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 43 章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散进来。
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蓬松大尾巴裹住的时言挣扎着撑开眼皮子。
这是时言头一次睡到这种时候, 以往天不亮他就处于清醒状态了。
因为他被自家的半妖折腾得很累。
但是累得心甘情愿,甚至还想再痛快的累一次。
逐渐苏醒的龙爷用尾巴勾住想要起床的某人, 用染着睡意的鼻音问:“想去哪?”
“饿了。”时言老实, 完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肚子饿,不是其他地方饿。”
卧室里只听到“嗤——”的一声, 龙炤将尾巴收起来, 抱住旁边的枕头闷笑,肩膀不停的抖动。
时言这话是有原因的, 昨天龙爷本想放过他, 结果时言不肯非自己饿, 要吃饱了才行。
既然他这么主动要求,龙炤当然得满足他, 结果某人撑到差点晕过去。
时言的脸在不断响起的憋笑声中变得烫红。
他伸脚踢踢趴着的半妖。“你别笑。”
他一笑,他就难为情。
他踢到龙爷的痒痒肉, 人家笑得更加欢了。
笑够的龙爷脸搭在时言肩上, 朝他的耳朵吹气:“你很可爱,我喜欢。”
以前都是时言龙炤可爱,他头一次被人可爱,还是在耳边用苏苏的嗓音。
心脏顿时被撩得又开始砰砰狂跳。
龙炤太喜欢他脸红的模样了,忍不住张嘴“哇呜”咬一口。
“咕——”
肚子适时的发出清晰古怪的叫声, 可见时言是真的饿了。
停在屋外树梢上盹午休的鸟儿被一声爆笑吓得扑棱翅膀, 差点没掉下去。
屋内捂住脸的时言都掩不住自己羞红的脸。
他现在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厨房忙活的厨师迟迟没等来给他们邱爷做饭的消息, 心里嘀咕是不是昨晚操劳坏了?
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把刀给我。”
正主来了。
因为穿的交领款长衫,带子没系好,邱爷领口略显宽松,可以见到锁骨那块有暧|昧痕迹。
厨师看了一眼手中沾满油腻的刀,又看看他家主子那双白净好看的手。
“我给您找把新的?”
“不用,就这把。”龙爷不计较这些,找把新的来等会儿不也会脏,他嫌麻烦。
厨师把刀子给他,又抬头看其他看似认真做事实则都在偷听的同伴,替他们的八卦心开问:“邱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以前邱爷可从未进过厨房,餐食都是由他身边服侍的半妖送去。
龙炤擦干净刀面,拿起手边的菜,找到一块没人在用的干净砧板,手起刀落。
“做菜。”
咔咔咔的切菜声随着主人快速挥起又落下刀响起。
这熟练的程度看得厨房所有忙活的人目瞪口呆。
这一看就知道有真本事啊。
这下大家都不忙了,光瞧自家主子行云流水的烹饪技术。
菜香飘起,有帮厨看着龙炤手中出锅的几道菜,忍不住咽口水。
色香皆有,味道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先端去给……”龙炤语气停顿,在想怎么对外称呼时言比较好,“给夫人。”
没人问哪位夫人,正主都他们主子过了一晚,大家心里清楚。
之前那位还在院里躺着,至今不知能不能活,注定成为过去式。
现在在邱爷院里的才是新任夫人。
他们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邱爷喜欢谁,谁就是他们细心照料的夫人。
龙炤做好自己的菜才回到屋子,谁知时言坐在饭桌前,居然没动过筷。
他一猜就知道对方脑子里想的什么,无非是要等他一起。
“笨死,菜凉了能好吃?”
时言等他坐下才拿起筷子。“一起才香。”
以前无所谓,现在他有恋人,孤零零吃饭不舒服。
吃到一半,某人开始发言。
“他们这是你亲手做给我的。”
“嗯。”
“他们喊我夫人,是你准叫的?”
“食不言寝不语。”
“寝不语?但是龙炤喜欢听曲儿。”
“啰嗦!”
是不是糖果的效用还没过?
