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瑞雅吃了一惊：“亚当斯大公？”

    h：“是的。女王陛下的这封信中，清楚的记述了，她的失踪，不是路西法失控，也不是其它任何原因，是亚当斯大公设计将她困住，带到一处极为秘密的军事基地。”

    芙瑞雅：“等等，亚当斯大公不是死于刺杀了吗？”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合众国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国葬。女王发表了演讲，称他为合众国之父。之后，无数人为他哭泣，再之后，格蕾蒂斯继承了大公之位。

    这一切，都有数以亿计的民众见证。

    h：“那只是假象，用于迷惑世人。也让他能够腾出来，专心策划针对女王的阴谋。”

    芙瑞雅：“我还是难以相信，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干出如此疯狂的事？”

    h：“我想，最可能的原因，或许是对女王的爱。对于这一点，想必你也听过。”

    芙瑞雅眉头紧皱。

    她想到了dy在舞台上的倾诉，想到了路西法中模拟女王建造的gt，想到兰斯洛特及妮可的身世。

    亚当斯大公对女王的占有欲，已是公开的秘密。

    出于这一点，他绑架了玛薇丝女王，导致合众国高层震动，导致后来卓王孙登基建立帝国，导致再后来的所有事情！如果玛薇丝女王还在，任何人都不可能将权力夺走，世界也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对肇始这一切的亚当斯，充满了愤怒。

    他的爱是畸形的，阴暗而自私，在合众国最危难的关头，他不仅背弃了自己的责任，还为了一己之欲让整个国家陷入末日。

    h：“得知这一信息后，我便有了方向。我搜遍了第二大区所有的军事基地，奇怪的是没有一座军事基地藏着他们二人。这时候末日已经降临，海外的军事基地几乎全部空置，人员全都搬迁回了内陆。如果玛薇丝女王也被带回内陆，不可能逃不回去。显然，她仍被困在某地。最后，我想起了一则秘闻，远在合众国建立之前，第二大区就在修建一个庞大的地下基地，这个基地深处地下，能防住核爆，是专为核冬天准备的。这个地下基地的名字叫‘地心之城’。它是第二大区最高军事密，几乎没有任何讯息泄露。合众国建立后，也未流出只言片语。幸好，女王陛下早有防范，对它做了多年的调查，找到了地心之城可能的几个方位，但受限于种种原因，未能深入探测。这次，我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细致的排查，终于找到了‘地心之城’真正的入口。入口处，我发现女王刻意留下的信物，正是那个信物，让我确认女王陛下的确进了‘地心之城’。”

    芙瑞雅的不由自主地握紧：“你进去过了吗？”

    h摇头：“没有。‘地心之城’的防护严密，大门由数米厚的合金板铸成，能隔绝核辐射及ftre光尘，人力无法开启。从好的一面想，女王陛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坏的一面就是要想打开入口进入‘地心之城’难于登天。”

    芙瑞雅：“我不怕困难。”

    她只想快些找到地心之城，想尽一切办法打开入口。她相信与亚当斯大公一起被囚禁在如此闭塞之处，母亲一定度日如年。

    经过一日一夜的飞行，翼战船编队终于到达了h指示的地心之城的入口。

    芙瑞雅见到了玛薇丝女王留下的信物。那是一枚款式简单的编织链，静静挂在合金巨门的凸起处，之所以能历经数年之久未被扰动，是因为要到达这座合金巨门，先要从十几米深的海底礁洞潜入，经过一段长达数百米的曲折的隧道。隧道中还布置了数重防护，使得这座合金巨门及其周围的物事几乎是被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离，历久弥新。

    链并不显眼，入柔软，几乎感觉不到分量。那是用芙瑞雅与a的头发编织而成的，天底下绝不会有第二条。芙瑞雅生出了强烈的希望，只要打破这扇大门，她就能救出母亲，将这个世界恢复到本来的模样。

    但这扇大门极为坚固，几乎不可能被破坏。

    “幸好我早有准备，我带来了伊什塔尔。”

