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延禧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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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上天眷顾,尔晴初次用摄魂术就效果显著。第二日在府中见到富察傅谦,他是半点想不起来那日的事。只是逛青楼的荒唐事却是瞒不住,被富察夫人鞭笞一顿后,罚在家中禁足三个月。

    日子过得迅猛,寒气像风一般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修竹院外的柳树抽出新芽,光秃秃的枝杈浮出星星点点的绿。

    这些天,富察府很是平常,完全没有可闲谈的趣事。唯一还比较不一样的,是尔晴回喜答腊府有些频繁,但也很注意分寸,所以傅恒听后也只是很抱歉不能陪她一道回去。

    没有阻拦下,三个月来借着回娘家的名头,尔晴一共去了东巷六次。青莲死不死她不在意,只是放着这么好的练习对象不用,那不是傻吗因此从一开始的放血,到移魂,再是挖心,青莲的身体和魂魄被榨得干净,而尔晴的法术也是一日千里,支个摊子也可以去唬人了。

    二月末,平淡如水的日子一下子沸腾起来。

    宫内传来消息,皇后薨逝。

    一时间,富察府里连空气都氤氲着悲伤的气息。有因为富察容音的,也有因为富察家少了一个皇后。

    最为悲痛的是富察夫人。当时听见消息,就直接气急攻心昏了去,如今成日躺在床榻之上。尔晴每日的请安被免了,直接在华平院早晚侍疾,只有正午和半夜才回自己的院子。

    富察夫人虽是有魄力的女子,却并不是真如她表现出的那般坚强。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难以释怀。只不过病了几日,保养甚好的贵妇人面容上便布满苍老和憔悴,鬓上更是长出了些许白发。

    瞧着两辈子都不曾做过坏事的婆婆这般模样,尔晴难得有些唏嘘。

    可能真的是好人没好命罢,没心没肺反而活得痛快。

    服侍富察夫人喝完药,尔晴便行礼退下了。

    走到门扉处,熟悉的身影就撞入视野中。傅恒应该是刚下朝,身上朝服都未换。

    他看见她,匆匆的步子止住,顿了会儿方温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句话得真心。这些天他很忙,朝中的事很多,家里的事也很多。对于富察夫人也只能下朝后陪她一会。

    只是可能是两人好几日没见,感激的话出口却又些涩。

    尔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然,神态一如往常,“应该的。”

    几句话后,这对夫妻便擦身而过。

    女子撑着婢女的胳膊,继续往院子里走。门扇内则响起细碎的话声。

    因修炼频繁的缘故,如今尔晴耳力异常地好,只要想听在修竹院也能听见书房的动静。所以这私语声她听得干净,基本就是“保重身体”之类的关切话,并没有什么异常。

    带着这背景音,穿过梅树旁的石子路,走过长廊。拐角下台阶时,耳畔却猝然响起膝盖磕地的声音。

    以为是路上的仆人下跪行礼,尔晴也没在意。不想,下一刻就是男人恳切的话。

    “额娘,三日后儿子便要出京,还望额娘好生照顾自己。”

    声音一贯的清冷和熟悉。

    当时,华平院里的那座西洋钟敲了一声,据此推断她应是愣了半刻钟。但尔晴却觉得是又过了一千年,和傅恒的争吵、毒酒穿肠的灼痛、被切割的抽痛像是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她很是不理解,这些日子她已经装得够好了,为什么傅恒还是要为了魏璎珞出京。

    所以无论她是好是坏,无论轮回多少遍,傅恒都永远不会喜欢她

    那股子怨恨燃得猛烈。直到杏的腕被掐得吃痛出声,她才发现自己毫无破绽的面部表情已经逐渐崩坏。

    君子做不出不告而别道这等没有担当的事。

    日落西山,尔晴终是在修竹院等到了傅恒。

    伴着杏的问安声,门被推开,换了藏蓝色马褂的男子迈过门槛进了屋。

    尔晴刚刚沐浴完,躺在软榻上思忖着今日的事。心中本就汹涌,在看见来人后更是溅起千层浪。

    但偏偏还要硬别着笑脸,装作无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弯身穿上鞋,尔晴步走过去,神情间隐约是雀跃。

