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遥远的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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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初夏,总会让人觉得苍凉。

    当草木染上血后,无论多明媚的阳光,都不会让它们温暖。它们或许会开的更艳,但人们的目光会下意识的回避它们,避免让这些浓烈的色彩勾起某种情绪。

    我们称之为悲怆。

    当押解芙瑞雅陛下的车驾进入帝都时,所有的草木,都带上了悲怆。

    依旧有无数人在道路两侧观礼,鲜花、彩球、对皇帝的歌功颂德一样都不少,就连脸上的欢欣也足斤足两。只是那浓烈的色彩,让每个人都觉得有些刺眼,他们只能让眼睛微微眯起。

    当押解芙瑞雅陛下的车驾进入帝都时,富丽堂皇而又荒凉的宫殿里,妮可将头深深埋进兰斯洛特的怀里,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那是帝国的威严。

    沉沉的,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他们欢欣歌唱、欢庆战争结束和平到来的帝国威严。

    帝国内阁。

    足足能容上千人的圆形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帝国最有地位的人几乎全都集中在这里了。他们仪容整齐,谨严肃穆,鸦雀无声。

    当皇帝陛下进入时,所有人都起立,恭谨的行觐见皇帝礼。然后是此次会议的主角——被俘的芙瑞雅。以这些人的经多见广,都不知道该行什么礼了。她是故国的公主,第二合众国的女王,甚至还是人类仇敌的皇后,他们不应该向之行礼,但莫名的,他们又似乎该做点什么。

    他们最终选择了什么都没有做,含糊了过去,静默的望着芙瑞雅在晏执政等人的簇拥下,跟随皇帝陛下进入圆形会议室。

    卓王孙并未对觐见做任何回应,他笔直走到专属于他的那只高大的皇座前,将上面放着的玩具熊拿起,然后转身对芙瑞雅:“坐。”

    这一刻,圆形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可是皇帝的宝座啊!芙瑞雅是谁?是战败的俘虏!

    她坐在这张宝座上,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群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圣心难测。

    芙瑞雅也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她向前走了一步,却没有坐下,而是将玩具熊接过来。她认识这只玩具熊。

    熊身上披着一条绶带,上面有合众国建国五周年字样。绒毛已经褪色破洞,露出微微发黄的棉花。破洞已被胶水与笔补过了,但补得很粗糙,就像她为重建合众国做的努力。

    她端详着,然后望着卓王孙,了一句话。

    “这就是你对我的定位——坐在王座上的玩具熊吗?”

    卓王孙摇了摇头:“这句话,我曾经对兰斯洛特过,现在,我再一遍给你听——这里的位子,你随便坐。”

    “很好。”芙瑞雅笑了笑,目光从上千只座位上一一扫过,然后,她坐在了那只皇座上。

    “我就坐这里了,那么,你坐哪里呢?”

    她的讽刺意味,更加浓了。

    卓王孙淡淡笑了笑,并没接话,而是:“开始吧。”

    上千座位上的官员同时起立,向站着的皇帝陛下行礼,然后,再度坐下。这在会议厅里制造出一阵嘈杂而整齐的声浪,然后沉寂。

    再然后,几个人走了进来。

    最前面的两个人,芙瑞雅很熟悉。

    兰斯洛特与妮可。

    兰斯洛特一身戎装,妮可则不再着女王冕服,而是公爵礼服。她进入大厅时,面容本是平静的,但当看到芙瑞雅坐在皇座上,脸色骤然改变,僵立在原地。兰斯洛特轻轻拉了她一下,她才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往前。

    芙瑞雅并没有多看她,而是望向她身后的那个人。

    那个人,她也很熟悉,赞伯尼爵士,征讨军的高级将领之一,最早投诚芙瑞雅的豪族,备受芙瑞雅的重用。他倔强地没有脱掉战斗服,身上血迹斑斑,腰背挺得笔直。

    走进来之后,他只向芙瑞雅行礼,对其他人视而不见,甚至包括皇帝陛下。

    芙瑞雅眉头皱了起来。

    最后一位进入的人,芙瑞雅仍旧熟悉。鲁塞德斯基子爵,玫瑰守护者之一,合众国与帝国的顶级豪族,一直对她极为忠诚。鲁塞德斯基子爵进入后,犹豫了一下,先向皇帝陛下行礼,再向芙瑞雅行礼。

    芙瑞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会议厅的门关上,再没有人进入。

    卓王孙走到芙瑞雅面前,止步。晏执政搬过来一张普通的椅子,延请他入座。

    他坐了下来,以一个随意的姿势,坐在一张很普通的椅子上。但巨大的压力仍从他身上透出,让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必须拿出全部的敬畏,才能仰望这位刚刚统一了人类世界的帝王。