不然他怎么这么能叭叭叭。
欠亲。
因为有心人的透露,在一天一夜过后,邱府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妖族境地闹得妖尽皆知。
作为领头者的半妖狐族邱烬曾消失一月有余,回归后不知为何变成了有纯正魔气的半妖。
一直是邱烬纵容对象的人族异能者司宁澜被邱烬伤后,至今昏迷不醒,一妖一人确信恩断义绝
又过了一个月。
内斗的那些下属,一个个都被邱烬清理门户,赶出邱府。
经过一轮大洗牌的邱府不仅没有元气大伤,反而比以前更加稳固。
据传闻所言,邱烬身边重新出现了一位人族异能者新欢。
相较之前的司宁澜,这位才是人家真正的心头爱,邱烬和那人的眉眼互动皆是情深意切。
还传邱烬竟然亲自给这位新宠下厨,这是以前那位从未有过的待遇。
传闻总归是传闻,谁也没见着当时的情况,就当八卦听听。
当年司宁澜不也传得多被重视。
如今呢?
据还躺着不动呢。
他们这些吃瓜群众看热闹就行。
混都之都一年一次的结缘节终于来临。
这是混沌之都的特色节日,当天会有很多来自各地,不同种族的游客前来感受氛围。
节日的起源至今都没有个统一的法,据统计最少有八个版本广为流传。
而每个版本中唯一相同的点就是有一棵“结缘树”的出现。
“把你的名字刻在专用的木牌子的正面,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将你所爱之人的名字刻在木牌子的反面,最后用红绳挂在结缘树上,你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到时候可以带着对方来还愿,让他也照做一遍。”
“若你们真有情意,那结缘树就会自动感应到,你们的牌子就会自动消失,代表结缘成功。”
熙攘妖群中,一位老者面前摆着摊子,笑呵呵地对围观的游客讲解混结缘节的由来,以及结缘树的作用。
“牌子消失代表结缘成功,恋人之间的恋情是会被祝福的。还有一种法,若是牌子消失,你们之间的羁绊将会纠缠生生世世。这个谁也没法求证,就看你们自个儿信不信了。”
“若是你和恋人早已确定关系,也能以此来检验你们究竟是不是真爱。”
“我这就是卖专门的木牌,仅此一家。现在有一部分牌子被拿到了人族那边兜售,他们有专门的传送阵传到这里,会实时直播挂上的效果。所以我手上的木牌不多了,先到先得。”
老爷爷在空荡荡的摊子上轻轻一挥,上面立即摆满还未刻字的木牌子。
“一颗中等妖石可以买一个牌子。”
等他完价钱,围观者少了一大半。
中等妖石太贵了,普通妖在日常生活中都在用低等妖石进行交易,一颗中等妖石足以让一个单身妖好吃好喝生活一年。
自然有人觉得不值。
老爷爷神情自若坐在靠椅上,压根不怕卖不出去。
“我想挂。”
熙攘人流中,有位脸上扣着面具的人族,抬手拉扯身边同样带面具的半妖的衣角,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虽然贵,但是已经卖了好多的木牌子。
“骗孩子的把戏,你也信。”
那半妖不屑嗤声,朝前走,表示死都不挂这种明显胡扯的东西。
他认为这棵树就是个明晃晃的骗局。
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无比坚信结缘树绝对是谁编造出来的骗人把戏。
傻子才信。
这一人一半妖,自然就是出来感受节日气氛时言和龙炤。
前面有妖耳尖,听到龙炤的不屑,忍不住扭头朝他话:“这位先生,结缘树还真不是骗人的,很多绝美爱情都在因此树而起。”
因为龙爷把妖族特征隐藏得很完美,话的妖怪把他当做初次乍到的人族游客,试图让龙爷相信结缘树绝对不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曾经有个少年在这挂了整整四十九年的木牌子,第五十年他的牌子才消失,我当时在现场,那场面到现在算起来过好几百年了,但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那时候整棵树都被粉色光芒笼罩,贼壮观。”
“这要是骗人,岂会等到了五十年才得到心爱之人的回应。”
这妖怪想起当年的事情,发出唏嘘。
和龙爷一起出门晃悠的时言听到这些,又开始暗搓搓地拉扯完全没反应的半妖。
他想和他一起挂牌子。
骗人也要挂,求个安全感罢了。
买牌子的老爷爷吆喝:“还有最后四个,不要的话我就给人族那边了,他们那一直问我这还有没有。卖完了,你们想要的话只能等到下一年了。”
时言望见又有两个人买下了牌子,现在只剩下一对。
若是又来人买了一个,他再买便没了意义。
急于想得到东西的时言偏头,同半妖咬耳朵,谈条件。
“今晚任由你处置。”
嘈杂的人群中只有龙炤听得清楚这句话,他抵着鼻息轻哼。
这好处对自己而言没有意义,自己想这么来就怎么来。
况且除了第一次,龙爷就在也没见时某人矜持过一丁半点,生怕自己不对他肆意处置。
妥妥的不知羞。
“这对我要了。”
心里嫌弃的龙爷还是选择走过去,在老爷爷的妖石卡上轻轻一刷,扣掉两个中等妖石。
从老爷爷手中接过两块不起眼的木牌,龙炤越瞧越嫌弃。
他将牌子递给期待许久的时言,正要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
霎时,他感应到附近出现两股熟悉的灵魂气息。
很微弱,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时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在他身边的半妖,下一秒就消失在攒动人流中。
是谁?
