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最初与陈松雅相识时, 柳姝曾经真心拿她当挚友。两人年龄相仿,陈松雅性格活泼大方,长相气质不错, 看起来像是值得交往的女孩。
但人心叵测, 陈松雅拿着监控视频大放厥词扬言要告自己的场景历历在目。
柳姝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从原公司退出, 自立门户,其中艰辛无人语,而无论如何, 她熬过来了,她现在有时间精力, 并不算放过陈松雅,至少她欠自己一个广为人知的道歉。
而陈松雅现在不是她?
“那是谁?”
陈松雅在回答问题前, 先同柳姝讲条件:“姝姝,我告诉你,你能不能对我别再追究,我……我马上要和我未婚夫去洛杉矶,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柳姝对她未来行程安排没有半点兴趣, 甚至有些反感,她断陈松雅的话,“你再不我走了。”
她现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陈松雅身上, 她想惩罚陈松雅的方法有太多, 不至于自己下场。
“是迟总!”陈松雅抬起头, 咬紧唇,手心发抖,她知道这话出口,迟巍一定不会放过她, 但这样能转移柳姝的心思,能让柳姝更痛苦!
“迟总母亲找过我,让我坚持对你的施压。你当时只是一个乡下出身的大学生,迟家怎么能要你这种人当儿媳。”
柳姝面无表情,她除了是乡下出身的丫头,还是程家遗失在外的外甥女,与许玟丽的纠缠停留在三年前,从她嫁给迟巍那一刻已经荡然无存。
“那跟迟巍有什么关系呢?”
陈松雅眼神里带着惶恐,“迟总母亲找到我之后不久,迟总派人来找过我。”
“迟巍?”
柳姝有些不明所以。
“对,就是迟总。我当时……其实……”陈松雅在短暂的语无伦次后,整理好措辞,“你当时没过你男朋友是迟总,是博仪集团太子爷。迟总母亲找到我时我已经有些害怕,可她她是来帮我的,只要我坚持告你就好,她会帮我赢你。”
“然后、然后迟总来找我。”
柳姝忽然感觉手心微凉。
“他找你做什么?”
“对啊。”陈松雅喃喃道,“迟总找我做什么呢?他本来问我要多少钱,要我别再为难你,他想用最安静的方式解决你我之间的事情。然后我告诉他你去找过迟夫人。”
“突然他就沉默了很久,告诉我,就当他没来过。”
“后来他就纵容我欺负你,你和公司解决,背上千万负债。”
手指更僵了,柳姝用力攥了攥。
她在思考陈松雅这话的真假,又在回忆与迟巍重逢几个月来的种种。
还有方恩恩早得话。
她,咖啡厅的传单会不会是迟巍派人发的,柳姝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迟巍确实做得到。
如果陈松雅的是真的,迟巍的目的是什么?
一开始想要解决她和陈松雅的问题,知道她去找过许玟丽后却转变心意。
晚风敲着夜窗,空气中泛着微凉。
柳姝猜到,他应该是生气了。
柳姝侧过头,右手护住左臂幅度摩挲了几下,颔首道:“陈松雅,你别以为你几句话就能挑拨我和我老公的关系,更不要妄想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没有!”陈松雅骤然提高音量,“柳姝!我没有骗你!”
“我何必骗你!”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何必骗你呢!”
“我也纳闷迟总三年前的做法,知道你又嫁给他后我还以为他是想报复你!”
柳姝身体陡然一怔。
不知为何,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和迟巍分手那晚,她本来没想见迟巍的,就想让这段恋情随风飘逝,好像从没有发生过。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深处仅剩的一点骨气被碎,所以她准备悄然告退。
大概是删掉联系方式后不久,迟巍找到了她,那夜迟巍喝了很多酒,酒气熏天,双眼猩红。倒在新开工作室旁边泥泞道旁,颓废至极。
柳姝的手顿在空中,迟巍的哭声微,像孩儿的嘤咛,低不可闻。
他,我什么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辜负我?
柳姝一言不发。
一条街道静悄悄,如同执拗的女人下定主意的决心。
也是一个夏天,空气烦闷地好像要把人吞噬掉,汗液黏在肌肤上,头脑发胀,柳姝居高临下,听到迟巍的喃喃自语——
“柳姝,你根本就不爱我。”
那一瞬间,柳姝体会到心脏炸裂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薄弱的气球盛满了透明冰水,却在心口中不断膨胀,直至爆.炸,冷热交替,炸到血肉模糊,片甲不留。
完这句,迟巍起身,踉跄前行。他高大的身影隐藏在无边夜色中,然后柳姝视线渐渐模糊,有温热液体一滴一滴砸落,那么干脆。
柳姝很少用温柔的语气对迟巍讲话,原因无他,或许她本性就是嚣张的,迟巍恰到好处的包容和温和让她忘乎所以,她在迟巍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但她忘了,人类最真实的一面往往丑陋不堪。
但在迟巍背后声出的那句,温和又掺杂眷恋。
“我爱你的,阿迟。”
迟巍不可能听得见。
……
柳姝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燃烧。袅袅青烟盘旋上升,狭的空间顿时乌烟瘴气。
她开窗户,夜风袭来,卷走几分烟气。
她声量很:“你这些我也不会放过你。”
陈松雅破罐子破摔:“我只是想,不全是我的错!”
