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好笑。

    因为他听到公公禀报来的消息之时，第一反应便是担心云华会被那些老臣群起而攻之，会被那些学子和史官笔诛墨伐。

    可是当他匆匆忙忙赶来之时，想要询问他有何对策之际，他却和一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从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他的眼里只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哪怕就算在别人心里，他很重要也一样。

    而直到这一刻，元和才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却觉得他的脸越来越陌生了。

    仿佛当初那个俊朗少年郎早就已经随着时光而风沙了。

    “你和林青云是一路人，因为你们从来就不怕这些流言蜚语，从来就不会在乎生前身后事。你和他一样，你们的眼里只有你们的目标。”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你们那样聪明的头脑，也没有你们那样超脱的性子。”

    “所以注定了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云华不话，他却逃避了元和的眼神。

    沉默的态度已经将意思昭然揭开，元和缓缓直起腰，从椅子上面站起来。

    用轻轻将衣摆抚平拉直，他挺起腰脊，想要以最骄傲的姿势离开。就像当初在江州之时，三人相遇之际，他一人骑着骏马飞奔而来一样。

    当时的红衣少年肆意张狂，就算是走到了如今，他也不能舍弃从前的肆意轻狂。

    “告辞。”

    不再见，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人。此经一别，再见之时可能已是天荒地老。

    “回到江州以后，好好听伯母的话，娶个漂亮妻子，生个大胖儿子，幸幸福福过一生也好。”

    云华难得出这样的话。可是他出口之时，却是真心实意，没有一点的违和感。

    “好。”

    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是从云端落下，指轻拂过耳际。便随之飘散。

    云华指尖微微颤抖，可他却一动也不动，目送着元和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有多久了，他就直直的看着门蔓延过去的方向，看了好久。

    直到太阳西下，宫殿外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他才收回了思绪。

    “走了也好，你原本就不该被我搅入这场乱局。是我自私了。”

    起身走出宫殿。便能看到慌张赶过来的太监：“云华大人，大事不好了！陛下身亡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如今全京城上下都在讨论此事。个个都人心惶惶。”

    “还有呢？”

    “史官们跟内阁的那些大臣们，仿佛想要抓住这次会来对付大人。他们此时已经派出代表在前殿恭候大人了。”

    “只有这些了吗？”

    太监苦不堪言：“云华大人啊！这样大的事还不够吗？眼瞅着那一群大人来势汹汹，明显是不取您性命誓不甘休。”

    “取我性命？”

    他舌头舔过唇角，似乎觉着这四个字有些可笑。

    “那还得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走。”

    “去去哪？大人，您不会是真的打算去和那些人对峙吧！现在把他们晾着，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也是个老太监了，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

    有些事情即便是他这个做太监的。也知道趋利避害的道理。

    可是眼前这个掌控着最高权力的男人，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云华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让这个太监背脊发凉。他知道云华是不满意他多管闲事，赶紧打了自己一嘴巴，然后道。

    “大人请。”

    云华的姗姗来迟，虽然让这些老臣子们有些不满意。可因为先前遭受的经历，着实让他们有些害怕，所以尽管现在抓住了云华的辫子，他们依旧不敢当众斥责他。

    一进来就往主座而去，直接坐上那个龙椅。

    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仿佛龙椅已经是他的东西了一样。

    “就是他杀的。”

    所有老臣心里面都闪过这样的想法。

    可是他们却不敢开口。

    “云华大人可知，陛下身亡了？”

    “不知他死了，而且沈家二姐也跟着一起死了。”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补充。

    “皇宫那晚并未有刺客出现，敢问云华的人是否已经调查了陛下为何会出事？”

    问题问到了点子上面，所有人都看着云华，等待着他的答案。

    只见高座上的男人一半的脸藏于阴影之中，一半的脸被烛火照亮。

    他的眼角微微上挑，是典型的狐狸眼睛。

    可是没有人能够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抚媚之意，甚至连笑意，在今天都荡然无存。

    原本便黑得发亮的双眸，今天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样，让人看着便觉着心发慌。

    “无论是陛下，还是沈二姐，他们都是自然死亡的，而非是死于非命。天意如此，即便是我，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是你们？”

    “怎么可能？”

    在座所有大臣都坐不住了，他们死死地盯着云华：“你以为你这样的法，我们会信吗？你当真把我们当成了三岁孩了吗？”

    “陛下身处于皇宫之中，而皇宫里面到处都是巡逻的禁卫军，被人刺杀绝无可能。而太医已经验了尸首，尸首并未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云华将他所知道的消息都了出来：“即便是这样，诸位大人还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收买了那些人。

    有臣子刚冒出这句话，便被旁边的人给拉了下来。

    “你先别话，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了吗？你若是惹怒了他，指不定我们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这个老臣显然还是谨慎许多：“虽然云华大人已经探查到了真相，那还请大人早些将此事公之于众，毕竟京城如今人心惶惶，再拖下去恐怕”

    如果云华真的敢把这样荒唐的事情给公布出去，那他到时候就有理由对其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