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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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有着浓浓的药味。

    外面是黄昏,里面刚刚点燃蜡烛。

    李赛躺在床上,任凭仆人不住的擦拭和着他嘴角的口水。

    半边身体不动,半边身子微微颤抖,呼吸一颤一颤像是睡着了,在打呼噜。

    见到朱五进来的瞬间,他那浑浊的双眼中迸发出热烈的光彩,指剧烈的颤抖,嘴巴开始含糊不清。

    “老李,我来了”朱五快走几步,到了床头,握住李赛颤抖的。

    握住的那一刻,李赛的眼中浮现出些笑意。

    七月他们才见过,那次李赛还和朱五要加把劲多生几个儿子,那时的他虽然有了些许的白发,可是人依然很精神。

    但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汉子,似乎瘦得只剩下一张皮。

    “呃”

    李赛的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先别话,我带了好医生过来,给你先看看!”

    朱五完,那几个从京城跟来的大夫就忙碌起来。把脉听呼吸,摸后脑翻眼皮。

    这几个大夫,都是李家大药铺的李老神仙的亲传子弟,在京城中等于半个御医的身份。

    忙活了一会,大夫中最年长的那个摇摇头。

    贴在朱五的耳边道,“汉王,不行了。这位大人的后脑有积水,头皮又软又烫,准备后事吧!”

    朱五微微的点头,几个医生下去,李家的人全进来了,跪在床边。

    “到现在,我还记得咱们以前的场景!”

    “后生,挺大个身板子要饭丢不丢人?”

    “后生,那独臂汉子呢?

    朱五拉着李赛的,微微笑道,“当初,要不是你放我和秀儿进城讨饭,我俩早就饿死了!”

    “呃”眼泪从李赛的眼角滑落。

    “李大叔!”秀儿已经泣不成声,“俺永远忘不了,你给俺拿块油渣饼子!”

    屋里,哭声一片。

    “老李!”朱五摇着李赛的,悲伤藏在眼底,脸上带着微笑,“都是命,到你的时候了。咱们一路走来,多少兄弟年纪轻轻就死了,你这老头,能活这么久。老天爷够给你脸面了,做人得知足!”

    躺着的李赛,脑袋微微动动。

    “有啥放不下的吗?”朱五帮他擦去眼泪

    ,笑问,“你放不下的,都交给我,我来办!”

    “儿”李赛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个声音。

    “快,少爷抱来!”李赛媳妇哭道。

    顷刻之间,槐花抱着年幼的弟弟过来。

    孩子被抱着,圆滚滚的眼中带着惊恐,他还不懂事,见到病床上的父亲咧嘴哭起来。

    “给我!”朱五接过孩子,晃了两下,那孩子止住哭声,好奇的看着他。

    “喊,喊你爹,喊!”朱五大声道。

    孩子看看李赛,“爹!爹!爹!”

    一声比一声大,随着孩子的哭喊,李赛的眼皮一动一动。

    朱五轻轻握着李赛的,在孩子的脸上抚摸着。

    “老李,你的爵位,你儿子继承。”

    “我从内库中给你家拨五万银元,够他们娘俩以后花的!”

    “当初打下金陵之后,我在和州给你分了四千亩地,也够他们娘俩的吃用!”

    “等孩子大了,跟我儿子一块读书。”

    “将来,我给张罗媳妇,你看咋样?”

    朱五完,眼泪又从李赛的眼中滑落,微微点头。

    随后,李赛颤抖的指,指向一个方向。

    靠着秀儿哭泣的女儿,槐花。

    “姑娘也放心不下是不是?”朱五看看他,问道,“槐花,你多大了!”

    “十四!”槐花声道

    朱五沉思一下,“朱玉,进来!”

    朱玉,站在门口。

    “朱玉你认得,我干儿子,伙子长的挺精神,以后前程也错不了。我做主了,你闺女给我干儿子,咱们做个亲家,中不中?”

    听了朱五的话,李赛眼中闪出笑意。

    “过来,给你丈人磕头!”

    朱玉一点不含糊,偷偷看了一眼槐花,跪在地上当当磕头,“岳父大人在上,姑爷儿给您磕头了!”

    “呃呃”李赛的嘴里发出声音,眼神看下床头左边。

    那边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着一把刀。

    “明白了,给姑爷儿的见面礼!”朱五笑着,“老李呀,人家给孩子见面礼都是金银,你给刀?”

    “岳父大人放心,俺一定保着家里人周全!”朱玉是个没亲爹的孩子,明白李赛心中所想,大声道。

    李赛起伏的胸膛,平稳了一些。

    “还有啥?”朱五轻声问。

    李赛浑浊

    的目光,看着哭泣的妻子。

    “老爷!你扔下俺,俺咋办呀!”妻子哭泣。

    李赛的脸上也露出悲伤。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她!”朱五拍拍李赛的。

    李赛落泪回应。

    突然,李赛的眼中冒出一阵阵年轻的光彩,似乎想起了年轻时的回忆。

    然后,张大了嘴巴,开始剧烈喘息。

    “孩子抱走!”朱五把孩子交给别人,握着他的,“老李,时候到了吗?”

    “阿!”

    回答朱五的是一声叹息,紧接着最后一口气吐出,李赛再无声息。

    “爹呀!”

    “老爷!”

    屋里,发出催人心肝的哭喊。

    朱五慢慢帮李赛合上双眼,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塞在他的心里。

    “老李!”朱五大声喊,“上路,走好!”

    纸钱,在铁桶中燃烧。

    李家上下是震天的哭声,李赛换了一身员外服,躺在厚重的棺椁里。

    和尚道士念经做法,白色的纸钱在空中飘荡。

    “李大叔!”秀儿在朱五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大叔,俺饿了,求您行行好,让俺进城要口吃的,俺给您磕头啦”

    他们结识在那个荒凉的城门口,孤苦无依的乞丐,翘着二郎腿的老军。

    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朱五摸着秀儿的头发,看着棺椁,“老李,走好!”

    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下兄弟的葬礼。

    相比于那些战死了,没话留下的人,李赛是幸运的。

    作为李赛的女婿,朱玉也换成了孝衣,跪在灵前。

    少年的脸上带着泪痕,有一个他认识的人走了。

    而在少年的身上,朱五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人长大了,就要面对死亡,这是天道轮回。

    死亡,谁也躲不过去。

    一个亲卫,拿着军报快步进来。

    “汉王!”

    朱五放开怀里的秀儿,伸拿来。

    曹州张定边的军报,察罕帖木儿的部将阔查帖木儿,领兵马八万,南下曹州。

    曹州是河南和齐鲁之间的枢纽,察罕帖木儿师出虎牢攻打洛阳,他的部将若占领曹州,则可以攻击刘福通背部,并且隔开齐鲁之地对刘福通的支援。

    “回信给张定边!”朱五开头,“曹州让给他们!”

    “喏!”

    随后朱五摆摆,朱玉从灵前过来,“爹,有事!”

    “传令给工部,即刻起停了给朱重八和刘福通那边的军械供应。”

    “通往大都的运河也掐了!”

    “喏!”

    哎,一声叹息呀。

    二爷也难,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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