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炎按照东白的嘱托,背上行囊跑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美滋滋往山洞里一钻,看到楼主蹲在里边,当场就吓得石化了。
“……?”见楼主在跟自己招手,夏炎赶紧抖掉石化的外壳,跑过去跪下。
书别意:“不许跪。”
这是第一次见到夏炎的他,看到前者的断臂,只稍稍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关注。
夏炎的膝盖弯在半空,看到楼主挪了挪位置,看是要他坐到楼主边上?!楼楼楼楼主,这这这……
他不敢违逆,在楼主空出来的位置坐下了,总觉得命不久矣。
“以后离了危楼,你难道还想这么见人就跪吗?”当前无事,书别意干脆跟夏炎聊了起来。
“楼主……”夏炎吃惊。那天看东白不对劲,他还以为……夏炎很快收敛了表情,下人不应该在大人物面前露出过多谦卑以外的神色。
“楼主尊贵非凡,人跪得心甘情愿。”夏炎由衷地。
书别意出身尊贵,但他从来都不喜欢受人跪拜,便换了个话题:“要不了多久就能和东白远走高飞,你们有什么算?”
夏炎并不知道他眼里邪魅狂狷的楼主,因为刚收获了伴侣一枚,此时内心充满粉红色的梦幻泡泡。
夏炎咧嘴微笑,淳朴地:“去个平静的地方,杀杀人,放放火,老老实实做个平凡的坏人,度过这一生。”
书别意:“……”
夏炎没察觉楼主的无语,陷在对未来的向往之。曾经他很向往危楼,觉得这地方遍地都是牛人,觉得自己要是能混进来,就算当不成牛人,沾沾牛气也很好。结果牛人多的地方,不牛的人过日子实在太难。
他太弱,资质又不够,在永夜庭熬了那么多年,修为甚至不到筑基,很有可能沾不到什么牛气,就要夭折在半路。
不过,向往未来的同时,夏炎内心又隐约不安。因为东白实在是很优秀,优秀的人从来不会甘于平凡。
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夏炎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回应楼主的话,而且连楼主刚才了什么都没注意听。
“哦,没事,没听到就算了。”对方,声音几乎是温和的。
夏炎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楼主的机会,平时最多可以远远地看上一眼,那个人人畏惧的楼主……竟是这么好亲近的人吗?
这让夏炎忍不住斗胆问了一句:“楼主……您有喜欢的人吗?”
书别意:“有。”
“楼主喜欢的人一定也很厉害!”
“举世无双。”
夏炎发出惊叹,能得到楼主如此赞誉的人,会是谁?这的如传言……是那个邪道最大的敌人吗?是敌人哎!不愧是楼主!
不知峰顶战况如何,没过多久,东白出现了,身上粘了些血,都不是他的。他先是向楼主行礼,然后对夏炎一笑,这一笑在后者眼里,令满室生辉,人心激荡。
东白发自肺腑地:“多谢楼主给属下这样一个机会。”
书别意:“机会是你自己抓住的。”
东白:“属下无时无刻,都在等待为楼主贡献自己的力量!”
“不,是为你自己。”书别意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东白谨慎怕事的形象是装出来的。在自己不够强、环境不够安全的时候,这种形象最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能降低不必要的灾祸,又能让大人物觉得你不是会搞事的妄为者。
既然谨慎,又怎么会那么不心,扰到了正在沐浴的楼主,既然怕事,哪能走到现在。东白这个人,确实很会演戏。
东白:“无论哪副模样的东白,都只对楼主一心一意。”
一脸宣誓般的忠诚。
书别意笑了一笑,只在意一个事情:“偷看唐……我沐浴的目的?”
东白老实交代:“夜主想绘制一副楼主沐浴图收藏。”
书别意:“收藏在哪?”
东白确定自己听到了咬牙的声音,面上平静地:“因为怕被楼主发现,最终没敢弄。”
夜主是真的有狗胆,也是真的有点风吹草动就怂。
夏炎看着楼主和东白你一言我一语,早已经跟不上节奏。东白是真的很聪明,难怪他能脱离永夜庭,而自己却没有那个能力。楼主的智慧让他叹服,他有的时候会可耻地想要是自己能坐在万众瞩目的那个位置,那多爽啊,但自己一定坐不了几天就会不明不白地被害吧。
书别意问:“这就要走了?”
东白看看夏炎,点了点头,冲后者微笑。
其实他心有不甘,认为自己不定可以在危楼闯出一番天地,但是这里对夏炎来实在是太危险了。为泄漏虚假消息,他特意挑选快活林奴仆们聚集的时间,夏炎还是因为和自己亲近而被盯上了,是他害了夏炎。
书别意:“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也不准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绝对不允许,如果不想走的话,我身边正需要人。”
东白怔了怔,狠心:“谢谢楼主,东白……”
夏炎没弄明白楼主前半句,不杀人放火那他们能干啥?但听完后半句,他冲动地:“楼主,夏炎能留下来伺候您吗?”