    芙瑞雅放下中的提箱。箱子里装着的，是重造的伊什塔尔。它还未完成，体积不大，闪烁着幽微的蓝光。芙瑞雅将它取出，按下启动按钮。

    光芒陡然一盛。

    有着近乎永恒的能源的伊什塔尔，开始运转起来。

    对于人类科技，合金巨门是无法被破坏的。但，伊什塔尔不是人类科技，它是领先于人类几代甚至几十代的长生族的科技。

    它，能破开合金巨门。

    大门应声开启，一座恢弘而阴暗的城市展现在芙瑞雅面前。

    灰噩色的大楼整齐排列着，方正而厚重，楼顶上有着一圈幽暗的灯带，像极了一座座高耸的墓碑。整座城市，也像一处巨大的墓地，空寂无声。本该是天空的位置，被黑暗笼罩。、

    ——那不是天空中的阴云，而是峥嵘的岩层。

    尘埃堆积在每个角落，一条笔直的主干道，从门口一直延伸向远方。

    芙瑞雅沿着主干道走入城市。看着周围的一切，她明白了，原来，末日在20年前就降临过。

    宽阔的主干道，是这座城市的动脉。两侧依次排列着礼堂、配给站、医院、警局等公共建筑，组成了城市的供血中枢。稍的道路四通八达，连接着边缘的紫外线农场、仓库、核电站。大街道切割出来的整齐方块中，安置着一个个社区。每个社区都布局相似，伫立着数十层高楼高的公寓。它们由钢筋水泥构成，并无任何装饰。巨大的墙面，却只有极少的窗户，每个隔间都像鸽子笼。

    一切都庞大、整齐、简单，只供给最基本的生存。这样极简的建筑上，却不惜工本，安放上了巨大的液晶屏。可以想象，在那个世界里，政令下达、思想统一是第一位的。

    城市照明系统目前处于省电模式。液晶屏也灯光暗淡，只亮起周围的一圈轮廓。扑面而来的末日废土气息，让人想起电影中赛博朋克风格布景。

    芙瑞雅踏上空无一人的主干道时，细碎的尘埃飘飞起来，仿佛下了一场雪。

    她眼中有点发热。母亲付出了何等沉重的代价，才将世界从这样的炼狱里拉了回来，给了他们十九年的盛世。

    大海依旧碧蓝，鲜花依旧盛开，人们在阳光下劳作生活。看似理所当然的一切，早就被架到了火堆上。

    只要一念之差，一切就会化为焦土。绝大部分人在恐惧与绝望中死去，少数幸存的人们则蜷缩在阴暗的地底，过着蝼蚁般的生活。

    芙瑞雅想到，在圣乔治厅的地下掩体中，母亲曾要求她念出誓言：“为了合众国，我可以做出任何牺牲。”她没有立即照办，而是问了句话。

    “您从来没有违背过这句话吗？”

    玛微丝回答：“没有。”

    那时的她追问：“今天再看这些牺牲，您觉得，都值得吗？”

    玛微丝叹了口气：“关于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值得。但你心中，也会有一个答案，需要你未来自己去找出来。”

    现在，芙瑞雅找到了这个答案。

    值得。

    为了她的国家，为了她的人民，也为了所有的孩子——也包括芙瑞雅、克莉丝塔——不用苟全于地下囚城中。

    一切都值得。

    芙瑞雅寻找母亲的愿望前所未有的迫切，她要站在她面前，亲口出这个答案。

    地心之城足有纽约的十分之一大，要从中找到女王的容身处，无异于大海捞针。

    芙瑞雅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按照地图指引，穿过东西向大道，来到中央房。一排排电脑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就像是一页页打开的书本。房尽头伫立着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大主。

    主感应到她的到来，屏幕缓缓亮起。

    一只毛茸茸的三头犬从屏幕中跳出，落到半空中的虚拟平台上。它以把守冥界入口的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为原型，却经过了卡通化，不仅不狰狞，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这就是系统ai。

    刻耳柏洛斯认出了她，摇动着尾巴：“芙瑞雅殿下，欢迎来到地心之城，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芙瑞雅：“请问，我的母亲在哪里？”

    刻耳柏洛斯：“按照预置的指令，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芙瑞雅沉吟片刻：“那么，请为我调出所有监控视频。”