    芙瑞雅脸上讥刺之色更浓。这是他的国家,他的宫殿。他想坐在哪里,与她有什么关系?这种方法根本不可能羞辱的到她。她从不需要靠一张座位去证明自己比谁高贵。

    这时,卓王孙却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向她怀里的玩具熊伸出:“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我怕你一会把它弄坏了。”

    芙瑞雅不动。

    他将玩具熊拿过来,耐心地抚平它身上的皱纹:“其实战争开始时,我是想杀掉所有征讨军的,五十万人,我只想留下你一个。”

    “我还想炸掉白风城,将它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抹去。还有母体,以及你的守护家族。”到这里时,他望了妮可一眼。妮可脸色苍白,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她回想起兰斯洛特过的话“因为他这次来,是真的想灭掉第一大区”,遍体生寒。

    然后,卓王孙收回目光,温和的望着芙瑞雅。

    芙瑞雅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我想,趁着这次战争做一次大清洗,将有些东西从你身上彻底剥离。”

    “你到底想剥离什么?”她的声音有点嘶哑,虽然卓王孙的语调很轻松,但她能听出来,卓王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而他也真的能做到。

    “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有很多身份,它们互相矛盾,又互相重叠。它们都是你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有些让你我走近,有些又让你我远离。”

    他望着芙瑞雅,叹了口气:“有作为我对的你,有作为我爱人的你,有作为知己的你,有最明白我致命弱点的你,有占据了我内心唯一柔软之地的你。也有,有凝聚了我黑暗**、想要征服的你。”

    他深深看了芙瑞雅一眼:“我想剥离的,是作为我对的你。我想让你永远都没有再做我对的资格,只剩下作为爱人的你,作为知己的你,占据了我内心唯一柔软之地的你,凝聚了我黑暗**的你。”

    “然后呢?”

    “然后一切障碍都会被扫清,我们会回到从前。”

    芙瑞雅冷笑:“怎么剥离?”

    卓王孙望了她一眼,转身望向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听你接了十三万帝**。我很感兴趣的是,这十三万帝**都是忠诚于我的,但你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让他们听命于你。我不感兴趣你用了什么法,我感兴趣的是,你用了多长时间,让他们听命于你?”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兰斯洛特的预料,但他还是立即回答:“两个月。”

    “很好。”卓王孙点点头,“我不会收回这十三万人的权柄,他们仍然是属于你的。我的问题是,如果再给你更多的人,你还有把握让他们听命于你吗?”

    兰斯洛特:“有,多多益善。”

    “很好。”卓王孙继续,“如果是三十七万士兵呢?其中大部分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训练,还是新兵,但经历过战火的考验。”

    兰斯洛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望着芙瑞雅一眼。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兰斯洛特迟迟没有话。

    卓王孙并未催促,仍然抚摸着玩具熊,安然望着他。但圆形会议室里的一切都停止了,似乎等不到他的回答,就不会重新开始。

    兰斯洛特终于点头:“有。”

    “很好。如果再加上三百二十七万平民呢?放心,他们都出身豪族,特别守规矩、知礼仪,很好管理。而且由你去统帅他们,格外合适,因为他们都出身于第一大区,名义上都效忠于妮可公爵,不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

    这句话,像是雷霆,在圆形会议室内震响。

    第一大区!

    出身豪族!

    名义上效忠于妮可公爵!

    这不就是第一大区的守护家族们吗?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将守护家族划归兰斯洛特统率?这有意义吗?自从那卷录像带曝光后,兰斯洛特与玛薇丝女王的关系也被公之于众,他因身上流着黑暗之血不被承认,但毕竟是玛薇丝女王的儿子。将守护家族划归于他,这不就是从左倒右吗?

    但每个人都有预感,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整个第一大区的豪族这可是一股不容觑的力量。

    卓王孙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于是再问了一句:“有把握吗?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有陛下。”

    “很好。兰斯洛特,你没有让我失望。如此,你就有五十万军队、三百二十七万的封邑了。这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多。给你个什么封号呢?伯爵够吗?”他的语气有些调侃,完全不像在讨论列土封疆的大事。

    还不等兰斯洛特回答,卓王孙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忘了,你不能封爵。那还是挂在妮可账上吧。但是妮可已经是公爵了,到达尽头了,我就只好给你一个大大的封地,你看怎样?妮可?”

