 抬手整理了一下姑娘软软的头发，亲昵地捏捏她的脸，也没问她为啥不高兴, 转身开姑娘的衣柜, 去给她拿今天要穿的衣服。

    “今天穿哪件衣服？”

    “随便。”

    杨边疆挑了一条粉黄色的棉质连衣裙递给她，又去给她找袜子鞋子。

    他一边做这些, 一边就跟闺女闲聊：“哎，一转眼我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想想你刚生下来的时候, 那么，就跟土豆一个样, 软嘟嘟的像个棉花团, 爸爸都不敢抱你。妈妈还不让我睡大床，我万一睡着不知道, 一条胳膊都能把你压坏了。”

    娃娃听他这些, 很惊奇的样子, 忙问：“那你怎么敢抱土豆呀？”

    “有经验了啊。”杨边疆, “第二个孩就有经验了, 生你那时候没经验啊, 你妈妈那时候才二十岁，啥都不懂，我也不懂，第一次当爸妈，两人整天紧张兮兮的，怕这怕那，现在养土豆就没那么紧张了。”

    “爸爸，我时候是不是比土豆乖？”

    “嗯，比他乖。”杨边疆笑，“你时候不爱哭闹，整天懒洋洋的，不爱动，吃饱了就睡，还喜欢啃自己的脚丫子。”

    “噫！”娃娃嫌弃的表情。

    “真的，四五个月的时候，就喜欢啃脚丫子，整天抱着自己的脚丫啃。”杨边疆看着闺女那表情不禁笑起来，“还总是啃右脚，你妈妈可能你觉得右脚味道比较好。”

    杨边疆等姑娘换好裙子，帮娃娃穿上一双白色带花边的袜子，红色凉鞋，领着姑娘的手去洗漱。姑娘撅着嘴巴告状：“土豆昨天晚上又哭闹，吵我睡觉。”

    “对呀，昨晚又哭闹。你这还隔着一间屋子呢，妈妈更睡不好觉，妈妈夜里还得起来几遍给他喂奶。”杨边疆，“等他长大了，咱们他屁股。”

    就这么聊了一会儿，姑娘心里那点失落也就忘到一旁去了，高高兴兴地洗漱刷牙，吃完了早饭让爸爸送去上学。

    可娃娃姑娘还是觉得土豆很讨厌。刚生下来的时候软嘟嘟胖嘟嘟，果冻似的一团，身上满满的奶香味儿，娃娃也不怎么敢抱他。

    他不会话也不好玩儿，什么也不会。这个新来的家伙每天只干五件事，吃喝拉撒睡。

    好像也不全对，有时候他还放屁，刚要睡着，忽然自己放了一个很响的屁，把自己吓得一哆嗦，刚闭上睡觉的眼睛赶紧就睁开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床边趴着的姐姐，眼睛里似乎真有问号，蠢萌蠢萌的。

    “你自己放的。”娃娃立刻申明，“笨蛋，你自己放屁吓自己一跳，你看我看什么？”

    冯荞旁观了姐弟俩这番“对话”，简直笑哭。

    好不容易土豆满月了，好像长大了一些，身体应该没那么软嘟嘟了吧？娃娃放学回来便坐在沙发上，要求妈妈把土豆放在她腿上，让她抱着玩一会儿。

    本来好好的，可是土豆就是那么不要面子，刚抱一会儿，就给姐姐送了一份大礼。

    “妈妈，他拉臭臭了。”娃娃苦着脸喊，“臭死了。”

    冯荞正在院子里收衣服，杨边疆听见了便赶紧跑过来，一看，闺女坐在沙发上，抱着土豆一动也不敢动。虽然隔着衣服和尿布，可婴儿臭臭的味道还是有一些的。

    “给我吧。”杨边疆抱过土豆，笑着安抚闺女，“没事儿，隔着尿布呢，不会弄到你身上。”

    “可是有一次他就拉到妈妈身上了。”娃娃姑娘嫌恶脸，“恶心死了。我以后可不敢抱他了。”

    “没事儿，你没听二姥姥吗，孩拉屎鸡蛋香。”

    杨边疆抱起土豆，放到一边床上利落地给他换掉脏的尿布，盆温水，毛巾擦洗了一下，再给他换上干净的尿布。

    杨边疆一边忙碌收拾，一边就笑着跟娃娃聊起来：“要不他怎么是宝宝呢，孩都这样，所以才要大人照顾。你的时候还拉到妈妈手上过呢，有一回妈妈给你换尿布，刚拿掉脏的尿布，还没换好新的，你就又拉臭臭了，妈妈怕弄到床上，吓得赶紧用手接着，接了一捧，一下子还不知道往哪儿放，还怕漏出来，一直心地捧到外屋垃圾桶去……”