龙炤的心脏在狂跳。
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寻找的是什么,只晓得单凭强烈的直觉朝一处地方冲去。
感应比之前强了。
他找到了!
龙爷在几米处望见结缘树下,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对牌子,朝一块投射出来的屏幕些什么,因为有隐私保护设置,他看不到上面的影像。
大概就是卖牌子的老爷爷的给人族直播挂牌子的人。
等龙炤冲过去时,那人已经将两块牌子挂了上去。
仅仅一秒,一道温和的粉光浮起,牌子快速从尾到头消散。
龙炤只看到了牌子上刻有的姓氏——江姓和裴姓。
不应该啊。
他站在原地呆呆的注视牌子消失的位置,难道不应该是……
脑子里想浮现什么东西,偏偏什么也没有出现。
“刚刚你挂了谁的牌子?”
正要关闭直播收摊回家的女妖被揽住了。
她迎面对上男人面具下冰冷的紫眸,忍不住了一个冷颤。
“不,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接收传送来的牌子,帮他们挂上。”
今天挂了太多牌子,她哪里记得自己挂了哪些人的。
也不会特意看牌子上刻着谁的名字。
龙爷拧眉,追问:“那你方才直播给谁看?”
“忘……忘了,只记得是男,男的,短头发,长得挺帅。”
女妖问啥答啥,因为害怕话不停的结巴。
“另一个人呢?”既然是一对,那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
女妖摇头。“我只看到了一个。”
“龙炤?”
赶过来的时言见到自家半妖不知为何堵住一只女妖,谈话内容未知。
“这位大爷,我这还有事,就先走了。”
女妖见状,借机开溜。
她妖力很低,可不敢招惹这些一看就很吊的大佬,保命要紧。
“你不开心?”
时言感受到龙爷魔气处于低沉状态,甚至掺杂着些许悲伤。
“你哭什么?”
龙炤答非所问,因为他扭头看见时言眼眶中居然冒出水光。
时言摇头。
他只是感应到了半妖身上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有些想哭。
这不是他的感情,是半妖的感情。
不明所以的龙炤抬手掀开时言的面具,轻柔擦拭他哭花的眼角,:“这东西只能用在该用的地方。”
时言全程保持一副面瘫脸,眼泪却哗啦啦的流,跟不要钱似的。
见状,龙炤莫名想笑,刮他鼻子。
“那时候哭才叫美,招人疼,只想可劲欺负你。”
“但你现在这样,爷只想笑。”
他将脸埋在时言颈肩,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将方才的困惑抛之脑后。
因为失去过去的记忆,他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
再纠结也找不答案,还不如顺其自然。
时言被逗得郁闷。
他没想哭,这不是他的情绪。
龙炤当他别扭,低笑:“今晚爷会让你好好哭个够。”
那时候哭泣的时言才叫生动,浪得勾魂。
龙炤站直身子,垂首将没刻好名字的木牌子写上两人的名字。
时言脸烫,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把没写完的牌子郑重刻上。
他喜欢和半妖做羞羞的事情,也爱在那时候对他一些平时不会的羞人话。
“一起挂。”
时言抓住龙炤的手,一起朝结缘树上挂去。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似乎已经蹦到耳边,全是紧张的心跳声。
会消失吗?
时言想闭眼干脆挂上去,又怕错过关键的一幕,停在几厘米处不敢在挪动。
半妖可能嫌弃他磨叽,牵引他快速挂上去。
十秒过去了,木牌子还在。
没……没反应?
“笨,都了骗人的。”
木牌挂上去没有丝毫反应,龙炤没任何心情变化。
因为他压根不在乎牌子会不会消失。
喜欢与否他自己有定夺,自己的感情岂能被这种唬人的鬼东西所左右?