    妮可脸色惨白,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用点头来表达自己毫无意见。

    卓王孙摆了摆,晏执政拿过一张地图来,卓王孙用笔在北冰洋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就把这一大块都给你吧。从此你可以称为‘北冰洋公爵’,晏,这个尊号似乎不好听啊。”

    “可以叫‘北境公爵’。”晏执政敬声回答。

    “这就好听多了。北境公爵。”卓王孙笑了,“妮可,你喜欢吗?”

    他的话音落下后,圆形会议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妮可的嘴唇剧烈的抖动着,似乎努力的想什么,但怎么都不出来。自从某个时间点后,她见到卓王孙都会陷入惶恐,必须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会失态。让她做任何额外的事情都极为艰难。

    上千帝国官员们也满脸惊疑。北境公爵,北冰洋——这是seven的国度啊!这是让这些人去干什么?

    送死吗?

    兰斯洛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芙瑞雅身上。

    芙瑞雅冷冷看着卓王孙:“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过,我要剥离掉你作为我的对的那一部分。你在这个帝国中拥有的太多了,守护家族,效忠你的骑士、士兵,母体,旧合众国的遗泽。这些都让你获得信心,认为能对抗我。只要有这些存在,你就会一次次成为我的对,我们就始终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们全都斩除,芙瑞雅,我已经想明白了,不斩除它们,我们之间就无法和平共处。但,这样会伤害到你,我也不是那么草菅人命的暴君,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它们放到你不可触摸之处。”

    “可你会害死他们!”

    “害死吗?不不不,不会。兰斯洛特是个战斗的天才,他屡次证明了这一点。他会成为人类的英雄,成为帝国抵挡seven的第一条战线。这条战线会牢固无比,何况,我还会做你的坚实后盾,是不是,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沉默良久,轻轻点头。

    卓王孙看着芙瑞雅,轻轻摊:“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吗?你一直放不下的家族责任,完全可以交给兰斯洛特与妮可。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足以统治整个北境。甚至将公国建设成原合众国的样子。推选豪族们成立议会,吵吵嚷嚷的实现平衡共治如果这还不够,也可以将女王的雕塑立起来,尊为先王。这,不正是你理想中的乐土吗?只不过,统治这片乐土的,不再是你,而你的弟弟妹妹。我想,这并不算太大的遗憾。你的担子,可以交卸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却又因为过分诚恳,显得有些讥嘲:“我过,我也想守护玛微丝女王留下的世界。我最终还是做到了,用另一种方式。”

    芙瑞雅冷冷看着他,语气微哂:“你还真是想到周到。若真想留下一方乐土,又何必把它放置在两族交战的边境上?”

    “因为只有它在那里,你才不会有二心。”卓王孙面色平和,“我会践行诺言,这里的位子,随便你坐。这座帝都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会有人阻止。但只是,如果有人帮助了那个成为我的对的你,哪怕仅仅只是我怀疑,不用有任何实证,他就会连同他的族人,一起被送到北境,成为帝国抵挡seven的第一线。”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逃离,继续到某个我找不到的角落积攒力量,与我为敌,但是,不要忘了,我是那条战线的唯一后盾,没有我。他们就没有了后盾。”

    芙瑞雅眸中的愤怒,一点点冰冷。

    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卓王孙这么做。

    自从他杀死五百豪族,赢下这场征讨之战,就再没有人能阻止他做任何事情。天空之下,万灵之上。

    他已经有能力,为他们的战争,划上终结了。

    她站起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甘心做你的知己、玩伴、恋人吗?”

    “我知道短时间内不会。”卓王孙望着她,轻声,“但我会等。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芙瑞雅,你是我心中最后的坚持,如果不是想着有一天与你重归于好,我会更急功近利、更血腥更暴虐。我会迷失在对某一目标的追逐中。所以,放下你的坚持吧,不要让我堕落。”

    他希望能打动她,因为这些话的时候,他是真诚的。

    他是一艘航行在黑暗之海上的船,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无论什么样的危难他都不惧,但他需要一个归行之地,让他不再只是面对寒冷,想到温暖,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头。

    这个港湾,在他的世界,只有一个,就是芙瑞雅。

    轻轻的,芙瑞雅摇了摇头。

    “你等不到的。”她语气平静地,“你认为可以剥离掉其中的一个我,你认为我有很多面,少了其中一面没什么问题;但不是这样的。我就只有一个,剥掉它,我就会死。”

