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清云在洛栖院子陪她吃完饺子后又匆匆回宫, 她这段时间实在太忙碌了，刚回到御书房，就见苏然在那儿等着她呢。

    “听是洛栖姑娘回京了, 才让你这么急匆匆回府又赶回来？”

    此时天色已暗, 御书房已上宫灯，灯光下, 苏然坐在皇帝专用的书桌下首一椅子上，她托着自己的下巴, 似随口一提般, 眸中神色莫测难明。

    “嗯！”夙清云丝毫不避讳, 走回自己位置坐下，面对书案上的奏折，她眉头微微皱起, 真是没完没了，这么多的事情待处理，真想扔下这一切回去陪洛栖。

    苏然站起来走到书案前，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 道：“王爷，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外界对你的关注度非常高, 你如此明目张胆地为一个女子奔波，教外人怎么看，这岂不是把自己的软肋曝光在外人面前么？而且也会给洛栖姑娘带来危险。”本来苏然对王府那些传言不太相信，今日在宫中听到夙清云得知洛栖回京就把正事扔一旁, 亲自来御书房查看才相信，也明白了，除了那位孙家大姐，她家王爷从不曾如此在乎一个女人。

    夙清云对她右侧站着的一名伺候笔墨的內监道：“吉安，你先退下！”

    这名唤吉安的太监原本就在宫中供职的，如今的后宫到处都空旷了，夙清云也遣散了一批老资格的太监宫女，吉安是她新提拔起来的，因风阳王府的府丁都未净身，除了婢女都没有进宫资格，所以除了老一批高职位太监被遣散出宫外，她提拔了一批机灵的太监，而夙清云只带了夙蓉与夙怜及几名原王府的侍女进宫，苏然也只带了几个伺候她的丫鬟，其余的人未带进宫。

    吉安退下后，夙清云把手中的朱批笔放到笔架上，左手托腮，抬头望着跟前的苏然，眼睛眨了眨，认真道：“可是，阿然，这种事是很难自控的吧！”

    “呃..”苏然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好像真是如此，情，最是难为，能令一个铁血之人也化作绕指柔，因她也曾在一个人面前放下过所有防备，所有的伪装，也有无比想见一个人的时刻。

    夙清云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她右手在最上面的奏折上拍了拍，道：“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好了，至于栖的安全，本王自会注意的，谁敢她的主意，本王灭他九族。”

    苏然一向自诩自个的嘴皮子利索，不想被夙清云得不知如何反驳，她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但还是尽量克制一下，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你真的为她好的话。”

    “你放心好了，本王登基后就把她接入宫中，封她做皇后，看谁敢动她。”夙清云露出一个笑容，心中憧憬着那一刻：牵着洛栖的手，接受众臣朝拜的情形。

    “这怎么可以，以她的身份怎能做皇后。”苏然愣了一下，随口就反驳。

    夙清云突然站起来，双手按在书桌上，“她什么身份？乞儿或是军医？在本王眼里，她只是本王的女人，没有其它身份。”

    书桌本来就在两个台阶上，而夙清云虽比苏然一岁，但身量却高了不少，苏然被她突然居高临下的气势吓了一跳。

    “呃..”一时又不知道该什么了，苏然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如此不顺。

    苏然确实有门户之见，她本也是大家子弟，只因家族落难才到风阳王府的，所以对与夙清云身份相差太多的洛栖不看好，她本认为既然夙清云喜欢洛栖，留在身边即可，何况后宫三千，总还会有其他人入宫的，如今夙清云却要立洛栖为后，让她内心接受不了。

    虽然尧城原先那班老臣基本都殉国了，但他们还留下很多知书达理的姐可供挑选啊！

    “王爷，你可立她为妃，至于皇后人选，请多多斟酌！”苏然坚持道。

    夙清云突然笑了，俯视苏然沉声道：“阿然，若是本王要立自己喜欢的人为后都不可以，要不这个皇位让给你，本王带着洛栖游山玩水，做个闲散王爷也无妨，你只需立誓不伤害我们即可。”反正她也不想当这个皇帝，一堆破事令人心烦，还不如当个闲散王爷，心情不好时骚扰下临国，仗什么的，就当皇帝从李雍换成了苏然，不同的是苏然不会对付自己。

    苏然被她如此大胆的法吓了一跳，接连退后了几步，惊道：“王爷这话可不能乱呀！我苏然一介女子怎可为君，何况我本无什么功绩，也不是皇族血统，这个玩笑还是不要再开了。”苏然抬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咦，竟然没有出冷汗，她有点佩服自己强大的内心了。