    傅恒并没有比尔晴好过多少,原就纠结万分不知如何开口,这厢对上她的视线更是将腹稿忘得干净。嘴巴张合许久,却没能吐出半个字。

    “要不你先坐吧。”尔晴指着圆桌前木凳。她不想自己寻话头问他想什么,他要纠结就纠结罢,算是给他的最后一次会,自己不珍惜就怪不得她。

    这是之前沐浴时,她想许久想出的结果。

    毫无疑问,杀了傅恒并不能让自己更开心。

    她喜欢他。她想他喜欢自己。她想一个人占有他。

    这愿望成为她两辈子的执念。

    然而矛盾的源头是,傅恒是一个正常人。

    她让他成为笼中鸟,他就永远不会喜欢她。正如夏天和冬天无法同时存在。

    晚风从窗中挤进来,挟着丝丝凉意。对着窗,傅恒被吹得神思清明,但理智的情况下反而更难做出决定。

    他就直直地站着出神,也没回应尔晴的话。

    良久,尔晴脸都笑得发酸,男人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对不起。”

    “我必须要出京一年。”

    傅恒却得很是艰涩,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的,压力来自沉重的负罪感。能预想到女子失望的神情,他很快地垂下眼。

    只是看不见的情况下,女子微微暗哑的声音听进耳里却更戳心。

    “是吗”她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世间唯有真心可换真心。浓浓的悲伤情绪不全是尔晴装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分析,心中自嘲许多回,但听见他亲口出来,心中就是猛地一痛,似是被捅出一个口子,怨恨、酸涩、不甘尽数泄出。

    或许她是真的喜欢他,真可笑这么坏的人居然还能喜欢上一个人。

    接下来的台词不用去刻意组织,胸腔起伏,脱口而出,“不能不能不去吗”

    身体抑制不住酸涩感,尔晴声音带着哭腔。待放在膝上的被划下的眼泪砸到时,她发现自己好像哭得比预想的要狠得多。

    是久违的难过。

    对面的人静默如石像。永恒的寂静中,傅恒只眼帘颤了颤,且始终没有抬眼看她。

    灯罩内的蜡烛一点点被燃化,再一点点堆积在底部,原本规矩的柱体呈现出怪异的形态。

    又一滴蜡沿着外壁滑落,傅恒的轻叹声飘散在光影中。

    “抱歉,我不得不去。”声音温和却决绝。

    脚步声远去。

    桌下握成拳的缓缓摊开,掌心处是触目惊心的红印,几乎要渗出血。

    尔晴没感受到痛感,只是无神地盯着方才傅恒离去的那扇门。

    待她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一刹那就被剧烈涌出的情绪包裹住,脑子像是要炸开。“啊”地痛苦出声,桌上的茶杯,柜子里的花瓶,一一被摔了出去。她已经再没什么理智了,瞳仁绿得恐怖。

    不的动静惊醒了守夜的杏,她不放心地敲门询问,却只听见一句“滚出去”,语气凶狠毒辣。

    摔得一室狼藉,尔晴却还是没能平静下来,那股子想杀人的冲动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她想杀了魏璎珞,也想杀了傅恒,可偏偏还要忍耐。

    血气上涌,她也找不到东西出气了,疯癫中抽出簪子往自己的腕刮去。瞬间皓白的皮肤上就多出一抹殷红,绿幽幽的眼睛总算见到一丝清明。

    一道血痕凝住了,她又加上一刀。不断增加的辣痛中,那股恨意终究是被压了过去,视野也再次清晰起来,是红色的床帘。

    怨气散去,床上尔晴像死尸般躺了许久,最后一阵风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昏暗中,女子突然呵呵笑出声来,声音并不诡异,是少女的清脆。越笑越是开怀,最后甚至连肚子都笑得酸痛起来。

    她早该知道的,就算这辈子自己装得这般贤良,他也还是会抛下自己。

    所以何必管他要真心,就算将他变成植物人,她也决不会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