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酒精依赖症·chapter43
他抬起手来, 用指尖去揩闻燃湿润的眼尾,却反是被闻燃捉住了手。
闻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亲吻着, 待将所有手指都亲吻了一遍, 才道:“谢谢你弹吉他给我听。”
而后, 他又吻上孟眠冬的唇瓣:“谢谢你唱歌给我听。”
孟眠冬刚才处于极度的紧张中,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他回吻了闻燃,又把闻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谢谢你听我弹吉他, 也谢谢你听我唱歌。”
闻燃感知着用力地击着他掌心的心跳,低下头去, 隔着家居服吻了吻孟眠冬的心口:“恭喜你又往前迈了一步。”
孟眠冬低喃着道:“还不够。”
闻燃揉了揉孟眠冬的头发:“我相信你不久就能迈出第二步, 第三步,第四步……”
孟眠冬顺势用额头蹭着闻燃的掌心道:“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完,他又兴奋地道, “刚才你为我失态了。”
闻燃坦白地点头道:“是的, 我为你失态了, 我差点就哭了。”
孟眠冬许了个心愿:“下一次我要把你听哭,嚎啕大哭的那种。”
闻燃失笑道:“那你好好努力吧。”
孟眠冬握着拳道:“我会努力的。”
从那天起, 孟眠冬每天都弹唱给闻燃听,但一直过了十天,闻燃都没有嚎啕大哭。
期间, 倒是孟眠冬在与闻燃一起回顾闻燃的一部文艺片时,把闻燃的衣服都哭湿了。
第十一天,吃过晚饭, 又散过步后,孟眠冬拉着闻燃的手走到沙发前,鼓起勇气,再次试着播放了自己演唱会的DVD。
从第一秒起,他便紧张得白了一张脸,使得闻燃担忧地问道:“关掉好不好?”
“不好。”孟眠冬坐在了闻燃腿上,让闻燃抱住他,“这样就可以了。”
他不敢直面演唱会中神采飞扬的自己,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闻燃身上,摸摸闻燃的头发,摸摸闻燃的眉眼,摸摸闻燃的脸颊,摸摸闻燃的喉结……
但幸好酒瘾没有犯,他还能撑得住。
他又将脸埋在闻燃的心口,阖上双眼,安静了下来,用耳朵去听三年前的自己唱歌。
三年前自己的音色是少年的清脆,而现在自己的音色可能是被酒精弄坏了嗓子的缘故,一点都不清脆,特别是在高音部分,三年前的自己轻轻松松地便能唱上去,而现在的自己却非常吃力,像是要断气了一样。
不但声音,连身材他都比不上三年前的自己,三年前,他为了外形,为了足够的体力应对高强度的工作,曾特意练过肌肉,练出腹肌后,还在那场演唱会上秀了自己的腹肌,引得在场的粉丝尖叫连连,现在的他虽然被闻燃养胖了一些,但还是过于清瘦了,是病态的清瘦,肌肉更是一块都没有。
三年前的自己与三年后的自己如此不同,自己活成了这副德性,太对不起三年前的自己了吧?
但三年后的自己有闻燃了,这是三年前的自己所没有的。
三年前的自己从来没有过谈恋爱的心思,而三年后的自己正在热恋中,常常会与闻燃做些亲昵的事。
所以,他根本不用羡慕三年前的自己,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好最好的闻燃,单单这一点就足以秒杀三年前的自己了。
闻燃一边轻抚着怀中的孟眠冬,一边认真地看着演唱会中的孟眠冬。
演唱会中的孟眠冬是三年前的孟眠冬,是没有患上突发性耳聋,也没有患上酒精依赖症的孟眠冬,满满的张扬的少年气,自信到觉得自己能改变整个世界。
三年前的孟眠冬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颓废到闭门不出,沉迷于酒精的吧?
但现在的孟眠冬正在以令他刮目相看的速度好起来,定然也会有让三年前的孟眠冬刮目相看的一天吧。
孟眠冬被闻燃轻抚着后背,又容许自己逃避了一会儿,才去正视三年前的自己。
正巧三年前的自己下场换了一身演出服,这身演出服上下都是亮片,上衣甚至没有扣子,因而他只看了一眼,便看到了腹肌,他现在所没有的腹肌。
他觉察到闻燃看得很认真,不满地指着三年前的自己道:“他是不是比我好?”
“好酸。”闻燃刮了下孟眠冬皱起来了的鼻子,“傻瓜是在吃自己的醋么?”