“是迟总和迟总夫人一起帮我搞垮你的!”
“那你猜为什么?”柳姝轻哼一声,淡淡瞥眼,“他可是我老公。”
“……我怎么知道?”陈松雅摇了摇头,“或许你们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相爱。”
“你、真的很狂妄!”陈松雅一字一句地,“你当年不就是得了奖,进公司后根本尊卑不分!新人根本就不会像你这么不懂礼貌,我当年进公司时,勤勤恳恳昼夜不分,师傅叫我做什么我就——”
“那是你啊。”柳姝抬眸,盯着她,“又不是我。”
烟烧尽了,指间微烫,柳姝扔掉烟头,一脚踩灭,高跟鞋在地板上轻碾了几下。
“我知道你想破罐子破摔。”柳姝拍拍手,“但你跑不掉。”
“而且你的这些对我根本没影响。”
“好自为之吧。”柳姝最后叫她,“松雅姐。”
柳姝走后,没和方恩恩上同一辆车。
她给迟巍发消息,迟巍还在加班。
柳姝了辆车,坐在后排,左手托着腮,往窗外看。
城市夜晚,灯光沾染万窗,鳞次栉比的光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照亮了女人白皙清透的肌肤。
她撒谎了,她对陈松雅没影响,其实不然。
这一路时间不长,柳姝却想了很多。
至少迟巍当年,生过自己的气,这是柳姝第一次意识到迟巍的脾气。
一个总是温柔待你的人,有一天不温柔了,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生气自己遇到麻烦时找得是许玟丽而不是他,然后置之不理,任由陈松雅放肆。
事情过去太久,一切都翻天覆地。
迟巍骗了她,没关系。她已经不是几年前蛮不讲理的自己,这件事与不也没关系,装作没发生过也一样。
她真的好烦。
她想把话开,但她又不想,分手的原因是她自卑。
爱情往往就这样,一个不,一个不问,要不就是问了也不,了也不听。让本来可以离得很近的人渐行渐远。
出租车停在博仪集团门口,柳姝付过钱正准备下车,一辆红色法拉利自身后猛地加速超过先一步停在前方。
柳姝和司机都愣了愣。
红色法拉利立在黑暗中,柳姝第一眼没认出来,直到程思南开驾驶室下车,一脚踹上门,徒留一道闪电似得背影,她才惊呼一声。
她赶紧付钱下车,大步走进博仪集团。
程思南闹了不少动静,安保人员根本拦不住,她的嘴皮像是被开了光,一路炮.轰不断,怼得旁人不敢话,又因为她是个年纪轻轻看起来很有钱的姑娘,没人敢碰她。
柳姝上到另一班电梯,耽误了些时间,等她赶到迟巍办公室时,大门紧闭。
柳姝推开杨松,敲响门,过了一会儿,迟巍才开门。
程思南眼眶微红,精神状态不佳,看着柳姝的表情犹如天塌,“表姐,我对你一直都不错,我一直把你当作姐姐,就连二哥和你吵架我都是向着你的,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
迟巍面无表情,双手抵在柳姝肩上:“姝姝,你先回家。”
柳姝呆滞地转头,看着迟巍:“思南怎么了?”
程思南毫无征兆的大哭起来,她指着迟巍,情绪激动:“时越到底在哪?!”
“没什么。”迟巍自动忽略程思南的问题,转头对柳姝,“你先回家。”
与此同时,程思南停止哭泣,只是控诉裹着哭腔弥漫整间办公室,刺穿耳膜。
“你不想和我联姻,我也不想和你啊!”
“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什么都配合你,你真的不用找时越来骗我!”
“他骗了我,一走了之!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迟巍看着柳姝的表情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没有光亮。他伸手覆上柳姝的肩头,轻声道:“姝姝,你先回家——”
“思南怎么了!”柳姝突然大吼,然后很快垂下头,她的表情是难以描述的茫然,却又在顷刻之间紧蹙眉头,“迟巍——”
“你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这就三年里,我们没在一起的三年里,你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迟巍穿着一身西装,领带端端正正系着,方扣扣在胸前,白色衬衣半露,整个人挺拔而高冷。
他轻轻揉了揉额头,目光定在柳姝早给他擦的鞋上面,灯光下泛成一点光,直乍人眼。
而柳姝,也好像被一股难以置信的悲伤淹没了。
他从没想过,这事情有败露的一天,他瞧了程思南对时越的感情,瞧了她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时越的心情。
“迟巍!迟巍!”程思南哭到没有声音,她想要保持形象,也想找迟巍算账,可真到当面对质的时候,她只想找到时越,她想问问时越,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姐夫——”程思南深吸一口气,暂时安抚好自己心情,“你告诉我时越在哪?”
“我不怪你。”
柳姝眉心一跳。
迟巍不话。
柳姝抬眼,眸色微红,她咬着牙颤抖,扯着迟巍衣袖用力,“你——告诉她!”
时越到底在哪?
毕竟,他是你找来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