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生的三千神魔， 如今，只剩下了我……”

    又一场大战后， 伤痕累累、疲倦不堪的四只躺在云海之中，听禁不住玄月纠缠的辟讲古。

    “……自降生， 我们就有自己的使命——清洁九界， 助其强壮。”

    辟一边炼器， 一边平静讲述那天地初开时的一切。

    三千神魔，身巨无上伟力，他们是万物之父，护佑众生，如今硕果仅存的辟，带着新生的玄月， 做着的，仍然是他们曾经一直在做的事——清理危害九界成长的一切寄生虫（混沌巨兽）、毒瘤（灵尊）、污浊（魔渊）。

    无尽岁月以来，九界经历了无数灾劫， 灾劫中， 不只九界生灵死伤惨重， 便是九界自身，也受损严重， 好在九界自具自我恢复能力， 随着时间流逝，每一次灾劫造成的损伤，都会慢慢得到恢复。但是，九界恢复有一个前提， 那便是本源。

    九界本源不损，九界便可一直存在，生存在九界的生灵便可一直存在。

    可是，就玄月所知，苍界，已万年无人飞升，而灵界，同样如同。

    为什么？

    辟因为九界的本源减少了。

    本源会增长衰减，九界修士无法飞法，便是九界本源衰减所致。

    九界本源衰减是什么原因导致？

    辟，因为混沌空间中混沌巨兽无人清理。

    “……所以，我们现在在这里累死累活，不只是为了锻炼战斗力，更是在救世？”

    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翻白眼的玄月，辟点头：“混沌兽越少，九界越强壮。”

    “如果杀完了呢？”玄月问：“是不是九界就再无本源衰减之忧？”

    辟沉默了片刻。

    “混沌兽杀不完。”

    玄月惊讶极了：“杀不完？”

    不只玄月，另三只也瞪大了眼看着一脸平静的辟。

    “只要九界生灵还有欲望，会憎恨、嫉妒，只要世间生灵的暴戾、怨憎不消失，混沌空间中就总会生出新的混沌兽。”望着无边无际的混沌空间，辟的眸子里，有神秘莫测的光芒闪动，他告诉四只：“混沌空间里的兽有少部分从九界逃遁而来，更多的，是自混沌空间里生成。”

    “怪不得混沌兽一只比一只长得丑。”玄月趴在老虎怀里，想起某些长得无比挑战人心理承受力的混沌兽，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全是负面情绪积聚生成。”

    “而今九界大变，是不是源头就是混沌空间中混沌兽太多？”

    “不好。”辟摇头。

    “您居然不知道？”一直沉默旁听的陆鹏瞪大了眼。

    抬手摸了摸陆鹏的头顶，看着在幽冥蛟帮助下，终于成功从修士进化为神人的又一个幼崽，辟欣慰地吐出一口气，“即使是我，也需要探查过才能知道原因。”

    这些日子，他一直要守护幼崽修炼，根本不敢走开，自然也无从知道九界生变的因由。

    “如果想要替九界出力，早日结束这场灾劫，你们就要加快步伐了。”

    加快步伐？

    什么步伐？

    当然是杀戮的步伐了。

    一场杀戮间隙的休憩很快结束了，在又一波围攻到来时，四只无需辟开口，自觉拿起自己的武器，冲着成群扑来的混沌兽迎了上去。

    玄月挥舞着石刀，老虎操纵着石环，陆鹏手持石矛，幽冥蛟头顶着一块石盾，四只，熟练地互相配合着，快速清剿。

    一头接一头的混沌兽倒毙在云海之中，一头又一头只有本能杀戮欲望的混沌兽血红着眼接着冲上来。

    吞了他们。

    带着无比诱人气味的猎物。

    只要吞下，就能更加强大。

    没有灵智，只有本能的混沌兽，诞生因九界，灭亡也为九界，他们从生到死，除却本能的杀戮欲望，不知畏惧，更无喜乐，它们一生，只知吞噬，再无其它。

    负手站立在云海之上的辟，看着云海中不停战斗，也不停成长的幼崽，感受着自己已经恢复了八成的实力，淡淡抬眸看向更远处的云海，那里，一头有别于其它混沌巨兽的兽正潜伏着在一旁窥伺，辟知道那是——章鳄。