孟眠冬反驳道:“我才不是傻瓜,早和你过了我可是很聪明的,十八岁就从重点本科毕业了。”
闻燃发问道:“你既然这么聪明,为什么要吃自己的醋呢?”
孟眠冬直白地道:“因为他有腹肌我没有。”
原来是为了腹肌么?
闻燃莞尔一笑:“他有腹肌你没有,那你把腹肌练出来不就可以了么?”
话音还没落地,他又故意暗哑着声音问道:“难道我的眠冬是认为有腹肌抱起来比较舒服么?”
“才没有。”孟眠冬哼了一声,“你又耍流氓。”
闻燃正色道:“他就是你,是三年前的你,你就是他,你三年前是他,所以你没必要吃自己的醋,硬要比较的话,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因为现在的你会让我心疼,而三年前的你不会。”
孟眠冬亲了闻燃一大口:“我不吃他的醋了,因为他没有你。”
“对,你现在有我了,无论喜怒哀乐,我都会陪着你。”闻燃与孟眠冬十指相扣,“不管前面是艰难险阻,还是一片坦途,我们一起往前走。”
“嗯。”孟眠冬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稍微平静了一下,才继续去看演唱会。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双手不由将闻燃的手握得死紧,指甲进而嵌入了闻燃的手背。
闻燃微微有些疼,但没有出声,因为他的眠冬正在同心底徘徊不去的恐惧、紧张、自卑等等负面情绪作斗争,他不能扰了他的眠冬。
演唱会的时长是两个时,最后一首歌是孟眠冬自弹自唱的《独》。
《独》没有伴舞,也没有伴奏,他换了T恤衫和牛仔裤,一个人简简单单地站在舞台上,自弹自唱。
吉他声以及歌声,甚至是情绪以及身姿都是现在的他所无法企及的。
他凝视着三年前的自己,开始反省自己的不足。
等这首《独》结束,演唱会便落幕了,三年前的自己带着自己的伴舞、乐队,向所有的粉丝鞠躬致谢。
而后,三年前的自己便又坐着舞台中央的升降台下去了。
热闹非凡的舞台恢复了宁静,但舞台下的粉丝却是一片沸腾,不断地喊着安可。
在粉丝的安可声中,三年前的自己又重新出现在了舞台上,清唱了一首还没有发售的新歌,末了,他笑着向粉丝道:“三个月后,我会开始全国巡回演唱会,请大家多多支持。”
粉丝在舞台下此起彼伏地道:“眠冬,三个月后再见。”
这是他与粉丝的约定,他的粉丝遵守了约定,因为三个月后那场演唱会的门票在发售的第一个时便全部售罄了;然而他却违背了约定,因为他在演唱会前三天突发性耳聋了。
经纪公司之所以会放弃他,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演唱会临时取消,令经纪公司损失惨重,场地费、工作人员的工资、各种物料、宣传费用……
所以这个约定对现在的他而言满是讽刺,更讽刺的是,演唱会结束后,还有他的十分钟自白,自白中他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听我唱歌,我就会一直一直地唱下去。”
还有粉丝在等他回来,他却因为突发性耳聋逃跑了,逃跑到了酒精里,让自己患上了酒精依赖症。
关于唱歌的事,他的主治医生其实过是没有问题的,但曲子不能过于激烈,现场的声音不能太大,还应该带上护耳器,适当的唱歌其实有利于左耳的恢复,可他在试着唱歌后,没有办法面对荒腔走板的自己,放任自己堕落了下去。
这三年时间的浪费,导火线是突发性耳聋,催化剂是酒精依赖症,但最大的原因是他自己的软弱,他软弱得不敢面对自己的狼狈,更不敢面对自己的残疾,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也不想被别人看轻。
如果他当时听从医生的建议,重新回到舞台,那么现在的他肯定不会只有这一张演唱会DVD,现在的他的左耳很有可能已经彻底痊愈了。
然而,一切都不会有如果……
在十分钟的自白结束后,是一长串工作人员的名单,有些他还能想起长相。
在全部工作人员的名单出来后,DVD播完了,电视机上再没有一点画面。
他怔了很久,才发现自己的手由于用力过度而发疼了。
他低头一看,竟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嵌入了闻燃的手背,逼得闻燃的手背红成了一片。
