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可能修了个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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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墨想,曹先生,没想到最后还是与药有缘啊。

    当下便道,“晚辈愿意。”

    谁都觉得这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有些人羡慕,有些人鄙夷,有些人就觉得这孩还挺会的。

    方才笑得好大声那人就笑不出来了,“前辈此举不公。后山也是山,凭什么要一个没灵窍的人去白白占了位置。”

    清虚弟子中也是议论纷纷。

    “仙派不收无用之人,就算是后山老伯也是开了灵窍的。”

    “倒不如,让根骨好的孩子来,有朝一日还能有所作为,出去不怕辱了仙派脸面。”

    席墨定了定神,对着那些弟子诚挚道,“晚辈定不会辱没仙派脸面。”

    有弟子无奈道,“可是你这根骨已经很没脸面了啊兄弟。”

    还有弟子认真道,“根骨差就算了,连灵窍都没有也太…过分了吧。”

    更有弟子直言道,“这是废物,我们不能要的。”

    席墨用余光看看插袖不语的老头,顿了顿方道,“此番机缘颇深,因晚辈入派所求正是为药之道。此前业已有所尝试,故而知晓于药理之学,没有灵窍也可以有大感悟。”

    众人听得惊了:这孩子脸皮也太厚了吧。

    “我有三问,望答之。”这话的却是崔仰晴。

    这是她今日所的第四句话。

    众弟子纷纷眉目传情,神色精彩:看不下去了!连甘度长老都撬不开口的大师姐话了!

    崔仰晴看席墨颔首而立,“仙子请言。”便淡淡开了口。

    “其一,‘种药唯愁晚’此句何解。”

    席墨垂眸思索片刻,“因药草种植时间有以季节计者,有以月计者,有精确到日者,有分上中下三种时宜者,故择时是为药草栽培重中之重。岁不我与,逾期不候。”

    “其二,中恶者常以乌药治之,其理何在。”

    席墨仍沉思少顷,谨慎作答,“此药南三州山中极多,便宜采摘。辛温香窜,上入脾肺,下通肾经,理七情郁结,谓治一切气,除一切寒。中恶常作中蛊,或邪气入体,乌药正对此状,起效者甚众。”

    “其三,番红花与延胡索,药用宜忌有何共通之处。”

    席墨面上笑意盎然,对答如流,“二者入药,皆有活血散瘀,理气止痛之效,宜用作妇人产后调理,却忌有身孕时服用。”

    老头适时笑了几声,“行了行了,嘉渊你去,带给老伯看看吧,能看得上就是他的人了。”又道,“看不上就把人送回来,趁着船还没走光。”

    浓眉大眼的陆嘉渊就站了出来,“兄弟,同我来吧。”

    “席墨哥哥。”乔沛忽然道,“我在这儿等你,要是他们不要你,我们一起回家好啦。”

    “可你是要留下的。”席墨似笑非笑,又看了一眼董易,“二哥,我欠你一笔。”

    董易心领神会,立时就操着三寸不烂之舌叨叨起来,“丫头,你还不懂啊。我光听都能猜出来,你家的钱都被那鱼吞走了,你娘咬牙送走你就是不想把你卖了抵债呢!”

    乔沛一听,“你胡!”待到转头要问席墨,人早跟着那陆嘉渊走了。

    姑娘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这陆嘉渊却是个好相与的,一路上与席墨念了些清虚派中之事,又向他告之了后山的典故。

    后山原是有名字的,叫作农令峰,从前是问虚真君的道场。峰上灵气最重,但是极为纯粹的生气,适宜各种药植生长,不适宜人修炼。因距主峰经济最远,又

    罕有人迹,故被称作后山。就峰体而言,实际上是可与清虚五峰比肩的第六峰。

    目前那里只有一个老伯驻守,因他所制的灵傀足够养护漫山植株,掌门便不再费心往后山拨人。只清虚弟子有课业需求时,会在后山暂居。其余时间都只那老伯一人待着,甚至有些时候他也会消失不见,概是去了别处巡游。

    “老伯是很好的人,况你对药草这么有研究,他一定很开心收了你作伴。”陆嘉渊道,“不定待久了,你还能得他真传。”

    席墨笑了笑,想自己根本无法运转灵气,连那灵傀都驱动不了,只先不提真传,能不被人嫌弃已是难能可贵。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此,他仍是道,“方才多谢仙君,晚辈才能挣得一线机会。”

    “嗨,我不看你挺好一孩子,还知道护着同行的姑娘。就刚才笑你那人,躲穷奇的时候可是推了不少人出去。”

    “他的根骨亦是中品。”席墨道,“是能入仙派的。”

    “那也得有人要他才行啊。”陆嘉渊笑了起来,一双梨涡浅浅,很是可亲,“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我们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席墨仍挂着笑,却不接话。