    这一次，刻耳柏洛斯没有拒绝。

    屏幕闪烁，调阅出数以万计的视频，人工绝对无法看完。好在，ai足够先进，以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将庞大的数据分类、筛选。

    刻耳柏洛斯：“有效视频已经调取完毕，经过归类、剪切，自动建模，生成共45分钟的情景模拟。殿下想要看一遍吗？也许你要找的答案，就在其中。”

    芙瑞雅点了点头：“开始吧。”

    刻耳柏洛斯转了个圈，将几束光影投射在房中心的虚拟平台上。

    地心之城曾发生的一切，以模拟重建的方式重现。

    亚当斯大公的影像出现在虚空中，他所处位置，就是地心之城。随着他动作，周围的环境也不断变幻，就像是一幕逼真的3d电影。

    仔细看时，影像分为两部分。大部分是根据监控修复重建的，无论色彩还是形象都极为逼真，几乎是重现在眼前。而另一部分则显出暗淡的颜色。这并非是清晰度不够，而是有意为之，告知观众这部分镜头并未被捕捉到，而是电脑基于数据的推理，补充出最可能的场景。

    而后，玛微丝女王的影像缓缓浮现。

    芙瑞雅如蒙雷击，虽然知道这只是ai构拟出的幻影，仍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总算找到你了，妈妈。

    五年前。

    路西法失去控制，将女王劫走。

    玛微丝试图与路西法建立连接，却被一阵强电磁波干扰。

    “女王陛下，请不要这样做。”

    一个持重武器的人影浮现在路西法舱中。那是第二大区加装的gt。她依玛微丝女王的外形设计，具备高度的人工智能，可以瞬间调动出数种粒子武器，破坏力巨大。

    玛微丝打量这个酷似自己、却衣着暴露的gt，明白了很多事。

    她没有反抗，而是坐了下来。

    gt心翼翼地看着她，中的粒子枪化为蓝色光带，在玛微丝腕上点了一下。

    淡紫色光芒闪烁，在她上凝形成一枚环。

    gt：“抱歉陛下，我不得不这么做。”

    玛微丝神色从容，点了点头。

    gt在她对面坐下，紧张地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几个时后，路西法降落在海面上。而后下潜，钻入海底礁洞，再经过一段长达数百米的曲折的隧道，最终停在地心之城的钢铁巨门前。

    透过舷窗，玛微丝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门口空地处对自己招。

    亚当斯大公。

    他身着正装，显然经过了精心修饰。而最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笔直地站在合金大门前。此刻的他，已经不再需要掩饰自己。

    体停稳后，他满脸微笑地走上舷梯，向玛微丝伸出。

    她忽略了他的，径直走下了舱。

    亚当斯大公心情愉悦，并未在意。他对站在舷梯尽头的gt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将路西法沉于北太平洋海沟后，再启动自毁装置。然后，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是。”gt面无表情地点头，“再见了主人。”

    亚当斯：“去吧。”

    随着巨大轰鸣，路西法缓缓起飞，消失在隧道的黑暗中。

    亚当斯目送了它一程，微笑道：“从今后，我不再需要你的陪伴。”

    玛微丝借打量大门之，动作自然地将链挂在不起眼处。

    亚当斯大公带着玛微丝，走过主干道。

    五年前的地心之城，与现在并无差别。只是提前打开了灯光，将墓地般沉寂的城市照得荒凉而绚烂。

    亚当斯大公不无得意地介绍着这座城市。

    第五代核电站，可容纳上万人劳动的紫外线农场，供上万人同时用餐的食堂，深入到每个社区的物资配给站。

    这不是地下掩体，而是一座真正的城市，可容纳三十万人在这里居住，生活。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就开始营建，历经了数十年，在亚当斯任上，才得以最后完工。

    亚当斯：“玛微丝，你总该明白，我当初为什么发动核战争了吧？”

    玛微丝没有回答。这实在无需回答。与第三区的那场战争里，他并没有真正失去理智。敢于将核弹对准全球所有主要城市，是因为他握着这样的底牌。

    亚当斯：“当然，我并不是要贬损你的功绩。你仍然是救了世界，也救了我。否则我就要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到底要选择哪三十万人，进入这座城市。”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留一个位置。”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一些调侃。

