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惺惺作态
一连十天,除了街口巷尾喜闻乐见的谣言不曾消散,靖川王府和贺兰公主府邸却是风平浪静。
得了凌太子快速落实婚事的嘱咐却又步履波冰,踟蹰不前的贺兰公主苦思冥想,既然两边都不能得罪,那么唯有来一出苦肉计才能摆脱眼下这左右为难的局面。
于是,她顾不得老凌王的猜忌,主动请圣谕将姬和的婚事提上日程。她哭哭啼啼的自己教女无方,姬和虽胆大妄为却也真心爱慕凌不惑,若是不随了她的心愿,从此青灯古佛事,就怕寻死觅活毁了皇家清誉。
琉璃坠本就等同圣谕,贺兰公主虽多此一举,却也将自己毫无攀附之意,忠于皇家之心演绎的淋漓精致。她如此惺惺作态,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在尽心尽力筹谋和争取,那么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凌子域也挑不出错处来。
老凌王虽不喜这门婚事,但皇家信誉至上,也无法直接否决。有了贺兰公主的言辞恳切,凌子域又在旁煽风点火,他自是要拿出自己一言九鼎的态度,又不能轻易就此下了决断。
“琉璃坠点婿如同指婚,寡人岂会出尔反尔,但靖川王那个臭脾气你也知道,姬和又不是旁人,外甥女一生的幸福寡人这个舅父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于是他直接召了凌不惑入宫,要询问一二他本人的意思。
贺兰公主也是聪明人,她早就料到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再加上要同时面对他们父子三人,就算自己的苦肉计再逼真总不能各方都讨好,于是在靖川王来之前,她称不想给他过大压力,为了避嫌提前退了出去。
“姬和的心意你已然知晓,既然接了琉璃坠,不如选上良辰吉日,将婚事办了去吧。”一上来,老凌王没有给选择的余地,试探道。
“儿臣心有所属,恕难从命。”凌不惑也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于是没有犹豫,直接拒绝。
“月升将军么?不妨事,两个一起娶了便是。”老凌王眯着眼睛,帝王的威严和老辣毕露无疑。
“这恐怕不好吧。”还未等凌不惑表态,凌子域倒插了话。
“有何不可?”老凌王见竟是太子抢先,很是费解。
“父君,可是忘了,月升将军也是赫和的十一公主,与东启景帝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他提醒道。
“赫和已然归附北凌,这个婚约便也不再作数!”凌不惑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身为储君的弟弟,“况且,父君也不会希望月升将军嫁入东启,赫和归附再生变数。”
老凌王不置可否,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个处惊不变的儿子。
“赫和十一公主暂且不提,可琉璃坠如同圣喻,帝王一言九鼎,大哥这门婚事可事关皇家威严。”凌子域早知他会如此,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拿老凌王的颜面事。
“你好意思提皇家威严,这些年你那些个风流韵事,寡人这张老脸早就没地儿搁了。”到颜面,凌子域倒是忘了他从前有多荒唐,老凌王气不打一出来,将他生生给怼了回去,就此,琉璃坠之事他偏袒之心暴露无遗。
凌子域不再接话,心里的不服已然跃然脸上。
“儿臣心意已决,一生只娶尉迟予初一人。”凌不惑见无需他多费口舌,事情就有了转,便一鼓作气,将对顾予初本人都不曾提及的承诺摆的出来。
老凌王没有吭声,可敛去的笑容,尽可看出他的态度,他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若强迫他娶了姬和,云京怕是留不住他的人了。
“姬和是嘉魁,又是你姑姑的女儿,于公于私,都当给一个交代。”
到交代,凌不惑很是反感,他何尝没有和姬和的清清楚楚,可她不仅没有听进去分毫,还借着皇命要挟他,如此还反而要他给一个交代,实在是可笑。可话既已到这个份上,便也缓和了语气,“琉璃坠虽如圣喻,被选中之人无论身份贵贱都不可拒绝,但没嘉魁自己不能反悔。”
“你即是有这个本事,那就去试试。本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孽缘,也应当你自己去解决。不过,以一月为限,若是解决不了,这婚约就这么定下了!”
