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酒精依赖症·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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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眠冬当然是认识闻燃的, 闻燃出道不过三年,便从崭露头角的新人, 成为了票房、口碑、奖项三丰收的影帝。

    闻燃出道那一年, 正是他出尽洋相的那一年, 因而他没有同闻燃有过任何的交集。

    所以,闻燃为什么要向他搭话, 话语间,更是隐隐透着亲昵?

    或者, 不应该称之为搭话,应该称之为搭讪才对, 不然, 闻燃何必要理会他?

    可是他的模样已经变了许多,压根不是当年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年了,有搭讪的必要么?

    再看闻燃, 一副优雅的绅士模样,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的, 利落地反衬出了他的落魄。

    他收起混乱的思绪,敷衍地道:“你好。”

    闻燃也要了杯威士忌, 坐在了他身边,轻呷了一口,才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还是少喝点酒吧。”

    面对不知缘由的关切,孟眠冬登时对闻燃生出了莫名的厌恶来,他斜着眼睛瞥了闻燃一眼, 紧接着,一把夺过闻燃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闻燃张了张口,没有话。

    这个世界的孟眠冬患有酒精依赖症,遭遇了巨大的挫折后,变作了一只长着尖刺的乌龟,凭借酒精,逃避现实,缩在龟壳里,不愿意出去,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以免被窥见了软弱与无助。

    五分钟前,他才被系统001传送到这个世界,一看见孟眠冬,便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孟眠冬面前,并向孟眠冬搭话了。

    但他显然做错了。

    从孟眠冬的双眼中,他能轻易地发现其中盛着的对于他的厌恶。

    孟眠冬将自己的那杯威士忌也饮尽了,付过两杯威士忌的钱,转身便走,没有再理会他。

    孟眠冬长期闭门不出,他要怎么做才能接近孟眠冬?总不能唐突地请孟眠冬同他交往吧?现在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他还没有决定好该怎么做,他的身体却越过孟眠冬,进而拦住了孟眠冬的去路。

    孟眠冬不解地看着闻燃,而后恶劣地笑道:“原来你是同性恋么?你向我搭讪是为了与我上床么?我可不便宜,一百万一次。”

    完,他探下手去,在酒吧忽而昏暗了下来的灯光中,去揉捏闻燃的要处,却是被闻燃制止了。

    他扫过自己被闻燃扣住了的右手手腕,又将视线定在了闻燃的脸上,质问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闻燃深爱着孟眠冬,当然是想与孟眠冬上床的,但他全然不想与自暴自弃的孟眠冬上床。

    孟眠冬用力地抽出手来,再次转身离开。

    闻燃一时间想不到能留住孟眠冬的借口,亦想不到能同孟眠冬产生交集的办法,不得不道:“好,一百万一次。”

    孟眠冬不由愕然,但自暴自弃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于是装出一副熟练的模样,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诱人,实则青涩的笑容来:“多谢惠顾。”

    他不想带闻燃回家,出了酒吧后,便朝着闻燃道:“去开房吧。”

    闻燃摇了摇头:“如果你愿意,来我家吧。”

    孟眠冬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嫖妓,会把男妓带回家的。

    是的,他将自己定义为男妓,而闻燃则是嫖客。

    但他对于上新闻可没有什么兴趣,当即一口拒绝道:“你家很可能有狗仔盯着,我是无所谓,你就不怕闹出丑闻么?”

    闻燃解释道:“我最近买了新的公寓,狗仔不会盯在那的。”

    孟眠冬讥讽地道:“那就好,我可不想沾你的光上头条。”

    即便孟眠冬满口讥讽,但也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而已。

    闻燃心疼不已,不假思索地一把握住了孟眠冬的手。

    孟眠冬怔了怔,甩开手,继而冷笑道:“上床前,还要先握手么?原来闻影帝这么纯情。”

    闻燃没有勉强孟眠冬,一言不发地走向酒吧的停车场。

    孟眠冬在坐上闻燃的车前,犹豫了一刹那,但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他其实根本没有谈过恋爱,更何况是上床了。

    真的要把自己的身体卖给闻燃么?

    刚才他只是为了看看闻燃惊慌失措的神情,逼退挡住了他去路的闻燃,才同闻燃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没想到闻燃竟然答应了。

    闻燃答应后,他又自暴自弃地想着自己能靠身体赚钱了,靠身体赚钱,远远比靠写歌、唱歌赚钱要容易得多。

    闻燃新买的公寓离酒吧并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车程。

    孟眠冬同闻燃进了公寓后,什么都没有,便去剥闻燃的衣服。

    闻燃按住孟眠冬的手,又开了张一百万的支票递给孟眠冬,严肃地道:“不用,我抱着你睡就好。”

    孟眠冬毫不犹豫地接过支票,口中嘲讽道:“原来闻影帝不但是同性恋,还是阳痿么?”

    闻燃并不动气,仅仅叹息了一声:“眠冬,我知道你不想与我上床,我不会勉强你的。”

    这个闻燃实在是太奇怪了。

    倘若闻燃想与他上床,为什么不直接压倒他?

    倘若闻燃不想与他上床,为什么要向他搭讪?为什么要带他回家?又为什么要给他一百万?

    是同情么?可是闻燃又为什么要同情他?

    倘若不是同情,闻燃的语气中为什么饱含着怜惜?

    难道他曾经与闻燃有过交集的,只是他忘记了?

    闻燃不可能是他的粉丝吧?当然不可能,毕竟有那么丑态百出的一场表演在。

    又或者闻燃是在酒吧,对着长得死人一样的他一见钟情了?

    孟眠冬苦思冥想了半晌,开口问道:“你……我们之前难道认识么?”