    玛微丝眺望前方，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亚当斯不以为意，继续向前。片刻后，他停下了脚步，指向前方：“到了。玛微丝，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一座摩天大楼出现在夜色中。

    庄重的方形楼身，尖尖的白色圆塔，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正是纽约地标：帝国大厦。

    整个地心之城参考了纽约的格局，但又具体而微，删繁就简。只有这座大楼，竟然是:复制的，连外墙装饰、灯光都与现实中的帝国大厦一般无二。

    楼高一百零二层，每一层都亮着各种彩灯。高塔一直探入“天空”的阴云中，似乎能穿透地底，与地面相连。这样的壮观与奢华与四周极简风格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传中的巴比伦塔，闪烁着连接天人两界的光辉。

    亚当斯：“帝国大厦，纽约象征，地心之城的心脏。所有装饰及艺术品都被复制，这不仅仅是为了享受，还是给这座城市以希望。五十层往上是政府办公区及少数高级住宅。而五十层以下，则会开放给民众。剧场、影院、游泳池、紫外线浴场人们在暗无天日的劳动后，只用花很少的代价，就可以来这里休息。在这里，他们会暂时忘记末日，幻象自己仍生活在文明社会里。”

    “你可以它是精神象征，也可以是麻醉剂。玛微丝，你看，其实我和你一样愿意取悦人民。”

    玛微丝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话。

    光影变幻，模拟场景跳到两人走进大楼后。

    亚当斯大公来到电梯口，按下02层，做出邀请的姿势。女王走了进去，他紧随其后。片刻后，两人出现在顶楼。

    视角再度切换。

    亚当斯带领女王，来到观景台。这是地心之城的最高点，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钢铁制成的栏杆外，传来若有若无的风声。

    他倚着栏杆，眺望远方。

    “天空”由激光灯束模拟出日落的色泽，让一切染成金色。这座城市阴郁粗粝之处都被掩盖，显得寂静而辉煌。

    亚当斯的声音中，有无尽感慨。

    “玛微丝，如果这座城市是地狱的话，那么我们站在这里，就是地狱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玛微丝也望向远方，脸上看不出喜怒。

    亚当斯自顾了下去：“多年前，我曾经写过一个剧本。它改变了我原本平庸的人生，带给我一切。巨大的声望，民众的爱，甚至爱情。”

    玛微丝清楚，他的，是铭记之盟。在那个故事里，他和恋人约定，六个月后在帝国大厦顶楼相会。后来这个故事被拍成由他主演的电影，风靡一时。银幕里，他没有等到自己心爱的那个人。现实中，他却等到了一位爱他的女孩。

    从此一生错过。

    亚当斯回头，注视着玛微丝，深棕色的眸子里，有隐约的光芒闪耀。

    “这个剧本从一开始，就是写给你的。但我等的不是六个月，而是二十年。因为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到这里来和我相聚。”

    玛微丝冷冷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一位顶级的演员，他目光与语气中的深情，可以打动数以亿计的观众，却不能让她的心有丝毫波动。二十年了，这样人戏不分的表演不知看了多少次。如今，也不过格外投入而已。

    亚当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我必须这样做。你有永生之体的秘密，已经无法掩藏。知道你非人类后，那些你挚爱的民众会欢呼着将你绑上祭台。就和当年欢呼着将你送上王座一样。所以，我必须将你带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玛微丝静静听着，脸色没有一丝波动。

    亚当斯：“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为了救你，我中了骑士p一刀，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希望在人生的末尾，和你在一起。地心之城的入口，已经被我锁死了，无论你同不同意，都会按照誓言，与我携余生。”

    他语气中有熟悉的调侃。所谓誓言，是指交换印章戒指时，他即兴发挥，念诵的那段的“婚誓”。

    “不过你放心，你很快就会重获自由。我的死是假的，但那一刀的伤势是真的。大概三个月后，我会死去，之后大门会自动开启，你可以选择走出去，或者继续留在这里。”

    玛微丝沉吟着，显然在思考什么。

    亚当斯笑了笑：“当然，你可能会想，抓住我逼供，或许能打开大门。我劝你不要尝试，因为密码一旦输错，就会引起剧烈爆炸。你或许又会想，可以逃走，让我找不到你。这样，你就可以不用与我朝夕相对，而是独居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里，悠然等待我死去。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然后他拿出一枚环，戴在自己上。