东白吃惊:“夏炎?”
书别意看了夏炎一眼:“可以,记得把永夜庭的习惯都丢掉,好好穿衣服。”他实在是看不惯夜主的嗜好,永夜庭的魔修都爱光着上半身。
夏炎的手在胸前攥紧,微弱却又坚定地:“东白哥,我们最开始的关系明明是合作,可我怎么却一直在依靠你呢?我早就想改变这种模式了,可是我太废物了,一直找不到机会。”
东白看着他:“你并不是负担。”
“那也不能让你把风头全抢了。”夏炎微笑着,“我是想和你并肩的啊。”
那一年,夏炎进入了永夜庭,满腔少年人都难免的无知与妄想,踏入了很多人连接近都无法的危楼。当天他就发现永夜庭是个人间炼狱,可已经身陷,无法逃离。
某一天,夏炎接近主人面前正当红的东白,斗胆提了个建议,东白居然答应了。夏炎惊喜,心里的真正算是借东白上位,将来再除掉东白这一阻碍。可是每天应付了夜主、伺候了偌大的永夜庭,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做其他的,夏炎回去总是倒头就睡。
还要挨着东白才能睡好。
谁叫旁边有个伴儿的话,心里才踏实。人真的是很害怕孤单。
渐渐地夏炎没有了铲除东白的心思,心照不宣变成了心意相通,直到东白脱离了永夜庭,恍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扮演依靠者的角色,另一个人居然一直默默地没有把他推开。
为什么?以东白的机智,应该看得出当初自己的什么主意才对。
夏炎忽然变得很慌张。
在难得相会的时候,看到东白掩饰不住的疲累,很慌张。
在自己被暗主惩罚时,看到东白出现,很慌张。
就在刚才,跟楼主喜悦地谈论未来计划时,也很慌张。
这股慌张让夏炎几乎是下意识地询问出可不可以伺候楼主。
昔日的梦想与雄心早已被苦难磨平,但还有一种属于夏炎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向往的一件事——
朋友,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无论何时,你若需要。
——他希望将来的自己能够对东白这句话。
……
东白和夏炎都确定不走了,留下来,书别意让他们去外边守着。天上时不时掉下来一个人,基本是死的,偶尔有运气特别好的没死,东白和夏炎负责看有没有能救的,救得了就救,救不了拉倒。
唐师刚联络过来,就听到书别意的叹气声,问:“你叹气干什么?谁惹你了?刚才是什么声音?”好像听到“咚”的一下。
书别意:“有死去的人从山上掉下来。”
唐师:“?”
什么山?孤峰?书别意现在不在峰顶无忧殿?
不在无忧殿便不在罢,唐师自己也经常跑出无忧殿找乐子。他问:“有死人掉下来你叹气干什么?”
书别意:“为死者叹息一下。”
“哦,一下子忘了你是正道那边的。”唐师想了想,问:“你在为死人难过?虽然我难过不起来,但努力陪你一起难过好了。”
书别意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唇角,试图遮盖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低声:“我弄坏了你的东西,但我不算为此道歉。”
唐师:“弄坏了什么?”
书别意便直接:“危楼。”
唐师:“你这是……在孤峰下?”
书别意:“躲在孤峰下一个山洞里。”
“刚才掉下来的是危楼魔修?”
“对。”
“暗主和夜主为了什么起来?”
“联合造反,但昨天暗主可能以为我拉拢了夜主。”
“他俩造我的反,是想找死吗?除非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坚信这不是找死……你那天忽然想吃我平时吃的东西,我都提醒了你还非要尝尝然后浪费,是做给别人看的?”
“对,也是真的想看看你平时吃些什么。”
唐师不管事归不管事,脑子还是有的,这么几下就搞清楚了书别意的做法。书别意看着镜中巴掌大的唐师,后者表情微妙,让他不由有些紧张。并不是后悔,不论唐师和他处在多么亲密的关系,只要有机会,书别意都会毫不犹豫铲除危楼。
唐师清楚书别意看危楼是实实在在的眼中钉肉中刺,也看出了对方此时此刻的心虚,但这心虚只和唐师相干,和对方铲除危楼的做法没有关系。
唐师觉得很有意思。
捕捉到唐师神色的变化,书别意问:“你为什么笑?”
唐师反问:“我不能笑吗?”
书别意观察着心爱之人,肯定地:“你在笑我。”
必然不是为危楼,危楼经此一役,人数何止少一半,唐师这个楼主再怎么不管手下的事,这个时候应该也高兴不起来。
唐师:“对。”
书别意沉声道:“笑我什么?”
唐师:“你好虚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