老凌王竟然毫不犹豫给了凌不惑其他的选择,而后摆摆,赶着这兄弟二人退下,草草判了这桩大也大也的国政和家事。
凌不惑得了回旋的会,心里大定了一半,他也不顾凌子域是否行礼退下,率先出了大殿,丝毫没有礼让储君的意思,这让本就不悦的凌子域更加的不爽。
凌子域快步追上他,紫延宫高阔的云梯之上,两个身姿的挺拔的男人并肩而行,除了相同的英俊面容,连凌云不凡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你来凑什么热闹?”凌不惑目视前方,丝毫不改冷冰冰的态度,质问道。
“靖川王好大的口气,你虽是我的大哥,可我才是父君亲封的太子。”凌子域不屑的牵着嘴角,冷笑凌不惑僭越的不自量力,摆出了太子的架子。
“即是太子,就该以社稷朝政为重,三姑六婆下九流的拉郎配,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以为我愿意操你这份闲心?”凌子域白了他一眼:“贺兰姑姑一大早来我府里,哭的凄凄惨惨,她实在没办法动你,可姬和心意已决,要我帮她想想办法成全表妹的痴心一片。”
凌子域静静观察凌不惑的反应,他的话半真半假,贺兰公主今日一早的确去了太子府,坦言自己费尽心,可凌不惑还是百般拒绝,与靖川王府这次联姻会渺茫,为自己可能完不成任务做足了铺垫。
他心里清楚,他这个姑姑不过是想推自己出面亲自促成这门婚事,这样贺兰公主府嫁女左不过是被迫接受太子府的安排,一来可不被老凌王猜忌,二来缓和了靖川王府对姬和强行逼婚的反感,三来,又能表一表对太子府的忠心,打消自己对她倒戈靖川王府的怀疑。
虽然贺兰公主府对他而言无足轻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顺着贺兰公主的意思站了出来,却也毫不留情的反将了一军。他当然知道凌不惑对顾予初的心意,却故意贺兰姑姑渴求将姬和塞进靖川王府,让贺兰公主府全然立在靖川王府的对立面,如此,他隔岸观火,才更有趣。谷
还有一点更为重要,他心里清楚,只要凌不惑一日不成婚,单明曦始终没有办法死心,那样,他做的再多也是徒劳,不如釜底抽薪,绝了她的念头,眼下得了这样好的会,他怎么能够放过。
“即是为了成全,怕是找错地方了。”凌不惑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似乎看穿了他的把戏。
“谁不是呢。所以我让她来求父君。”凌子域挑挑眉,也不避嫌自己的别有用心,回敬着。
他心里早盘算好了,琉璃坠如同圣喻,靖川王府若是不答应便是抗旨,若答应了,单明曦也就绝了念头,无论哪一种他都是乐见其成的。
即便今日父君允了凌不惑第三条路,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先不姬和已决的心意,比起贺兰公主言辞凿凿、信誓旦旦,能否实实在在顶得住靖川王府的压力,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忠心。
两兄弟对视良久,电光火石之间,各自都有各自的运筹帷幄。之后,谁也未再多言,就此不欢而散。
令人惊奇的是,凌不惑前脚回府未落定,贺兰公主便后脚跟至。
“姑姑怕是算好了吧。”凌不惑见贺兰公主摆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并不客气。
“我知道你在怪姑姑我,是我没管好姬和,让你为难了。”贺兰公主故技重施,在凌不惑面前也卖起了惨。
“姑姑即是明白,就不该去紫延宫求什么良辰吉日。”
贺兰公主听出他的不满,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捏着帕子哽咽道:“我早该来负荆请罪的,我和儿做出如此惊天之举,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是,可我去求哥哥实属被逼无奈,是太子一力要促成这门婚事的。”
“凌子域?他是无事可做,还是想借此试探贺兰公主府这不值一提的忠心?!”凌不惑一语双关,对于她屡屡摆上台面的挑唆,很是不屑。