    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看卓王孙。

    如果不是仔细聆听,或许都听不到她的什么。

    因为,她没有想要给什么人听,她是给自己的。有些话,别人听不听的到,没有关系,自己知道就行了。

    也因为,当死亡真的来临时,就是那么轻,不会让人听到。

    第二天,芙瑞雅站在城头上,望着兰斯洛特与妮可带着长长的队伍,走出帝都的城门,向着冰雪的国度行去。

    没有人能阻止。

    同时出发的,是第一大区中所有的豪族,以及他们所有的家人。今天过后,第一大区将再没有豪族了。

    芙瑞雅无法看到这一幕,她也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会不会很混乱,会不会很绝望。

    她只能望着眼前这只队伍,列着不算整齐的队形,士气低沉,偶尔抬起的眼睛中毫无神采,就像是行尸走肉。

    她看到妮可偶尔抬头望着她,眼中的仇恨掩都掩不住。第一次,她觉得妮可恨她是对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她害了他们,如果不是她想继续前行,他们就不会被放逐到冰雪的王国,天天与seven血战,挣扎在生死线上。

    五十万士兵,三百二十七万平民。

    是的,是她的前行害了他们。

    她,还能前行吗?

    远征的军队,终究望不见了。

    芙瑞雅发现,卓王孙真的信守了他的承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人阻止。

    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没有人阻止。

    但无论她走到哪里,所有人都避开她。没有人敢靠近她,更没有人敢接触她。

    她就像是个幽灵,能带来灾祸;或者像是瘟疫的感染者,能将致死传染给每一个人。

    有一次,一个孩子被她的战衣上的符文吸引,想走过来摸一摸。孩子的母亲尖叫着跑过来,抢前一步将孩子抱起,眼神惊恐的望着她,一步步后退。

    芙瑞雅笑了。

    “你们不必害怕我。我不会再反抗他了。我还拿什么反抗呢?北方军队的给养不够,弹药不够,这些都必须得要我求他才能得到。我不会再反抗他,也不会再逃跑了。你看,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她面带微笑,语气平静。但孩子母亲眼神却越来越惊恐,转身抱着孩子远远的跑开。

    留下芙瑞雅的笑,与伸出去的。

    这个初夏的夜晚。

    帝都的中心不是皇宫,而是一个由十四条道路交叉在一起的路口,十四条道路在交叉口汇聚成一个三层的环岛,中心则是个花园空地。这个空地在旧合众国时代就非常有名,上面矗立着一座玛薇丝女王的雕像。帝国成立后,雕像被推翻,换上了象征皇帝陛下无上功勋的凯旋门。再之后,玛薇丝女王的雕像又重新被塑起,却不复那么高大,站在凯旋门前,望着川流不息的车与人。

    夜色已深,这里的车与人毫不减少。

    芙瑞雅从一条路上出现,向着环岛中心走去。环岛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疾行的车辆,芙瑞雅丝看也不看,笔直走向前方。

    没有人去提醒她。所有人的眼神都刻意的躲开她,不管她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被车撞中。

    但也没有车撞到她,因为车辆一发现她,也远远的避开了。

    这让她就像是行走在一个没有人、没有车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停留的走进环岛中心,走到被凯旋门笼盖的女王雕像之下。

    她仰头望着女王像。

    女王像也望着她,一如望着那些川流不息的车与人。

    慢慢的,芙瑞雅跪了下来。

    她的抽泣声,终于响起。

    但却被那像是从不会停止的车流声淹没了。

    在这座都市中,她就像是幽灵,无论做什么都没人制止,也没人理会。

    这个初夏的黑夜。

    厚厚的卷宗摆在黑檀木的桌上,大战之后,百废待兴,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皇帝陛下做决断。

    卓王孙坐在黑檀木的桌子后,批阅那些厚厚的卷宗。

    他的精神很集中,事无巨细的书写着章程,每份卷宗都鞭辟入里,足以成为战后重建的指导原则。

    突兀地,他从卷宗中抬起头来,问:“晏,这场战争,我们胜利了吗?”

    晏执政却没有任何意外,沉静回答:“我们胜利了。我们逼出了皇后陛下一直隐藏着的两大杀锏:翼战船编队与兰斯洛特的策应。这应该是皇后陛下最后的底牌,否则,她不会坐视征讨军全军覆灭。这足以证明她已经没有别的底牌了。”

    卓王孙点点头,继续埋头处理卷宗。

    黑檀木宫殿中,重归安静,只剩下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

    突兀地,他又抬起头来:“这场战争,我胜了吗?”

    这一次,他问的是“我”,而非“我们”。

    晏执政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我只能,陛下,在国家与人类面前,没有个人的胜负。”

    卓王孙也沉默了很久,缓缓:“连我也不能例外吗?”

    晏执政:“连您,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