    “我就送你到这里,一会儿你好了,下来告诉我一声。”陆嘉渊指了指上头林隙中远远透出的一角青瓦檐,“老伯不喜欢一次看到太多人,你直接告知来意就好,他知道最近蓬莱道又开了的。”

    席墨别了陆嘉渊,开始登山道。

    这里不久前应下过一场雨,地上的青砖被水润得起了潮意,每行一步,便有股十分甘冽的清气夹面扑来,眼前仿佛沁了一层薄淅雨露。

    待到了那园子前,只觉里面静得出奇。席墨推了虚掩的柴门,行到正堂前,发觉里面果是空无一人。

    不巧,老伯出去了。这么想着,山风忽来,吹得檐上枝间雨滴悠悠,晃了一脸一眼。

    席墨拭净额上水珠,蓦然侧首,却似在那青竹掩映,纱帘飘飞间看到了一张极为年轻的脸。

    不由怔了怔,想,这就是他们的老伯。

    修道入境,果然驻颜。可能他是在这里待了许久,才会被叫老伯,实际上很早就入道了。

    先时席墨问过了,只陆嘉渊也不知这老伯姓氏,故只能走到书室前,据礼唤了一声,“老伯好。”

    老伯却不出声。

    席墨就道,“老伯,我是新弟子席墨。向您问安。”

    隔了一阙帘子,老伯他看着手中书,异乎寻常地冷漠。

    席墨还想什么,却闻一握霰雪般的声音幽幽吹来,“你要寻的人还未来。”

    席墨个厚脸皮,不知为何,忽然就烧得慌。踌躇一瞬,只能道,“前辈抱歉,弟子无意冒犯。”

    “无妨。”那影子继续看书,静如一尊雕塑。

    席墨直起身来,眼睛就往那影子上望,似是笃定隔了一层帘子,对面也看不见自己的目光。但他又望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那素纱一掀一掀,弄得心里有点痒痒的。

    他既觉得好奇,又要忍住逾矩之举。

    因为风送到鼻尖的,属于那人身上的味道,他从未曾在活物身上遇过。

    是冰雪一样的人。

    席墨是很能辨识味道的。长这么大,身边的人常有花香草腥,烟熏料辛,却独独未有人会是这种味道。

    他原先住在弱水之畔,那里的冬天经常下雪。

    雪是什么味道呢?

    是在屋外疯跑一圈回来后,一入门来掐在眼前的白霜与梗在喉头的冰凉,是纯粹到如烈酒般刺痛

    的醇芳。

    是没有味道的。

    是一种近乎痛觉的,凉。

    不似世间任何香气,却如剑般直插肺腑。

    席墨不怎么怕冷,喜欢嗅花上雪,所以觉得那凉气总有一股子沁入心脾的幽香。

    现在他闻见这种香味了,只觉恍如隔世。

    不是老伯,也不是灵傀。

    会是谁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一丝失望。

    如果他是老伯就好了。席墨想,可是他似乎不太爱搭理人,如果真是老伯,怕也是不会要我的。

    席墨又站了一会儿,摸摸鼻尖,想那陆嘉渊仍在山下等着自己,只能恭谨道,“弟子叨扰了。前辈可知老伯去了何处。”

    “不知。”那人一句话将他堵死。

    席墨梗了一梗,只得道,“弟子告退。”行了一礼往回走,愈走愈是迷惑,念及这一路的见闻,忽有所感,想难道这人其实就是老伯,这又是一重考验?毕竟陆嘉渊了,此处是老伯居所,按理不会让个一问三不知的外人随意待在书斋而自己消失不见。

    这么一想,心中又笃定了几分,就再挪回到书室门口,颇为郑重道,“前辈,我是新弟子席墨。向您问安。”

    那厢静默良久,方回了一句,“知道了。”

    席墨心中一暖,这便是要了自己的意思?

    当即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成全。”再想些什么又觉这人概是不爱听的,索性住了口,过不多久果听他淡淡“嗯”了一声。

    席墨想,这就成了。

    他眉角带笑,沿着那青石板一步步下来时,陆嘉渊就心知肚明,“恭喜师弟加入我清虚派!”

    “谢过仙君……”席墨话音未落就被笑着纠正道,“现在是陆师兄了。”

    “谢过陆师兄指路之恩。”席墨道,“老伯当真是很好的人。我能投在他门下,不胜荣幸。”

    “看看这嘴甜的。”陆嘉渊办成一桩好事,心情也十分不错,这就了个快活的响指,“今后师兄我在药草方面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向你多多讨教了!”

    “一定。”席墨诚挚地笑了,故而神态十分动人。他眉眼殊丽,朱唇雪腮,晃得陆嘉渊一霎时有些眼花。故而点点头,暗想怪不得这么快就下来了,这样一副笑脸还有谁能遭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