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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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青呆在当场,脸上浮起一阵火热,接着整个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是内心的秘密彻底被掀开来,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极度恼羞,和一种深深的悲怨。

    啊,他在幻想些什么呢。

    他就是个坏人啊。

    明明是个坏人,却要因为自己是个坏人痛苦,以为能拒绝真正的自我。

    ——以为这样就能离师尊更近一分。

    痴心妄想。

    天原山,树林。

    修者弟幽幽醒转,看到魔头近在眼前,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唐师把人揪回来:芙蓉师的邪魔化有什么方法恢复。”

    修者弟瑟瑟发抖:“不不不要夺我的舍。”

    唐师嫌弃无比:“你资质垃圾,根骨奇差,长得还不怎么样,我有什么好夺舍你的?”

    修者弟:“……”

    虽然都是真话,但是心好痛。

    唐师:“快!”

    修者弟:“!”

    修者弟和修者大哥在茶摊交谈时,唐师恰好从二人头顶的云层上飞过,听到他们的谈话。

    修者弟意识到自己不会死也不会被夺舍,放心下来,惊诧魔头竟然不知道邪魔要怎么恢复。

    “呃,天上宫专攻封魔除秽,对付邪魔他们也擅长。”

    ?

    怎么周围温度忽然下降了许多。

    唐师以一种很阴森的语气,咬牙切齿地:“你对别人得那么神神秘秘,就因为这个?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天上宫的专长?”

    修者弟意识到自己还是很有可能会死的,结结巴巴地:“还、还有,那、那个,琼岭之邪,有有有点像芙蓉师。”

    唐师:“琼岭之邪?”

    朋友太害怕,得磕磕巴巴,还好唐师知道对方在什么。

    琼岭之邪,指的是一个在琼岭游荡的邪魔。

    至今出现的邪魔,通常都是变得如同嗜血的疯子,狂乱攻击周围的一切,但琼岭的那个很不一样。琼岭之邪不主动攻击身边的活物,除非后者不长眼睛,被拦阻了去路,但如果不去招惹,甚至可以安然无恙与邪魔并行。

    谁也不知道这个琼岭之邪到底是什么来历,邪魔的脸已经被彻底破坏,五官都已失去,面部疤痕交错,狰狞可怖。邪魔在琼岭一直沉默地前行,双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放在胸前,数百年……或者上千年了,已经变成琼岭一道标志性奇景。

    到与众不同的邪魔,一定会提到这个,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能成功消灭琼岭之邪,保守估计,邪魔修为至少在空冥以上。

    修者弟提到琼岭之邪,因为觉得芙蓉师的情况有点相似。

    “天上宫经常在琼岭进行弟子试练,为防琼岭之邪伤害到弟子,好几次对琼岭之邪进行研究,研究出了很有用的东西……”

    唐师听完,把朋友包扔向天边,尽头是禁魔环楼。

    “芙蓉师。”他兴高采烈地搭上芙蓉师肩膀,“走,再去会会糟老头。”

    芙蓉师偏头看他,幽黑的眼睛里满是唐师。

    当祁青脸上的表情恢复以往的淡雅自持,从桌子后面走出,唐师早已离开。他走出楼,街上满地的修者正在逐渐清醒,愕然发现自己没死,只是昏迷而已。

    修者大哥左右找不到修者弟,向少主求助,后者要他冷静下来。

    祁青:“他不会有事,我用性命担保。”

    在场的修者,一个都没有死。

    唐师不是来杀人的,甚至在克制。

    他得胸有成竹,令修者大哥放下心来。

    祁青环视周围满目疑惑的修者,对他们:“诸位同修,是祁青对不住你们,没能拦下魔头。”

    修者们纷纷表示魔头修为高深,能做到这个地步,对他们这些虾米来已经刮目相看,少主做得很好。

    祁青:“今日之后,我将回碧城,你们不用再驻守此处。自从师尊叛离正道,我总是逃避碧城,怀抱师尊很快就能回来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抱歉,身为少主,在碧城动荡之时,我却选择了逃避,把责任丢给我的朋友,冰轮代城主。”

    不少修者露出意外的表情。

    “原来冰轮是代城主?”

    发出这个疑问的修者被机灵的同伴用力推了一下。

    “少主才是正统的城主继承人,冰轮是少主的好友,只是在少主迷茫的时候代为管理。”

    “可到正统,冰轮城主是书江流的传人。”

    “少主从生长于碧城,诚然冰轮代城主修为高超,但论到对碧城的付出,少主半点不少,我支持少主!”