贺兰公主一时语塞,凌不惑审视着这个幼时对自己和凌子域疼爱有嘉的姑姑,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亲情稀薄如云烟一般,看的见,却握不住。权力之下人的人性本来的贪念真得会被放大百倍,挤得善念初心无处安放。
贺兰公主想了又想,自知难以辩驳,便不接忠心与否的茬儿,自顾自的道:“贺兰公主府永远忠于北凌,忠于紫延宫。”
“的确,谁能握住北凌的天下,姑姑就忠于谁。儿子追随太子,再将姬和嫁入靖川王府,两头都占??上,这如意算盘打的可够响的。”凌不惑一点不留余地,讽刺道。
“你会如此看我,凌太子也当如此,我就算再傻,也知道多行不义的下场!这天下无论是谁的,我依旧是北凌尊贵的公主,你们的姑姑。若我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琉璃坠必是最错的一步棋,我难道是要自寻死路不成?”面对质疑,贺兰公主摆出自己已有的地位,意欲将琉璃坠之事撇干净。
“若姑姑真如自己所坦坦荡荡,又怎甘让自己的女儿任人摆布,沦为笑柄。”对于她的反驳,凌不惑并不相信,要琉璃坠一事对谁的影响最大,唯姬和无二,试问天下哪个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拿名声去赌飘渺虚无的幸福和前程。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质疑我和儿待你的真心!”贺兰公主怒了,咬着牙狠狠的道,姬和会捧出琉璃坠逼婚靖川王府她是真的始料不及,若她知道,哪怕是日日捆了姬和脚拴在府内,也断然不会任由她胡闹,以至于现在殚精竭虑的周璇其中却毫无胜算。
“那姑姑的意思是凌子域是算准了我会抗旨,是么?”凌不惑笑的意味深长,“若我偏偏不呢,姑姑以为如何?”
见凌不惑态度似有缓和,又故意试探,贺兰公主抓住会,动之以情:
“姑姑知道你心有所属,可姬和对你一往情深,我明里暗里劝了不知道多少回,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但你放心,姬和那边我一定会劝她主动悔婚的,定不会让你为难。”
“姑姑连琉璃坠都压不住,又怎会有把握做的了姬和的主?”这个承诺,虽正合凌不惑心意,可他却并不相信。
“姬和年纪,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嫁给心上人罢了!你心向她处,本是无缘,可巧的是她偏偏得了琉璃坠,自是不撞南墙不肯罢休的!若我真的希望姬和嫁给你,在庆功宴上便许了姬和直接出你的名字便可,何须绕这样大的弯。”
这个时候,为了洗脱她另有所图的嫌疑,贺兰公主只能一口咬定是姬和的一意孤行,她也无可奈何。
“既是这样,那我就静盼公主府的退婚书。”
“好”贺兰公主毫不犹豫的应下,但眼神之间又有未尽之言。
“姑姑可有什么难处。”凌不惑眯着眼睛,和老凌王如同复刻,猜到她不会应的如此干脆。
“姬和强人所难是她得不对,可她毕竟是你的表妹,有些心结还是需要你亲自为她打开,姑姑恳求你,与姬和当面好好谈谈,给她个台阶下,不然她万一想不开,要寻死觅活,闹的满城风雨,最后两家颜面都不好看。”
贺兰公主的非常隐晦,点到为止,没有提及若姬和有个三长两短,顾予初难逃口诛笔伐的下场。
凌不惑眼中深邃,他当然明白这是**裸的威胁,他可以拒绝,但却不能。
顾予初代他公然接了琉璃坠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挡下外人对他的诟病和指责,却也将她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眼下解了这婚约不难,难的是如何保全她本就被旁人蓄意糟践的名声。他再也不许自己的女人受任何委屈,哪怕流言蜚语也不行。
于是,他思虑再三,终于点了点头,贺兰公主这才得尝所愿的放心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