    娃娃：……崩溃的感觉啊……

    “……我时候哪有这么讨厌。”娃娃精致漂亮的脸蛋有些不好意思了，恼羞地不依了，噘着嘴表示对爸爸揭短行为的抗议。

    “不讨厌啊，我闺女怎么会讨厌呢。”杨边疆憋不住想笑，姑娘那表情太可爱了，嘟着嘴就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他笑着，“爸爸妈妈当时还觉得很有趣，笑了好长时间呢。

    娃娃：……你们居然还笑，呜呜，好糗……

    “爸爸，你他要等到多大才能不随地大便？”娃娃问。

    “得等到……两岁左右吧。”杨边疆，“所以等他两三岁，再随地大便，咱们就可以他屁股了。”

    冯荞拿着收好的衣服进来，听见父女俩的对话，心里默默替土豆可怜了一下，爸爸和姐姐整天盘算着他屁股，怎么办？

    土豆太，冯荞的精力便主要被土豆占去了。

    她其实也担心忽略了闺女，让姑娘心里不平衡，于是除了抽空多关心一下闺女，便想了个简单好用的招儿，有事没事让姐弟俩呆在一起，让俩孩子一起玩儿。

    这一招还真有些用，娃娃尽管老是嫌弃土豆，可看着那么的肉团儿，嘴里一边嫌弃，一边却还是心地照顾他。

    随着土豆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可爱，娃娃姑娘越来越发现，土豆真好玩啊，妈妈给她生了个顶有趣的大玩具。

    土豆好动，动作发育比娃娃要早，三个月不到，就自己扭动着，累得吭哧吭哧地学着翻身，他那一身软嘟嘟的肉肉，翻到一半翻不过去了，软体动物似的努力扭动着腿脚，连脖子也费力地伸长，嗨呀，嗨呀，我翻，我翻，我翻翻翻……

    “笨蛋，看你翻不过去了吧。”娃娃呆在一边看着，乐得哈哈大笑。

    六个月，土豆自己能坐了，而且刚一能坐，就开始蠕动着肉嘟嘟的身体，努力想往前爬。七个月左右，连爬带翻滚，他已经能自己挪动到想去的地方了，当然只局限于沙发上和床上。一个不心，扑通一下从沙发上翻下来，掉在地上。

    为了对付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爸爸妈妈在地上铺了厚实的长毛地毯，每天用吸尘器仔细清洁，定期晾晒，土豆没摔疼，于是趴在地毯上继续动啊动。

    一家人也不多去管他，客厅里连会碰到孩的红木茶几都抬到一边去了，沙发是软的，地毯是软的，抱枕和婴儿玩具也是软的。土豆努力在那儿爬呀爬，爸妈和姐姐常常就呆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么费劲地爬动。

    大约知道自己是新来的，土豆很会吸引姐姐的注意力。

    爸爸妈妈和姐姐话，一不注意他就爬了过去，本来就肥嘟嘟，刚会爬时爬得慢，吭哧吭哧好容易爬到姐姐身边，伸着嘴去咬姐姐的衣服。

    “噫，口水。”娃娃嫌弃地转身，土豆却挂着一条亮晶晶的口水，咿咿呀呀冲着姐姐一个劲儿笑哈哈卖萌。

    “我叫你个坏蛋。”娃娃拿起毛巾给他擦了下口水，玩心大起，两手顺势挤着他的胖脸蛋，把他的鼻子往上摁，给他摆了个猪脸的造型。

    土豆努力晃动脑袋，摆脱了姐姐摆布他的手，自己在沙发上挨着姐姐坐下，嘟着嘴“噗噗”地吹泡泡。

    “土豆，你放屁啦！”娃娃指着他大笑，土豆也分不清好话坏话，见姐姐笑得欢畅，哈哈哈也跟着傻笑。

    他扭着身子又想继续往前爬，娃娃抓住他，让他在沙发上坐好，教他摇头的动作。

    “土豆，头呢？头呢？”娃娃示范地摇摇头。

    于是土豆也学着姐姐摇摇头，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摇得歪倒了，娃娃赶紧扶了他一把，险险地抢救成功，才没有让他倒栽葱从沙发上栽下来。

    “土豆，手呢？手呢？拍啪啪。”娃娃示范地拍拍手。

    土豆把两只胖爪虚虚地拍了两下，却拍不出姐姐的响声，不过娃娃还是夸了他一句：“真棒，土豆会拍手了。”

    土豆顿时得意洋洋，笑得哈哈的。娃娃于是鼓励他：“再来一次。手呢？”

