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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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思梁:“……”

    他盯着柳姝离开的背影, 半晌没移开眼。

    以前从未和柳姝交谈过这么多,印象里最深的一次就是在商场没忍住和她的姐妹进行了一轮嘴炮袭击。不得不乡下养成的姑娘确实和豪门里的大家闺秀不一样,起话来条理清晰, 喋喋不休。

    其实早在身份被爆出来的时候, 程思梁就不争气的害怕起来。

    这会儿柳姝对他一番教导,他也默不作声。

    他将盒子从桌面上拿起来, 轻轻开。

    中午阳光正欲浓烈,橙色灿烂的光芒自窗台门口所有透亮的地方照耀着,将钻石每一个面都营造出更加光鲜夺目的璀璨。

    这是一条极为贵重的项链, 是他有意托人从某品牌商购买,为的就是求的柳姝原谅。

    他在心里自觉将自己和柳姝进行对比, 同样背景下他远不如柳姝来的坦荡,或许就是前二十年里柳姝从未依靠过程家, 而他从未离开过程家。

    还有就是程北光给予柳姝的股份和房产,没给过他。

    他轻轻合起首饰盒,放回原处,叹了口气。也在此刻突然释怀,他确实是因为妒忌才一直挖苦柳姝, 也是真的不如柳姝豁达。

    半个时后,柳姝在楼上收拾好行李箱,又给李桃电话询问了相关事宜。她准备换一张新电话卡, 再带一些现金装在身上。

    换卡前, 柳姝同方恩恩通了话。

    方恩恩近来在工作室忙得焦头烂额, 接到柳姝的电话激动不已。

    “姝姝,在家休息的怎么样?”

    柳姝合上行李箱,抬腿倒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眯了眯眼, 懒洋洋道:“我家的地址是你告诉迟巍的吧?”

    “……”方恩恩那边默了一会儿,支支吾吾的,“迟总神通广大,用不着向我听这个。”

    “方恩恩。”柳姝收了笑,“我和你认识二十几年,你一话我就知道你脑袋里想什么。”

    “……姝姝。”方恩恩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好不容易重逢了的人没必要因为误会分开,你和迟月光永远没完。”

    方恩恩得对,但只能是半对。

    柳姝不认同。

    “工作室怎么样?”

    “很忙。”方恩恩如实道,“你走了之后下面能顶起来的摄影师只有张张和凯文,大家连夜赶工加上多次拍摄,也能达到满意的效果,就是时间稍微长一些。”

    “那就好。”柳姝,“我这次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这通电话结束我会换号码,你不用找我,等我回来联系你。”

    “姝姝……”方恩恩有些吃惊,“你是真的吗?”

    “真的。”她声线清冷。

    柳姝挂断电话,下楼时才发现程思梁已经走了,首饰盒放在原处,她收起来,搁在柳行之的房间里。

    柳行之看到了,有些嫌弃:“你的东西你带走,不要放我这,我不要。”

    柳姝无奈:“那我放哪?”

    柳行之推开窗户,面积不大的房间瞬间清透起来。

    柳行之的房间很简单,整洁有序。一张不足一米二的床,对面放着一张木制书桌,书架,架上摆放着他最常使用的那款相机,书架旁边还有同等色系的花架和水彩颜料。

    平时,柳行之爱画油画和水彩,油画味儿重,他不往房间里放,一般搬出去写生,他个高身体瘦,在外人面前话并不多。直到迟巍走后,柳姝才后知后觉,柳行之和迟巍聊了很多,即便喝醉了,应该也是开心的。

    “你去哪带哪?哪这么多问题?”柳行之声色沉沉,明明冷酷着一张脸却没忍住抬眼看她,问了声,“你准备去哪?”

    “火车上认识了个姑娘。”柳姝,“她要去支教,我想和她一起。”

    柳行之有些不太放心,先是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缓缓道:“安全吗?”