    闻燃温柔地道:“我很喜欢你唱歌的样子。”

    “唱歌……”孟眠冬的眉眼间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化作了漠然,“我曾经唱过歌么?”

    闻燃清楚自己该循序渐进,首先要取得孟眠冬的信任,才能再进一步,便没有反驳,而是问道:“饿了么?我下水饺给你吃好么?”

    由于腹中饥饿,孟眠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当闻燃端着两碗水饺从厨房出来,并招呼他坐到餐桌边来时,他却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在电影中英俊、优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闻燃竟然下水饺给他吃。

    他吃了只水饺,水饺是芹菜猪肉味的,他不挑食,但也不是特别爱吃水饺,这只水饺却险些令他哭出来了。

    他是个孤儿,十七岁之前,不是在学校的食堂吃,就是在孤儿院的食堂吃。

    十七岁出道后,不是吃工作餐,就是点外卖。

    这三年间,他不是点外卖,就是吃面包、饼干、泡面之类的。

    从来不曾有人为了他这个人本身下过厨房,但现在有了,是闻燃。

    闻燃真的仅仅是因为喜欢他唱歌的样子,才待他这么好的么?真的不是别有所图?

    不过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他所剩下的存款与公寓,闻燃想来是看不上的。

    至于身体,反正他已经收了卖身钱了,闻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猜测闻燃的企图,对他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么一想,他即刻释然了。

    他吃下一碗水饺,等闻燃收拾完出来,才问闻燃:“要我去洗澡么?”

    闻燃听出了孟眠冬的意有所指:“你去洗澡吧,洗完澡后,我们可以一起看会儿电视再睡。”

    孟眠冬点点头,进了浴室去,一边慢慢地脱着衣服,一边想着闻燃会不会闯进来。

    但一直到他身无寸缕,外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他走到花洒下,通过水雾,望着浴室门,难免害怕起来。

    偏生这时,敲门声猝然响了一下,闻燃紧接着道:“抱歉,我忘了把睡衣、睡裤给你了,我放在外面,你自己出来拿好么?”

    他踟蹰着,到底还是穿上浴衣,推开了浴室门,他一眼望过去,没有看见闻燃。

    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衣物,除了睡衣、睡裤外,还有一条内裤。

    这些应该在刚才消过毒了,还温热着,而且都是新的,折痕明显。

    他将自己洗干净后,便一一穿上了。

    他走到客厅,才看见了闻燃,闻燃正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发尾还湿润着,却关掉了吹风机,向着他道:“眠冬,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一般而言,应该在浴室里吹头发才对吧?

    所以,闻燃是故意等他出来,好为他吹头发?

    他霎时茫然起来,但仍是坐到了闻燃身边,由着闻燃为他吹头发。

    闻燃的手势十分轻柔,轻柔得让他生出了他是这个世界难得一见的珍宝的错觉。

    这一年多,他都没有剪过头发,发尾长得已经能束起来了,吹起来应该很麻烦,但闻燃好像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他的右耳被吹风机的声响堵塞着,左耳吹风机的声响却要轻上许多,如同隔着层层障碍般。

    这种不平衡感无情地提醒着他——他已经是个残疾人了,再也不是那个在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少年了。

    那个少年已然死去了。

    闻燃觉察到了孟眠冬所想,关上吹风机,将遥控递给孟眠冬:“你喜欢看什么节目?”

    孟眠冬什么节目都喜欢,又什么节目都不喜欢,反正所有的节目,都仅仅是他谋杀时间的工具而已。

    他换着台,凑巧有一个台在播放对闻燃的采访。

    他看看电视上的闻燃,又看看身边的闻燃,淡淡地道:“要是采访你的主持人知道你现在和我坐在一起看节目,一定会大吃一惊。”

    闻燃没有回应,而是道:“眠冬,你要喝牛奶么?”

    孟眠冬理所当然地道:“我要喝酒。”

    “我家没有酒。”闻燃仍是站起身来,为孟眠冬热了一杯牛奶。

    孟眠冬盯着送到手边的热牛奶,似笑非笑地道:“你没在牛奶里加什么料吧?”

    闻燃回答道:“没有。”

    孟眠冬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到目前为止,闻燃只握了他的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完全没有给过闻燃一点好脸色。

    “对不起。”他道过歉,便端起热牛奶,喝了起来。

    闻燃微笑着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这么的。”

    孟眠冬本能地嗤笑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当时在舞台上是什么感受么?

    你知道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滋味么?

    你知道治疗突发性耳聋多么痛苦么?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

    你也没有义务知道。

    而我只是在迁怒你罢了。

    他冷静了下来后,又道了歉:“对不起。”

    “没关系。”这一次,闻燃只回了三个字,便沉默了。

    他脑中已被输入了这个世界关于孟眠冬的全部信息,自然清楚孟眠冬不好受,但却无法完美地避开所有会刺激到孟眠冬的辞,索性少少错。

    孟眠冬面对沉默的闻燃,颇为不自在,喝完一杯牛奶后,不停地换台,双眼被快速闪过的光亮刺得生疼。

    闻燃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过了一个时后,时间逼近凌十二点了,闻燃依旧没有任何的异动。

    孟眠冬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要抱着我睡么?”

    闻燃柔声道:“没关系,我也可以陪着你看一夜的电视。”

    没关系,又是没关系,怎么做对闻燃而言是有关系呢?

    孟眠冬好奇地想着,同时暗自庆幸不用被闻燃抱着睡,便当真看了一夜的电视,直到将近天亮,才由于疲倦而睡着了。

    闻燃将空调温度高了些,又抱来羽绒被,盖在了孟眠冬身上。

    他远远地坐着,心疼地凝望着孟眠冬的眉眼,良久,才回房间去睡了。

    在关上房间门之前,他贪婪地望了孟眠冬一眼,坚定地道: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我的眠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