他想要松开手指,手指却仿若是被钉死在闻燃的手背上了,一点都动不了。
“别急,不疼的。”他听到闻燃这么着,才觉察到自己急得红了眼眶。
一觉察到,他的泪水瞬间决堤而下。
他哭是因为他把闻燃弄疼了,也是因为后悔,后悔放任自己软弱了三年。
他的眼帘被闻燃吻住了,闻燃的唇瓣很烫,闻燃的舌尖也很烫。
他拼命地想要止住哭泣,却做不到。
被闻燃爱着的自己,更加软弱了。
他再不是那个孤身一人的孤儿,没有依靠,只能勇往直前。
闻燃口中已经满是泪水的苦涩了,他望住了孟眠冬道:“我的眠冬很甜,哪里都很甜,除了眼泪,所以不要再哭了,你就算要哭也只能在我抱你的时候哭,因为那时候你的眼泪也是甜的。”
孟眠冬吸了吸鼻子,透过重重雾水,回望着闻燃,又哭了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平静下来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手松开。
他的双手松开后,他所看到的是闻燃手背上的指甲印子,十个指甲印子都破开了闻燃的皮肤。
闻燃并不在意,但他生怕孟眠冬又要哭,便压下身去,将孟眠冬吻住了。
甜蜜而潮湿的亲吻使得孟眠冬神魂颠倒,一副身体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当闻燃的唇瓣从他的唇上剥离时,他主动抱住了闻燃道:“吻我。”
闻燃又覆下了唇去,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孟眠冬的口腔黏膜,又一点一点地滑过孟眠冬的齿列,而后一点一点地摩擦孟眠冬的舌头。
孟眠冬被吻得逸出了低吟来,满身酥软,他再次确认自己不需要羡慕三年前的自己,因为他现在有闻燃了,他的闻燃正在亲吻他。
这个亲吻太过漫长了些,理所当然地催生了绮思,没多久,不但唇舌,连身体都纠缠在了一起,空气霎时炽热了起来。
孟眠冬的身体又湿透了,头发都湿得胡乱黏在了脸上。
他的嗓子也嘶哑了,但还是不停地用低吟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做了三次后,闻燃才松开了他,空虚感在一瞬间将他击倒了,他委屈巴巴地望着闻燃道:“别出来。”
闻燃温柔地回应了他的请求。
两个人抱着睡了一觉,孟眠冬一醒来便感知到了自己的异样,他登时意识到闻燃还在,不禁笑逐颜开。
孟眠冬稍微一动,闻燃也醒了过来,他站起身来,吻着孟眠冬的额头道:“我抱着你去洗澡吧。”
“流出来了……”孟眠冬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才回答道,“嗯,我要和你一起洗澡。”
闻燃为孟眠冬清理后,便将孟眠冬抱到了浴缸里,自己淋浴去了。
淋浴过后,他也走进了浴缸,让孟眠冬靠在了他身上。
孟眠冬扣住他的手腕子,仔细看着手背,手背上已长出了一丝丝的血痂来。
“对不起。”孟眠冬低下头去,舔吻着他的血迹,“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用力的。”
他柔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承受不了了,才这么做的,是出于本能,不是故意的。”
孟眠冬用泛起了一层水雾的双眼瞧着他道:“谢谢你纵容我的软弱。闻燃,我其实本来就是一个软弱的人吧?在顺境时,我能一直努力,但在逆境时,我却轻易地被倒了。突发性耳聋并不是绝症,也并不能宣告我的歌手生涯完结了,可我却让自己在地狱待了三年。就算我的左耳残疾了,在残疾人里,我也是幸运的。而且就算我不能接受左耳的残疾,既定事实也是不能改变的,我要做的应该是去适应,而不是逃避,闻燃……”
他努力地露出了一个笑来:“闻燃,陪我去医院吧,我决定要佩戴助听器了。”
在经过不断地心里挣扎、反复后,他终于决定要佩戴助听器了,但为什么眼前的闻燃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开心?
他用手指把闻燃的唇角往上推了推,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才困惑地问道:“我决定要佩戴助听器了,你不开心么?”