    收回目光，辟的心情很平静，很快，等他的实力完全恢复，就能消灭这只章鳄，界时，这带给九界莫大灾难的一族，就彻底被清理干净了。

    ……

    时间，在混沌空间，没有意义。

    只有实力的增涨，让身处其中的四只知道，他们经历了过多少次浴血厮杀。

    乘坐着兽舟，跟着辟，在混沌空间中四处游走，一片一片清理着混沌空间中的寄生虫，除非谁受了会影响战斗的伤，辟一直不曾停下脚步。

    辟，太久了，混沌空间内有太多害兽需要被清理，他们没时间偷懒。

    玄月躺在老虎背上，回复着剧烈的心跳，照她，辟就是把他们四个当苦力使唤，让他们当清洁工，清除九界产生的垃圾。

    只是，就连这样的抱怨也没法出口，因为，又一批害兽冲上来了。

    噗噗噗噗……

    不停传入耳中的利器洞穿头颅的声音中，玄月撑起身，淡漠地看着第一波混沌兽被黑收割，而后又一片混沌兽在虎啸中倒下，这才不慌不忙扫了一眼站在黑头顶的陆鹏，两人眼神一碰，默契地一人冲天而起，手起刀落砍掉一颗颗兽头，一人目露精光，长矛一支接一支投射入那想趁玄月起落间捡漏的害兽的脖颈。

    在一波群攻技能后，老虎扑进了害兽群，一爪又一爪，爪爪不落空，幽冥蛟黑以身化箭，这两只快速穿棱在混沌兽群中，快速收割。

    其间，幽冥蛟表现得无比疯狂。

    自发现对混沌兽生命的收割不但不会让自己迷失在杀戮的欲望之中，反会让自己一直以来如处火狱的神魂得到宁静，并且实力还会增涨后，幽冥蛟就再没了隐藏实力的想法——变强，变强，清除害兽的同时，他的实力会增强，体内万年留存的暗伤会慢慢痊愈，神魂中的伤，也在一点点恢复。

    黑知道，自己在变，自从修炼了辟给他的功法，不只是陆鹏，他也在变，他本是幽冥生物，而今，却在慢慢进化成更高等的存在。

    将又一波害兽清除干净，黑一尾巴将陆鹏卷了回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休息。

    坐着兽舟，黑默默看着在云海中大步前行的辟，心底有无数估测，不过，看着怀里闭眼睡着了的陆鹏，黑选择了沉默。

    战斗，

    无休止的战斗

    不停受伤

    不停恢复

    不停前进

    不曾停下脚步。

    当玄月与老虎同时进阶神王，当陆鹏进阶神将，幽冥蛟也终于完成了他的进化。

    看着在云海中穿行，青黑色的身形蜿蜒千里，龙首长吟，五爪齐挥的存在，玄月一脸震撼，“居然进化成龙了！”

    “幽冥界有幽冥龙吗？”玄月揪下好几根老虎尾毛。

    “没有。”老虎虎头狂摇：“从来没有幽冥龙这种存在。”

    “不是幽冥龙。”辟有些意外，不过，看着顶着陆鹏欢悦地在云海中翻腾穿行的龙，辟沧桑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们可以称他为蟠龙，予生灵福泽、慈悲勤劳的蟠龙。”

    “予生灵福泽！”玄月赞叹。

    “慈悲勤劳！”老虎大笑。

    远处，正穿行的蟠龙身体一僵，几乎摔倒在云海之中。

    哈哈哈哈……

    云海中，老虎的狂笑声经久不绝。

    昂昂昂昂……

    愤怒羞耻的龙吟声，让老虎的笑声再掀一波高峰。

    没搭理再次成一团的一龙一虎，辟将新制的石刀与石矛交给玄月与陆鹏，他们进阶了，先前的刀与予也就不适用了，辟便加了新材料升级先前的刀与予，当然，老虎的石环与蟠龙的石盾也升级了，老虎的石环而今变成了一枚石指环，蟠龙的石盾则紧紧贴在逆鳞处护着他唯一的弱点。

    “混沌空间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剩下的都是些硬骨头。”

    一场龙虎斗后，终于平静下来的两只背负着自己的人类跟在辟身后，向着混沌空间更深处走去。

    ……

    他要来了。

    他就要来了

    他来了

    无声的絮语，在云海中传递。

    絮语过处，云海不停震荡。

    恐惧、畏缩、愤怒……本不应存在的情绪，在混沌空间里出现了。

    混沌深处，感受到云海躁动的章鳄冷笑着转头看向云海中分踞三方的三头混沌巨兽。

    “他追来了。”

    “这是混沌最深处，咱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你们还要逃吗？”章鳄带着恶意：“他不会放过我们，神魔何曾放过混沌中的生灵？你们别忘了，他们一直称我们是害兽——从初代混沌兽诞生，我们与神魔便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有他们，就没有我们，我们要活着，便要杀光他们。”

    厌恶地看着章鳄背上不停挥舞的角须，头为三角，体为蛇躯的混沌巨兽冷笑：“我们？你何时成了混沌巨兽？你不过是一个杂种，一个不知混了多少种族而生成的杂兽，你哪来的脸与我等称我们？”

    “嘻嘻。”形如蜈蚣却背身尖刺的混沌巨兽嘻笑着：“高等级的混沌兽已死伤殆尽，如今混沌空间只剩下了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他不和我们套近乎，还能找谁？”