“嗯。”
时言失落。
现在的他其实是深信结缘树的鉴别能力。
原来半妖没那么喜欢他。
视野中,那些一起挂上的牌子几乎都在发出粉光消失,真好。
谁也没看到时言眼瞳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天啊,老公你看,结缘树开花了。”
有人发出惊呼。
历史上结缘树从未有过开花的先例。
而现在却在短短几秒中,布满整棵树。
这些花皆为紫色,共有七瓣,花瓣尖端漂浮零碎紫色光点。
现在处于夜晚。
当整棵树都布满这种花时,混合牌子消失时发出的粉光,变得得如梦似幻起来。
花瓣不断从树上飘落,随风而散,消失的地方再次长出新的花朵。
一朵完整的花落在龙炤手掌中,下一秒立马碎成漂亮的碎光。
不是真花,是幻象。
有人在树上设了幻象类的阵法,应该是谁触发了这个阵法才到导致此景的出现。
龙炤观察树上完好的花朵。
这花好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时言提醒他:“龙炤,牌子在发光。”
他看见属于他和半妖的牌子在发光,不是粉光,是紫光。
但是一直没有消失。
龙炤若有所思,伸手将迟迟不消失的牌子取了下来。
在他取下牌子的那瞬间,树上密密麻麻的花朵和在空中飘远的花瓣顷刻间化为零碎光点。
似紫色星光瀑布落在整个混沌之都的角落。
这一点毫不夸张,确实是布满整个混沌之都,从高处看这块地方就像再下一场紫色的星光雨。
城墙之上这座神秘之地的幕后掌权者亲眼目睹到这一幕。
他银色的短发在风中凌乱,在想或许这是个赚钱的好法子。
留有惹眼长红发的男生站在人群中,望着挂满牌子的结缘树发呆。
他也想在树上挂牌子,但是他中意的那个男生不仅是个暴力狂魔,还是个榆木脑袋。
人家应该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谈恋爱,搞对象,只知道。
星光雨持续了近乎十分钟才消失。
这边,龙炤手中的木牌在他拿下来的时候变成了一对戒指,材质像是骨头,历史感很重,形若龙。
——“龙爷,倘若有一天你真找到你的龙后,你就带着她到我这棵树上挂个牌子,算是我给你俩的的贺礼。”
——“哼!强者都是孤独的,谁会谈什么唧唧歪歪的情爱之事?爷我永远都不可能找龙后拖爷的后腿。子恒你,爷我的可在理?”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个时候的自己和一名灵动的少女在交谈,旁边还站着一位和少女一般大的温润少年。
这是关于他自己的记忆,属于龙炤自己的记忆?
龙炤垂首观看手掌心的戒指,轻轻:“假的。”
不需要理由,他就是无比确信这东西是冒牌货。
真的找不到了,很久以前就找不到了。
花是假的,戒指也是假的,真的早就不复存在了。
龙炤收拢手掌,用魔气轻轻一碾,戒指在他手中变成灰烬,随着不复存在的碎光消失。
他不需要假货。
目睹一切的时言缄默不语。
他不懂为什么他们的牌子没消失,反而变成了一对戒指。
他想知道这是代表喜欢,还是不喜欢?
半妖又为什么要把戒指捏碎?
龙炤见时言比平时更加安静,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问:“想什么?”
“想你喜不喜欢我。”时言实话实。“想花的幻象是否是你在意的人为你而设下。”
毕竟一切发生的太巧了,独独只有他们的牌子变成了戒指,拿下牌子花就消失。
更重要的是,他再次感受到了半妖浮起的难过情绪。
“这都能想到哭?”
龙炤无语,瞧见在他怀里神情活现,下床就面瘫的脸再一次被泪水沾湿。
时言任由自己流泪,借机问:“喜欢还是不喜欢?”
龙炤被他的坚持感染,低头亲他。
“喜欢。”
喜欢他对自己表达明确的感情,喜欢他唱的曲儿,喜欢他那双好看的腿,喜欢听他在自己怀里些和对外形象完全不符的浪|话,喜欢他因为吃醋一闪而过的阴暗。
契印达成,时言能清晰感受到龙炤的情绪,龙炤同样如此。
因此龙爷知道面前这位心其实挺黑,还是位嫉妒狂魔。
“我也喜欢你。”
时言信半妖的话,因为他能感受得到。
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半妖这话时没有掺杂水分。
“不,我爱你。”
时言用缓慢而坚定的语气重复。
“龙炤我爱你。”
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爱意,认真而深情。
仿佛对眼前人早已是情根深种,爱意深入灵魂。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龙炤面对如此深情的表白,没有回应。
他偏头,拉住时言的手。
时言弯唇,收拢手。
他们逐渐远离热闹的混沌之都。
夜幕下,有道声音冷不防响起。
“龙炤脸红了。”
“闭嘴!”
“真的脸红了,还是烫的。”
“……”
话多,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