    娃娃有节奏的拍了三下，这下子把土豆难住了，咧着嘴对着姐姐卖蠢。于是娃娃又教了一次，土豆晃动两只胖爪拍了两下，便自己高兴地忘乎所以，乐颠颠“啊啊啊”地晃着屁股。

    等到爬得很好了，他就开始表现出捣蛋虫的天性，到处捣乱。

    有时候姐姐坐在地毯上玩拼图，土豆爬过来，抬起胖爪拍了姐姐一下，加快速度爬跑了。爬了一段，还扭头看看，见姐姐只顾玩拼图并不去追他，于是自己又爬了回来，摇摇晃晃抓着姐姐的衣服想站起来。

    站到一半，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哈哈哈地笑起来。

    他尤其还是个吃货，只要看见别人吃东西，嘴便馋的一动一动，赶紧就往跟前爬。姐姐端着碗吃面条，土豆突突突爬过来，扶着桌子站起来，先给姐姐卖萌笑一下，伸手指指要吃饭。

    娃娃便夹了一根面条喂进他嘴里，他晃着那胖胳膊胖腿，吃的吸溜有声，吃完了还高兴地拍拍肚子。

    等到土豆自己会走路了，每天除了睡觉，摇摇摆摆挪着企鹅步到处跑，家里便开始各种混乱。

    捣蛋虫什么东西都想去试一试。爸爸的皮鞋放在鞋架上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有一只出现在花园里，等到发现时，上面晶莹剔透的一层露珠。姐姐的彩笔一时没收好，就被丢得满满一地，雪白的墙壁上被画了一团团彩色抽象画，绝对没人看懂的后现代派艺术风格。

    姐姐从到大的玩具，都收得干净整齐，满满两个大箱子，十分爱惜，偶尔姑娘还会翻看一下，一直要留给弟弟玩。可自从土豆自己能跑会玩，没过多久，两大箱的玩具就都阵亡得差不多了，哪里禁不住他那样又啃又咬，又摔又砸呀……

    还有妈妈养了好几年的君子兰，好不容易长出一只秀挺的花箭，刚开出两朵，一个不注意，就被捣蛋虫揪了下来，美滋滋地拿去献给妈妈。

    “妈妈，花花。”捣蛋虫话还不太好，指着妈妈的头发，点着脚尖，示意妈妈插在头上。

    “杨照！”冯荞气急败坏，“看我今天不你的屁股！”

    捣蛋虫才察觉似乎惹了祸，要挨屁股啦，把那花箭一丢，转身摇摇晃晃就想跑，冯荞两步追过去，一把抓住他。

    “破坏王，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冯荞抱着胳膊板着脸，脚底下着拍子，土豆咬着手指卖着萌，开始往后缩了。

    杨边疆一再强调不许孩子，不许孩子，可是这坏蛋不怎么行？

    娃娃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弄清楚事情之后就噘着嘴跟妈妈告状：“妈妈，他就是个破坏王，刚刚我写作业，他还拿彩笔在我练习本上乱画。”

    “气死我了，这坏蛋非不可。”冯荞抓过土豆，就准备给他屁股上来两下，土豆挣扎扭动着连声求饶：“妈妈，不，妈妈，不。”

    “妈妈，孩解决不了问题。”娃娃姑娘拉住妈妈，不怀好意地瞟着土豆，“干脆，我们把他扔了算了，他这么调皮，我们不要他了。”

    “行，扔了算了。”冯荞虎着脸，“扔出去让要饭的捡走吧。”

    冯荞刚一完，娃娃一把抱起土豆就往外走，土豆胖嘟嘟又结实，姑娘还不太抱得动，歪歪扭扭抱出大门去了。

    冯荞看着姐弟俩出了门，寻思闺女这是舍不得让她呀，想要吓唬吓唬弟弟，就随她去了。

    她转过身来，心疼地把那盆君子兰端过来看看，仔细剪掉折断的花箭，寻思今年反正是别指望它再开花了。

    过了一会儿，姐弟俩还没回来，冯荞等了等，还是没见回来，冯荞便有些不放心了，心该不是真抱去扔了吧？

    姑娘一直对弟弟很疼爱，一边嫌弃一边疼爱得很，当然不会真扔，可万一俩孩子跑外头遇到啥坏人……

    冯荞一想到这儿，赶紧放下花剪往外走。她拉开两扇大铁门，左右往街道两头一看，还真没看到两个孩子，冯荞顿时就有些着急了，这俩东西，跑远了可怎么行，外头可真不一定太平呢。

    她一转脸，就看见姐姐领着弟弟，弟弟拉着姐姐，俩熊孩子一起紧紧贴着门边的墙根儿躲着，连后脑勺都贴在墙上，哈哈哈哈地看着妈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