闻燃叹了口气道:“我很矛盾,这个决定对你来很不容易,我觉得自己应该为此开心,但我心底却不能接受你佩戴助力器。眠冬,我希望你的左耳能好起来。”
“可是……好起来……”孟眠冬碰了下自己的左耳,“一旦我听到稍微响点的声音,我的左耳就有可能耳鸣,我不认为……”
他屏息了一阵,才接着道:“我不认为我的左耳能好起来。所以我决定要佩戴助听器,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做音乐。”
其实对于普通人而言,百分之七八十的听力已经足够应付日常生活了,但对于想要做出好音乐,想要呈现出完美表演的孟眠冬却远远不够。
闻燃凝视着努力地坚强了起来的孟眠冬,心疼欲裂。
半晌,他才低声道:“我陪你去医院。”
两个人在浴缸里泡了许久,直到浴水转凉,才从浴缸里出来。
为孟眠冬擦干身体,穿上浴衣后,闻燃又拿了吹风机来为孟眠冬吹头发。
他怕孟眠冬会耳鸣,开了最低的那一档。
等将孟眠冬的头发吹干,他才去吹自己的头发。
孟眠冬从背后抱住了闻燃的腰身,时而会有水珠从闻燃的头发上坠落下来。
闻燃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只露出一缕头发的孟眠冬,唤醒了脑中的系统001,问道:“眠冬的左耳能恢复么?”
系统001回答道:“自从你进入这个世界后,我就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所以我也不知道眠冬的左耳能不能……”
闻燃懒得再听,没等系统001完,又把系统001关掉了。
他把头发吹得半干,回过头去,道:“我去电话,让韩丞去预约。”
“嗯。”孟眠冬还是没有松开闻燃,闻燃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闻燃走到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韩丞的电话:“眠冬决定要佩带助听器了,麻烦你预约医生。”
闻燃工作室刚开没多久,工作人员不足,韩丞正在面试,听到闻燃的话,先是吃了一惊,让等待面试的青年先出去,而后才问道:“眠冬真的下定决心了?”
闻燃心疼地道:“眠冬真的下定决心了,所以我们不能动摇他。”
韩丞迟疑了片刻,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我去预约,你等我电话。”
韩丞挂了电话后,过了五分钟,便了电话来:“后天上午八点,我接你们去医院。”
闻燃瞧了眼孟眠冬,道:“到时见。”
闻燃的电话是免提,孟眠冬都听到了,也跟着道:“谢谢你韩哥,麻烦你了。”
那个在被宣告左耳不可能治愈后,崩溃在他面前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是因为有闻燃在的缘故吧?
韩丞欣慰地想着,但又因为孟眠冬即将佩戴助听器而伤心。
“抱歉,我先挂电话了,我还要面试。”他挂了电话后,却没有立刻接着面试。
后天上午八点,后天,明天,今天,现在是早上的九点五十五分。
外面的早餐店应该已经没什么早饭了,因而闻燃与孟眠冬去了一家粥店。
粥是砂锅粥,锅就足够两个人吃了。
孟眠冬点了龙利鱼砂锅粥,龙利鱼很嫩,没有刺,粥里还有香菇、青菜。
闻燃则点了叉烧包、蟹黄包、腊味双拼以及芒果肠粉。
等吃完,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
粥店位于商场里,商场外面新建了一座摩天轮,俩人趁着午饭时间没有什么人,便坐摩天轮去了。
在摩天轮升至最高时,闻燃覆住了孟眠冬的唇瓣,而后深情地告白道:“眠冬,我爱你。”
——有传一对恋人在摩天轮升至最高时接吻,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孟眠冬也深情地告白道:“闻燃,我爱你。”
他们下了摩天轮后,便开车去了健身房。
时间过得很快,今天不久就结束了,接着结束的是明天,再接着后天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孟眠冬很紧张,没有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闻燃也很紧张,紧张到甚至想问孟眠冬要不要放弃。
但他明白他不应该,也不能动摇孟眠冬,这是孟眠冬好不容易才做出的决定。
两个辗转反侧的人一夜没睡,眼睁睁地看着窗帘慢慢地被照亮了,眼睁睁地看着阳光透了进来。
他们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便起床了。
洗漱后,换好衣服,他们便出门吃早饭去了。
闻燃没等孟眠冬开口,为孟眠冬要了一个猪肉馅饼,一只葱油烧饼以及一根油条,然后迷信地道:“把这些吃掉,一切肯定会顺利的。”
孟眠冬忍不住吐槽道:“我又不是去考试,不需要一百分。”
闻燃严肃地道:“你就把它当做考试,而你吃了这些后,就能得到一百分了。”
孟眠冬知道闻燃是在担心自己,也不再吐槽闻燃,而是乖乖地把一个猪肉馅饼,一只葱油烧饼以及一根油条吃掉了。
闻燃出于紧张,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了一碗馄饨,一笼柳叶蒸饺。
由于他们起床的时间太早,吃完早饭回到家,也不过早上的六点四十一分。
韩丞来接他们的时间是早上的八点,还有一个时又十九分。
他们在坐立不安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终于等来了韩丞。
但闻燃却暗暗地希望韩丞永远都不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