    “安全。”柳姝不疾不徐,其实她一早知道能被支教的地方设施环境各方面条件都比不得城市,安全隐患也一大堆,但既然决定了,身份证明已经开好,电话卡也抽了,便没有后退路。

    “你不用担心我,我可能不会常回来。”

    柳行之侧头看了她一眼,“其实对我而言你去支教和去明城都是一样,反正都不是留在我身边,只是你自己考虑清楚,你做过的事情和你将要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能给你带来什么,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爸爸都支持你。”

    “爸爸不是你亲生爸爸,这件事我隐瞒了你二十多年,如果可以,我想隐瞒一辈子,但事情总不会照着你想的去发展。”

    “我知道。”柳姝低声。

    “把你的东西拿走,带去哪里都可以。”柳行之躺下,阖上眼睛,面容宁静,有稀疏白发看起来不很明显。“我养你这么多年,只要你健康,平安。”

    **

    夜晚时分,博仪集团总部。

    迟巍穿白衬衣倚窝在上,头部倚靠座椅半耷着眼憩。

    自昨天到现在,他有足足三十几个时没有睡觉,从鹿镇开了几个时的车马不停蹄赶到博仪,只简单冲洗换了身干净衣服,一直在听杨松汇报工作。

    等杨松汇报完,他又交代杨松去把孙赫叫来。

    孙赫在博仪任职多年,一直从事迟承江助理一职,他这人身份有些特殊,当年迟珍进博仪之前,迟承江派他手把手带迟珍。

    这一带不仅辅导工作,更是把迟珍带上了床。

    更搞笑的是,迟天麟不是孙赫的儿子,这一点,无论是迟承江还是迟巍都做过鉴定,迟珍的闭口不言让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直接姓了迟,唤迟承江为爷爷。

    迟承江多次以工作差错试图辞退孙赫,全被迟珍巧舌如簧留了下来,后来孙赫被发配非洲也仅仅只待了三个月,非洲归来,孙赫与迟珍的关系更是密不可分。

    临城永安的项目被扣,表面为孙赫阻拦,实则为迟珍操控。

    这么多年过去了,迟巍始终记得第一次见迟珍的场景。

    那时他四岁,迟珍十四岁。奶奶去世,迟珍被接回迟家。许玟丽攥紧了他的手逼他喊姐姐,脆生生的一声姐姐,迟珍微笑回应。这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令迟承江喜出望外。

    许玟丽出身不高,又是迟珍后母,对迟珍一直保持着恭恭敬敬不敢言语的状态,两人的身份有些颠倒。迟巍当时,不懂这些,又因为迟承江对迟珍怀有愧疚,颇为疼爱,在迟珍没有暴露对迟巍的厌恶之前,迟巍一直都对她敬爱有加。

    迟家后院有一个露天游泳池,迟珍用力的双手就是迟巍的噩梦。

    当时他站在游泳池边缘擦头发,游泳圈放在脚边,游泳教练刚开始教他第三天,游泳不算熟练。

    突然背后伸来一双于他而言的大手,用尽全力推他下水,他毫无防备。他平时都在浅水区练习,迟珍直接推他下了深水区,深度两米。因为反应不及而呛水,霎时间他有些忘记教练教导的要领,腿不自觉的摆起,脚却抽了筋。

    池水掺杂着强烈的光照一股脑儿涌进鼻腔,那种鼻塞耳鸣的感觉令他一辈子难以忘记。

    也就是浮出水面的一秒钟里,他大声呼喊救命,也在那时候看清了迟珍冷漠无情,眸底含霜的脸。

    后来管家听到了他的呼救,奋进全力将他救起,再清醒时,迟珍不见了。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许玟丽,许玟丽一言不发。他很生气,想让许玟丽替他出面教训迟珍,他那时年纪尚,于他而言,父母是很厉害的人,许玟丽直截了当的拒绝他,并且告诉他,在这个家里,你要让着迟珍,因为她在迟承江心中要比他重要的多。

    他从就被迟承江当作继承人养尊处优般的培养长大,他反应敏捷,思考周全,他忽然意识到在迟家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他比许玟丽要强硬许多,因为他和许玟丽不一样。

    从那天起,他奋力学习游泳,学习需要当作博仪集团继承人所具备的每一项技能。

    迟珍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从很久之前,迟珍也看清了这个趋势。

    只是迟巍没想到,迟珍会这么坚持,她骨子里的反叛意识和她浮于表面的虚伪随着他的壮大而日渐狂妄。

    门外有人敲门,迟巍揉了揉额角,直立起身。

    杨松不紧不慢的推开门,引着孙赫进门。“迟总,孙总监来了。”

    “孙总监。”迟巍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两肘垫在办公椅上,眼眸半垂,“你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吧?”

    “迟总?”孙赫的表情有些震惊,“您什么时候回来——”

    “稍等。”迟巍接了电话,用眼神示意孙赫闭嘴,然后下一秒,他紧蹙眉头。

    程宸在那头:“思梁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