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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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击不成,徐盏星不再贸然出,而是执剑于侧,上前靠近天虚魔王花仔细查探。

    站在天虚魔王花面前,香气更加刺鼻浓郁。徐盏星眉头微蹙,封闭嗅觉。他想起那日北堂秋这花吸食人的元气,可是自己身上并没有不适。

    徐盏星回头看了一下穆烺。

    穆烺见徐盏星看向自己,双眼一亮,但徐盏星很快转回头去,穆烺眼神黯淡,讷讷不敢言。

    徐盏星翻了个白眼,穆烺还有心情抑郁,看来他也没有被吸食元气。

    难道如今的天虚魔王花不需再吸食元气了?

    徐盏星定定瞧着巨花,却见这密闭洞口中,花瓣无风自动,金色和血色交错,诡异得很。

    徐盏星指轻轻搭上黑色的花茎,感觉到皮茎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动。

    有问题。

    徐盏星眯起眼睛。

    多耽误一秒,流光城便多一份危险。徐盏星不在乎城塌,却无法对数千人命无动于衷。

    别无他法,徐盏星清啸一声,再次斩下参商。

    这次,徐盏星用了十成的功力,剑身上满溢的灵气澎湃鼓动,汇聚成风流。他的发带无声而断,及腰青丝飞扬,半遮住凛冽眉眼。

    泛着莹莹碧色的剑锋砍在天虚魔王花的细弱花茎上,铛的一声,如金石相击。一股无形的劲气自花茎反袭向徐盏星,徐盏星脚下踉跄往后退去,喉间一甜。

    腰后被一只有力的抵住,徐盏星才稳定下来,他抚住胸口,压下胸腔里紊乱的气息。

    “尊上,你还好吗?”穆烺半抱着徐盏星,轻轻梳理徐盏星肩上凌乱的发丝。

    徐盏星摇摇头,撤离穆烺的触碰。

    穆烺缩回,道:“地动怕是问题出在这朵天虚魔王花上,可是它竟然这么无坚不摧,连尊上都没办法消灭它。”

    徐盏星盯着花茎摇曳的天虚魔王花,沉默不言。

    他本是人参果树,对天地草木生灵都有通感,连这朵天虚魔王花也不例外。

    徐盏星能感受到,这朵天虚魔王花已经吸收掉足够的元气,想必北堂秋在离去前用了不少人去祭奠这朵花。元气已够,这花便魔性四溢,这座城不多时便会

    被根须覆盖,倒塌成断壁残垣。

    徐盏星突然想到什么。

    既然天虚魔王花的魔性是因吸够了元气,那,若是元气不足了呢?

    常人修士无法反吸已成为天虚魔王花之养料的元气,徐盏星却能。因为他是人参果树,是天地草木之灵长,可控制一切草木。

    想到此处,徐盏星将参商拿在右,左五指分开微曲,呈爪状遥遥抓向天虚魔王花,同时在丹田处逆行灵气。

    天虚魔王花花枝一颤,徐盏星便感觉有一股阴邪的力量从五指传到丹田里。

    元气本精纯,但是被天虚魔王花吸收之后,已经在花体内转化成了阴毒魔邪的魔气。

    人参果树本是天材地宝,吸收的是纯然灵气,哪里受得住这阴邪魔气?也就是徐盏星法力强悍,一时间还能受得住。

    若是平时,徐盏星倒可在丹田内事先运转,化魔气为灵气,可是现在危急时刻争分夺秒,徐盏星只能生生受魔气在丹田内冲撞侵蚀。

    穆烺在一旁看得分明,可是徐盏星一旦运转灵气,强行中断更是伤身体,穆烺只能束无策地看着徐盏星逐渐苍白的脸颊上不断有冷汗低落,暗自着急。

    随着元气,不,是魔气,逐渐离开天虚魔王花的花体,巨花的根须已经停止生长,开始慢慢萎缩。

    丹田处传来丝丝痛楚,徐盏星强压下去,加快了魔气吸收,魔花根须的萎缩更快了,可是他识海中的疼痛却越来越厉害。

    直到腹处又有一种尖锐的疼痛传来。

    孩子

    徐盏星眼神一恍,抓着剑的右摸向腹。

    不是人参果树妖之子汇聚灵气精元,很难拿掉吗?难道今日,便要因这朵臭花而离去?

    徐盏星自认对肚子里不知是谁的孩子没有半点感情,甚至感觉怪异,但是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五颗还是果芽的和自己同一血脉的亲缘会离开,自己竟生不出一丝喜意。

    喉间腥味渐浓,徐盏星咽下一口血,唇齿间残留着精血的腥甜之气。他看着天虚魔王花的花茎竟因魔气流逝而慢慢弯曲下来,急忙喊:“穆烺,趁现在,砍了它!”

    徐盏星不敢贸然收回掌,只能让穆烺代行。穆烺也反应迅速,追曲一出,大喝一声狠狠砍向

    花茎。

    花瓣被震落几片。

    穆烺未曾停歇,杀气凛冽地一剑接一剑朝天虚魔王花招呼过去。执剑的虎口被震出血痕,他却出剑更狠。因为穆烺知道,只要他慢一刻,徐盏星便多一刻伤害。

    如琉璃碎开的声音响起,天虚魔王花,折了。

    花茎被斩断的那一刹那,肥硕巨大的花瓣全部掉落在地,零落成灰。

    虎口处的血滴落在地面,渗入地底,穆烺眉间一松,转身看向徐盏星。

    “尊上,我们成功了!”

