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火炮？”

    竟然是打这个主意。

    “就是，再咱们的兵，吃他的粮，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起啥心思？”徐达在边上话。

    “滚！”朱重八压着怒气，冷道，“你他娘的能不能要点志气？咱啥时候求过人？饿死事，脸面是大。五想给早给了，咱们现在要，以后在他面前还能抬起头来吗？”

    “咱们跟这边要点，日子不就好过了吗？”周德兴咬牙道，“何至于兄弟们一天一顿饭，饿得眼睛都冒绿光！”

    “啥意思，直接！”朱重八不耐烦。

    “你看啊！”周德兴又近了些，“咱们那边，穷的饭都吃不上。朱五这边，金山银海。脱脱打他，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帮他，他就给咱们一个淮安，还他娘的全是饥民。”

    “不当讲你和咱啥？”

    周德兴根本没往心里去，反而凑近朱重八，声道，“重八，俺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朱重八横了周德兴一眼，“让你多读书！你他娘的干啥了？蒲家是大汉奸，当年为了讨好蒙元新主子，杀了大宋皇室好几千人，还要抓了大宋天子，献上去！天下人，无人不恨，无人不骂！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他家咋了？”

    “五咋和他家结亲？”朱重八怒道，“狗日地！”

    “蒲！这姓少见！”

    “姓啥？”朱重八眉毛忽然皱了起来。

    “不是，是朱五没过门媳妇的舅家！”周德兴道，“据，来的都是海船，十好几艘。光是送给朱五的工匠，就带一千来人，还不算别的！”

    方国珍是福建出名的海盗，他的使者，此刻也在南京城里。

    “方国珍？”朱重八问道。

    “这还不算啥？”周德兴又道，“俺听，海上还有船队过来，福建来的？”

    “刀把子在他里，谁不怕？”朱重八冷笑，“不交钱？等着被抢干净，杀干净？这些商人，粘上毛就是猴儿，花钱买命保家业，他们豁得出去！只要五留着他们，留着用他们的商路，留着他们的铺子，今天给再多，早晚也能赚回来。”

    然后，冷笑下，“俺就不明白，那些商人就那么怕朱五？”

    “千真万确！”周德兴继续道，“这事朱五根本没想瞒人，江南来的船队上的人，都知道！”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重八，俺一开始也不信，大听了好多人。而且，俺还听，这次杭州来的商人们，也是带着银子来的，也要献军需。”

    “瞎八道呢吗？”

    “啊？”朱重八吓一跳，他本是沉稳的人，极少失态，但此刻在再也把持不住。八百万，能买多少粮食？能打多少兵器？满天下，谁见过，谁听过这么多钱？

    周德兴摇摇头，“百！”

    “八十万？”朱重八倒吸一口冷气。

    “俺还听，光是苏州的人，给朱五献的劳军银子，就这个数！”周德兴伸出两根指，大拇指和食指。

    五鬼点子多！朱重八点点头，没准又是啥新的搂钱法子。

    周德兴笑道，“俺都打听了，据这回朱五结婚，江浙一带的财主都来了。有传言，是朱五要弄啥商法，收税，还要弄啥货仓，出海远洋！”

    “你接着！”朱重八来了兴趣。

    传言，就连皇帝，都没他们有钱。

    这些商人，世代为商，垄断江南茶叶，生丝，布匹，药材等等。

    江南的财主，朱重八不陌生。江南商人富豪，名闻天下。

    周德兴咽口唾沫，接着道，“光是杭州姓沈的财主，带来的礼物就装了三船。俺在码头上花钱和那些工人打听，有一船装得都是满满的银锭子。真他娘的有钱！”

    “都是财主！”周德兴开口，着所见所闻，“都是江南这些财主们，扬州的，杭州的，苏州的，常熟的。都是商船，船上装满了东西。”

    “有那么多？谁？”朱重八疑惑道，天下有名的反贼，都在南京城等着朱五结婚呢，还有谁来？

    “运河上，都是给五，送礼的船。水上都挤满了，一眼望不到头。”

    朱重八刚要发火，就听徐达接着道。

    那他娘的有啥好看的？

    周德兴看看徐达，后者道，“重八哥，俺们码头看船了！”