    “那你就不要多管本王的私事了，做好本分即可，至于洛栖，本王不希望你对她任何本王不爱听的话。”夙清云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她觉得这种事，一开始就要态度强硬，下面的人才不敢乱来，因为她实在舍不得洛栖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了。

    苏然定定地看了夙清云好一会才低头道：“是，王爷，苏然晓得了。”

    “嗯，春试考生的成绩在统计了么？登基的礼仪之类都安排妥当了吗？”夙清云这些事情基本都让苏然去做了，她如今在处理地方官员上报的考核及地方灾情，还有边境军情。

    “王爷，这些请放心，苏然会做好的！”苏然拱手道。

    “嗯，在登基前本王会亲自主持殿试，下去吧！”夙清云不想与她多什么了，不然再聊下去，她看奏折得看到深夜。

    “是！”苏然躬身退下，走到门槛时，苏然回头对夙清云道：“王爷，那洛栖姑娘应该未及笄。”这是苏然从下属描述中推测出来的。

    “本王知道。”

    风国传统，女子未及笄不可成婚。

    苏然不再多，退了下去，回她自己的宫殿去了，她在皇宫的住所是玉颜宫，原是先帝一宠妃的宫殿，那里富丽堂皇，各个角落都精雕细琢。

    *

    洛栖在夙清云离去后，抱着吱吱跪坐在大厅一角，那里有个与汐园阁楼一样的暖炉茶座，她把青石桌上的一碟白斩鸡肉往吱吱跟前推了推，“吱吱，快吃吧！”知道它今日被吓坏了，洛栖便吩咐给它弄点好吃的安慰下，吱吱仰头看了看洛栖后，就前爪趴在石桌沿上，脑袋凑上去一块一块地叼食着，不紧不慢，有时候洛栖也很意外，这雪貂吃相看起来竟比自己还优雅。

    夙卉这时走到洛栖跟前，主动把她从王府姐妹们口中探知的尧城相关情况给洛栖听。

    “没想到水云寺老和尚的凤凰命格真是灵验耶！我们王爷要称帝了，那姑娘您真的要当皇后娘娘了。”夙卉兴高采烈地道。

    洛栖一愣，她真没想到这一层，以为只是皇家与聂家之间的矛盾解决了。

    “她竟要当皇上了？”洛栖喃喃低语，心中既高兴又有些失落，当了皇帝后，她身边就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吧。

    夙卉又绘声绘色地把夙清云怎么攻破城池之类的描述了一遍，在她的话语里，夙清云简直如神祇般的存在了，洛栖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竟是如此崇拜她。

    “还有呀！先帝的妃嫔全都去梵天寺守陵了呢！还有那个太子妃寇朵，她挺惨的，寇丞相带领大家请王爷称帝，王爷原本可以看在寇丞相面子上不发她去守陵的，只是不知道王爷为何还是亲自下旨让她去了梵天寺，这一去，她就只能永远青灯古佛相伴咯！可惜那绝代姿容了。”到这里夙卉有些感慨，她不知道洛栖的经历，只单纯地为寇朵惋惜。

    洛栖听后心中感慨万千，在她听到夙卉整个皇族葬身火海时，以为寇朵也在里面，若是这样也好，就当前尘往事有了个了断，如今听她去了梵天寺，如夙卉描述的那般凄凉无比，心中也叹息，毕竟是曾经的好闺蜜，落得如此下场，但她内心深处更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或许有一天她会带着夙清云站在寇朵面前，即使不什么，对寇朵的击也是巨大的。

    洛栖又不禁疑惑起来，照洛栖的法，寇丞相有功，夙清云完全可以因此赦免寇朵，却还亲自下旨令寇朵去了梵天寺，难道夙清云知道了什么？不管如何，她都很感动。

    随后洛栖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看着吱吱吃得香香的，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卉，他人之事，我们莫要议论太多。”

    夙卉撇了撇嘴，答道：“是，姑娘！”她心里还是喜滋滋的，王爷要当皇帝了，那自家姑娘就是皇后啦，那她自己则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是老大的官咯。

    洛栖则耐心地伺候自家主子吃完鸡肉才把它交给夙卉，回到卧房，芹儿与仙儿早已铺好被褥，点了安神香，洛栖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想了很多，直到眼皮沉重，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