    徐盏星擦擦嘴角的血渍,冷冷:“不用你,我看到了。走。”

    罢,徐盏星转身离去。

    “尊上等等我。”

    危解除,穆烺的心又揪起来。这一番变动早熄了穆烺心里那点突如其来的阴暗想法。现在清醒的穆烺回想起来不免庆幸,若他针对徐盏星做了这一步,凭徐盏星眼里不容沙子的刚烈性子,哪里还会再愿意让穆烺近徐盏星的身呢。

    徐盏星这个人啊,最爱的不过是潇洒自由,做事不问天地不问人性,但为己心。

    穆烺想,自己哪怕被徐盏星打个半死呢,只要还有一口气,他总要拽着徐盏星的衣角不放开的。

    穆烺这样想着,偷眼抬头看向徐盏星,却见参商掉落在地,徐盏星慢慢阖上疲惫的双眼,倒了下去。

    “星哥!”

    穆烺拉住徐盏星的将人揽到怀里。人儿安静躺在自己怀里之后,穆烺才缓过来感受到了心脏剧烈收缩带来的疼痛。

    前一刻钟冷言厉色、不留情面铁了心赶自己走的徐盏星,如今面色惨白,眉头紧锁,唇边溢出一缕鲜红血丝,无知无觉地躺在自己怀里,脆弱得仅凭自己轻轻一动,便能拿下他的性命。

    穆烺闭上眼睛,嘴唇颤抖地贴在徐盏星的额角,印下一个冰凉的,偷偷摸摸的吻。

    穆烺先是以心抵住徐盏星的腹徐徐输入灵气。灵气入体,徐盏星的疼痛渐轻,嘴唇不似方才那般青白。穆烺这才打横抱起徐盏星,走出洞府,迎面碰上了赶来的冯岐。

    冯岐看到胸前带血昏迷不醒的徐盏星,大慌:“穆尊者,尊上这是怎么了?”

    “尊上为救流光城,身受重伤。”穆烺沉声道,“流光城内可有伤亡,可都

    安置妥当?”

    冯岐抱拳回道:“幸不辱命,大半城民都转移到城外,城中只还剩部分人,幸得尊上力挽狂澜快速解决地动,城中之人无一伤亡。”

    穆烺点头:“流光城地动危已解除,可让城民们回来。尊上重伤,我这便带他回万妖殿请圣医张老救治。这里的一切事宜都由你全权办理,你一定要做好这个城主,可不要辜负尊上的心意!”

    冯岐看着为救流光城致重伤的徐盏星,双眼发热,郑重而坚定地承诺道:“冯岐明白,万死不辞!”

    穆烺点头,从袖间弹出飞舟,抱着徐盏星踏舟离开。

    徐盏星昏迷并不安稳,他深陷光怪陆离的梦中。

    徐盏星看到了穆烺,准确来,是比如今的俊美青年更显沧桑颓废的穆烺。

    他一身青衣不修边幅,不束长发,双眼迷离整日不见清醒。无论行走坐卧,中一直拿着一把剑不松。

    徐盏星一眼便认出了这把剑。

    此剑偏长偏窄,剑身似碧,白玉的剑柄和剑鞘上均刻有相称的枝叶纹路,只是剑柄上的剑穗已不复当年朱红,颜色变得暗沉。

    是他的参商剑。

    穆烺为何拿着他的剑?他自己的追曲剑呢?

    徐盏星走到穆烺身前,皱眉喊他:“穆烺,我不是让你走了么,你偷拿我的剑干嘛,还来!”

    穆烺却没有听到徐盏星的话,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直直穿过徐盏星的身体,继续向前走。

    被人穿过身体的感受太过震惊,徐盏星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梦啊。”

    明白是梦之后,徐盏星便不着急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徐盏星只好选择跟上穆烺。

    穆烺一紧紧攥着参商,一拎着酒壶。酒喝干了,便往身后一扔,潦倒飘向眼前高耸入云的仙山。

    徐盏星在身后看着穆烺摇摇摆摆的身躯,即便是在梦中,他也不免担心对方会在运气飞行时掉下来,死无葬身之地。

    在仙山峰顶,徐盏星看着穆烺不眠不休地找了七天七夜,最后在崖缝中找到一株血红色的仙草。

    穆烺力竭倒地,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往生果的材料之一碧血草,找到了!”

    徐盏星站在穆烺身边皱眉,他见不得人潦倒邋遢的模样,正想踹上一脚,突然空间一变,徐盏星睁开了眼睛。

    他感应到自己识海中的人参果树枝叶不如以往茂盛,五颗果芽也不复活泼,看来还是受到魔气影响了。而树旁又出现了书册,书册打开着,徐盏星神识一探,其上刷新的内容和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穆烺恰在此时进来,看到清醒的徐盏星后倏然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