    “套近乎？”长得像一颗巨型红毛丹体为灰色的混沌巨兽动动了身上的毛刺，沉闷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发出：“他不是找咱们仨套近乎，而是想驱使们咱们如驱使那没有灵智的兽般替他挡劫，然后，在我们与神魔两败俱伤时跳出来收渔翁之利。”

    “坐收渔翁之利啊。”三角蛇冷笑：“不如，咱们先把这恶心玩意弄死，再去找那神魔吧？”

    “好。”

    “赞成。”

    面对三头话一落，便扑上来的混沌巨兽，章鳄飞快后退，一边退，一边疯狂吼叫：“你们疯了？有我在，还能替你们对付一个敌人，杀了我……”

    “噗！”

    一声利刃入肉之声响起。

    四头混沌巨兽同时停下了动作。

    章鳄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扎入自己身体中不停吸吮着自己一切的灰毛丹的软刺：“为……什……”

    看着章鳄被灰毛丹转眼吸得只剩一张皮，而后连皮也没剩下，三角蛇与刺蜈蚣同时摇了摇头。

    “蠢货。”

    “这么多年一直没搭理他，就以为咱们真把他当同伴了。”

    “异种生物的臭味，即使一亿年过去，仍然让我恶心。”灰毛丹了个嗝。

    “既然恶心，你吃他干什么？”

    “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什么有用的东西。”灰毛丹摇了摇身上的软刺。

    “你看到什么了吗？”

    “嗯，看到一点。”灰毛丹伸出一根软刺比划了一下：“一个漂浮在黑暗之中的巨人，散发着无比迷人的气息，在寒冷的黑暗空间中寻找食物的章鳄一族发现了巨人，想要吞噬巨人，只是用尽了办法，也无法侵入巨人的身体，直到一次星体撞击……”

    “星体撞击？”

    “星体撞击是章鳄一族的语言……似乎那巨人的体型是比天上的星星还巨大的存在。”灰毛丹解释：“黑暗的空间里有无数星星漂浮，围绕着巨人转动，后来两颗星星撞在了一起，巨人因此受伤，章鳄一族找到机会，从巨人的伤口进入巨人体内……”

    “后来呢？”

    “后来他们找到无数食物，在新的世界生活了下来。”到这里，灰毛丹收回竖起的软刺：“就这些了。”

    三角蛇转头，看向静立在一旁听着他们交谈的辟一行，“神魔，难得你们愿意等着我们完话。”

    辟一脸复杂看着三只混沌兽：“你们身上带着我族的气息。”

    “因为我们在诞生时吸收了神魔洒落在混沌之中的血。”刺蜈蚣叹息：“因此，我们自诞生便与别的混沌兽不同。”

    “我们生活在混沌不知道有多久了，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混沌云气。”灰毛丹摇动着身上的软刺：“即使知道我们的存在会削弱九界，可是，我们还是不想死。”

    “我们隐藏自己的形迹，既不吞噬混沌兽，也不杀戮误入混沌的生灵。”

    “可是……”

    “可是，清理工作我们还是要做。”辟目光中的复杂已经褪去，看着三只体型并不巨大的混沌巨兽，不，他们应该被称为超级混沌巨兽，因为，他们是有史以来唯一存在的有着自己灵智的混沌巨兽，仅这一点，就让他们变得无比难以对付。

    更何况，他们还身具神魔血。

    “你们不死，九界难复旧貌。”

    “我就知道会这样。”灰毛丹身上的软刺全都沮丧地垂了下来。

    三角蛇竖起上身，缓缓游动着，向着蟠龙逼近：“废话完了，吧。”

    “哈。”刺蜈蚣看向老虎，老虎抬步。

    看两个同伴都选定了对手，灰毛丹也没空再沮丧。

    “神魔，这一次你带进混沌的同伴为什么这么弱？”

    “我们已经是九界最后的神魔。”辟叹息：“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九界将再没有神魔存在。”

    “这样啊。”灰毛丹也忍不住叹息：“想当年，三千神魔啊，不想如今也只剩下了你们。”

    “所以，为了九界。”辟抬起手，“我们也要活着走出混沌。”

    碰！

    一柄石斧与灰毛丹骤然伸长的软刺狠狠撞在一起。

    而后，无数软刺袭向辟，辟的石斧舞动起来，明明并不快的一斧一斧，却稳稳将万千软刺都挡了下来。

    “啊。”收回自己所有的软刺，灰毛丹叹息：“果然，仅仅是本体形态是不过你们的啊。”

    随着灰毛丹的叹息，与蟠龙和老虎接手拼了几招，却完全没占到便宜的三角蛇与刺蜈蚣同时停了下来。

    “如此。”三角蛇扭动着脖子，身体慢慢撑大。

    “只能用最强形态了。”刺蜈蚣背上的刺慢慢向着体内收缩。

    作者有话要：祝大家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