    “我不是不支持少主的意思。”

    祁青不在意地笑笑:“这件事,我与冰轮之间并无不快,冰轮是我的好友,他知道分寸,鸠占鹊巢这种事,他不会做,诸位同修多心了。”

    方才片刻有些紧张的气氛,霎时缓和下来。

    祁青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师尊以仁善的方式教育他,希望他能看到世间各种美好,一直以来,这是他的痛苦之源。

    今后不会了。

    他已经看清,自己拿手的,果然是当个坏人。

    那就让他以拿手的方式,参与搅动这场修仙界的混乱。

    冰轮被书江流夺舍,这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的事情,但他至少能大致猜到一件事——书江流为何总是对自己避而不见。

    书江流半路杀出来,夺舍,成了城主,自己这个少主的身份对他来是根不的肉刺。可是书江流没有对他下手,是因为大能修为绝强,认为没必要多此一举吗?

    不是的,不是没必要,而是不能。

    天上宫。

    朱红色若隐若现的符文包裹住天上宫主体建筑和四座漂浮峰,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结界。

    唐师伸手碰触结界,感到一股力量缠住自己的手,想把他拖拽进力量的漩涡中。他收回手,对着巍峨庞大的天上宫,轻声:“糟老头,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御女坊。

    如今的御女坊已经不同往昔,离开昔日美轮美奂的宫殿,香骨娘娘摸着身下的卧榻,连连叹息。这新的宫殿精致美丽有了,却怎么也比不上之前的宫殿辉煌华贵。卧榻由紫竹做成,按理已经很不错,可她就是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难道是人老了?人的心态一老,就会变得很难适应新环境。

    香骨娘娘在卧榻翻来覆去,长吁短叹,听到侍女有要事禀报,精神一振,立即就坐了起来。

    要事,现在还能有什么要事,一定是事关魔尊的大事!

    侍女碎步走来,在香骨娘娘耳边嘀嘀咕咕一番,令她眉头一皱。

    确实事关魔尊,却只是一点令人纠结的事关。

    香骨娘娘忖思片刻,:“把她带来见我。”

    侍女退下,不多久,领着一个一脸阴沉、仿佛再也笑不出来的姑娘。

    姑娘向香骨娘娘跪拜:“见过坊主大人。”

    香骨娘娘问:“你叫浮梅?碧城人怎么会跑到我御女坊来?”

    浮梅抬起头,眸中如一潭死水:“我要做个大恶人。”

    御女坊内只有女人。

    作为无法无天的邪道势力,加入御女坊的女人大多数不是些好女人,部分有自己复杂难言的原因。像浮梅这般扬言要做个大恶人而加入御女坊的,香骨娘娘不是没遇到过。

    这种人可能自己正好是个做恶人的料,从此无恶不作,得偿所愿;也可能发现自己到底做不了恶人,却纠结于已经种下恶果,从此痛苦一生。

    别人是得偿所愿还是痛苦一生,香骨娘娘没兴趣关心,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换做其他人,正常路线是跟守关人表明来意,然后交给西娘决定是收还是不收。

    这种人不麻烦,麻烦的是有后台。

    这姑娘曾经受过魔尊的庇护。

    要是魔尊庇护的人,那就大不一样了。

    香骨娘娘以一根指头挑起浮梅的下巴,后者长相中等偏上,一看就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这幅死沉的表情,和她并不相配。

    香骨娘娘是赫赫有名的随心所欲到过分的女人,浮梅眼中,这个从听闻、恶名远播的女人,红唇仿佛正烧尽天空的晚霞,眼眸如同正拉向大地的夜幕,令人不禁沉沦。

    恶女以悦耳动听的声音对她话。

    “想做个大恶人,这还不简单,从今往后,你就是御女坊的人,你的身、你的心、你的所有都属于我了。”

    二日后。

    浮梅在香骨娘娘身侧,随着御女坊一众魔修,来到天上宫。

    当她到这里时,天上宫守护结界已经破碎,天上宫修者倾巢而出,将唐师和芙蓉师包围。虽身在重围,唐师却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处境堪忧该有的样子。

    看到这幅情景,浮梅很是莫名。

    香骨娘娘命令御女坊魔修加入战团,协助魔尊。然后她转头问浮梅:“这里有你认识的人?”

    浮梅便答道:“认识几个,唐……魔尊,芙蓉师,封至文哥哥。”

    香骨娘娘:“封至文哥哥是什么人?”

    浮梅:“是与我从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话了。”

    香骨娘娘“哦”了一声,轻抚浮梅柔嫩的脸蛋。

    “去,把封至文的人头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