    这枚环闪烁着淡紫色光泽，与女王上那枚一模一样。

    “玛微丝，这是一个特制的装置，如果你离开我200米，它就会爆炸，威力极强，可以让人瞬间化为灰烬。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而是享受你我最后的相处时光。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不是吗？”

    “为迎接你的到来，我做了很多准备。顶层有两个相连的大套间，可以通过落地窗，看到整个城市的风景。房间里储存着美食、美酒，足够用好几年。还有你用过的家具，常穿的衣服，我都提前命人复制了一份，放到你房间。书籍、钢琴、象棋、电影拷贝，甚至最新款的电子游戏都应有尽有。住在这里，和地面上没有什么区别。而这座城还有很多奇妙之处，是未到过的人无法想象的。紫外线农场里种着广袤的花海，矿山有壮丽的红色天梯，核电站里可以看到聚变时产生的霓虹。我们可以利用接下来的时间，慢慢游览。”

    他动情地看了玛微丝一眼：“这座城市，本来将是整个人类的地狱，但从这一刻起，只是你和我的囚城。”

    听到这里，玛微丝的神色终于有了改变。

    就像是春风，融化了她冰冷的目光。她望着亚当斯，语气温柔：“加里。”

    亚当斯全身一震，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

    楼顶的微风扬起她裙摆，她背靠栏杆，对他展颜微笑。

    虚拟出来的夕阳光影摇曳，将她的笑容衬托得如此动人。

    一如二十年前酒会初见之时。

    “你错了，这座城，是你一个人的地狱。”

    完这句话，她从栏杆上坠了下去。

    亚当斯脸色惨变，冲上前去。他刚接近栏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帝国大厦都震动起来。一层层玻璃破碎，这座上古巨兽般的建筑满目疮痍。

    亚当斯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他脸上满是惊骇，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

    环发出一声蜂鸣，亮光熄灭。

    亚当斯下意识地捧起上的环。

    环上的确装有感应装置，隔开200米便会爆炸。但这只是理论，事实是，绝不可能她离开200米，自己还没有察觉。他没有想到，帝国大厦的垂直高度，大概是20米。他在楼顶，她迅速下落，所以会在接近地面时引爆。

    亚当斯挣扎着上前，透过残损的栏杆，向下张望。

    除了玻璃碎屑、砖石残渣外，什么都没有。

    这并不意外，炸弹的强度经过测试，可以让一米见方内的一切灰飞烟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

    他用力捶打着环。

    按照原理，她的环爆炸时，自己的也会。这个古怪的刑具里，其实隐含着他自以为是的浪漫——要么活在只有两个人的末日里，要么一起化灰。

    虽然他坚信，这一幕不会真的发生。就像是那些精心设计的电影，隔着一层荧幕，生死离合是假的，但爱和感动是真的。

    他希望，和玛微丝一起度过的余生，有这样绚烂而戏剧化的开场。

    然而，一切都随着这声爆炸，灰飞烟灭，只剩下最真实的痛苦与悔恨。

    不知为什么，他的那个环并没有爆炸。

    他被孤独地留在帝国大厦顶上，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由于之后的场景都极其类似，ai停止了演示。

    芙瑞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影像中的亚当斯大公。一直等到场景再现结束，光芒散尽，她才声音颤抖地：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刻耳柏洛斯叹了口气，调出了另一段影像——帝国大厦楼顶的即时监控。

    俯瞰视角里，“夕阳”余晖几年如一日，照亮了整个楼顶。一个熟悉的背影面对栏杆静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从亘古以来，他就坐在了这里。

    亚当斯大公。

    芙瑞雅的在握紧。

    他居然还活着。在母亲死后第五年，依旧恬不知耻的活着。从身后看，他仍然穿着得体的正装，腰身挺直。只是，鬓角已有了萧萧白斑。

    视频仿佛陷入了静止。

    时间无声流逝，一如她脸上无声坠落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她对刻耳柏洛斯了一声：“多谢”，而后果断转身，走向帝国大厦的方向。

    迎面而来的风，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