    “去那干啥？”朱重八冷声问道、

    “去码头了！”周德兴赔笑道。

    周德兴，徐达，哪怕和他光屁股的交情，这时候也不敢直视朱重八的目光。

    有种怕是刻在骨子里，从朱重八就是老家的孩子王。

    “干啥去了？咱不是告诉你们，没事别乱跑吗？出去也就算了，这一个人都不留，咱要是要用人，去哪儿找？”

    所以，当这些人摇头晃脑大呼叫的回来后发现，朱重八站在院子里，横眉瞪着他们。

    南京繁华得能看瞎人眼珠子，自己的弟兄都是淮西出来的老粗。万一惹出什么事，多丢人？

    自己都有人跟着，何况他们？

    可是回到住处，却发现一人没有，徐达，周德兴和下那些亲兵居然一个不见？

    无可厚非。

    哪怕是自己客。

    盯梢，人之常情。朱五不派，他下的人也会派。

    看了朱五的封赏群臣，心里老大不舒服。回住处的路上，身后似有似无跟着一个尾巴。不用，朱五的人。

    朱重八这边，想的却是怎么打人。

    且朱五这边想着怎么坑人。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好人自己做，坏人别人当。李善长只进不出，席应真不出不进。你送上门来，等着他俩坑你吧！”

    想到此处，朱五差点笑出声。

    不但卖，还要教，包教包会。但是要那边的人过来南京这边，朱五的人才不会过去，万一肉包子打狗呢？

    那些定远军快淘汰的火炮，也一块卖给他，回炉还费事。

    此番大战过后，定远军的火炮损耗不少。浙江战事需要，马上开展的江西方面也肯定需要。不如就拿你的钱，填自己的窟窿。

    工匠坊这些日子以来，不停的打造火炮。

    朱五心里却在笑。

    “准备大出血吧！”

    一个不苟言笑的读书人，一个满脸假笑的老道。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难打交道。

    那俩人他见过，认识，打过交道。

    关先生刚才还笑着的脸马上绷了起来。

    那俩人？

    “李善长，席应真。”朱五笑道，“他俩一个户部，一个工部，绕不开。这两人还死犟，我话都没用。所以，我这边答应，但是具体是，你和他俩谈！”

    “谁？”

    朱五笑了笑，道，“不过这事儿，我只负责点头，具体的还有两个人你去找！”

    “俺就知道您会答应！”关先生站起身，躬身笑道，“汉王，不是目光短浅之人，焉能不知天下，反元为重？”

    “中！”朱五拍拍桌子，“卖！不但卖给你们，我这边还负责教打炮！”

    如果是别人，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抵挡住元军的反扑，保住打下来的底盘和兵马。可是他想的，却始终如一，就是北伐。而且也坚信，肯定会有北伐的那一天。

    朱五侧耳听着，关先生是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更是个坚定的战士。

    着，关先生的眼神里闪过别样的神采，“俺当时就想，将来若是北伐那天。俺组织骑军，半数为轻甲骑兵，半数为马拉火炮，和元军游击野战谁能挡我？要是能把围困俺们的元军撕开一条口子，绕道塞上，烧了蒙元皇帝的上都，或者走山东，直接去上都，也不是不可能！”

    “那俺多买，只要您肯定卖，越多越好！”关先生一听，有门儿，赶紧道，“实不相瞒，那日在城投观汉王阅兵。上百门火炮一起拉出来的气势，俺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些马车拉的火炮。”

    “买的话，买少了，几门火炮其实也没啥用！”朱五笑道。

    “但是有大用处！”关先生一字一句道，“有了此物，守城事半功倍，野战也能与元廷大军抗衡。”着，关先生叹口气，“有了他，俺们那边就能少死一些人，留着有用之身，等元廷打不动了，反杀过去！”

    “其实火炮的作用也没那么大！”朱五缓缓道，“知道你们那边日子不好过，但想要单纯靠火炮逆转局势，不一定能行！”

    言语中透着迫不及待，无比的郑重。

    这不是那个印象中，谈笑风生的关先生。

    “金子？银子？铜钱？”关先生正色道，“只要您开口，俺回去就凑。”

    朱五故作沉吟，“拿什么买？”

    一打一大片，攻城略地的火炮，谁不喜欢？

    微微有些错愕，转念一想，也是正常的事。

    周德兴讪讪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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