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更·酒精依赖症·chapter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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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电影开拍前的一个星期, 孟眠冬终于把给付导的主题曲写好了,他又花了一天将主题曲录好, 便拷贝了一份母带, 和闻燃一起给付导送过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是片场的休息时间。

    坐在片场的付导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 气色不佳,但精神头却很好, 一见到他们,便热情地招呼道:“闻燃, 眠冬,你们来了啊。”

    闻燃盯着付导道:“您最近有哪里不舒服的么?”

    付导毫不在意地道:“年纪大了, 总归会有不舒服的地方。”

    闻燃又劝道:“您要是有空了, 去医院做一个全身体检吧。”

    付导问道:“该不舒服的,还不是不舒服,做全身体检有什么用?”

    闻燃语塞了片刻, 才道:“做全身体检至少能让您知道您具体不舒服的原因, 也好早做治疗。”

    付导明白闻燃得没有错, 但他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去做什么体检,便承诺道:“等我拍完这部电影就去做全身体检。“

    孟眠冬在旁边一直没有话, 直到这时候才问道:“您要多久才能拍完这部电影?”

    付导回答道:“再过两个月吧。”

    再过两个月……孟眠冬看着付导的脸色,担忧地想着付导真的能撑过两个月么?

    但现在的付导除非强行被压去医院,是绝对不会放下电影, 去医院的吧?

    付导不想再谈论自己的健康问题,转而问道:“眠冬,你之前电话给我, 主题曲已经写好了,放给我听听吧。”

    孟眠冬把母带塞进了随身带来的CD机,插上耳塞,才递给了付导。

    ——本来是可以将主题歌拷贝到手机上的,但音质上,还是用CD机听来得好。

    付导接过CD机,将耳塞塞到耳中,便按下了播放键。

    他的新电影着眼于社会最底层的悲欢合离,算不上彻头彻尾的悲剧,主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也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就像是质量守恒定律一般,一个人能够拥有的只有那么多,一点点都多不了。

    而孟眠冬所作的主题曲如同他的电影般娓娓道来,曲调平缓,并不伤感,也不欢快,仿佛是主角在若干年后,释然地对人提起旧事似的。

    所谓的主题曲可以放在片头,也可以放在片尾,或者当做插曲。

    孟眠冬的这首主题曲非常适合当作片尾曲,能引导着观众去思考在电影结束后,主角身上还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使得这个角色犹如是真实存在的,就在观众们的附近默默地生活着。

    付导认真地听完了,才对孟眠冬道:“眠冬,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孟眠冬眉开眼笑地问道:“真的么?”

    付导重重地点头道:“真的。”

    孟眠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谢您让我写主题曲。”

    付导摇头道:“应该是我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契合电影的主题曲才对。”

    因为已经过了休息的时间了,孟眠冬不便再扰付导,将母带留给付导,便准备和闻燃一起离开了。

    临走前,闻燃忧心忡忡地道:“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了。”付导虽然这么,不过闻燃看付导在片场的状态就明白付导是做不到的。

    付导一定会优先拍摄,至于身体健康想必会放在后面考虑。

    然而,这不是闻燃能管得了的。

    他望向孟眠冬,迎上孟眠冬同样忧心忡忡的眼神时,低低地叹了口气。

    俩人出了片场,由闻燃开车。

    一回到家,孟眠冬径直去了书房,他想抓紧最后的时间把电影的配乐写出来一些,因为男主角有不少弹钢琴的戏,他还得练钢琴。

    电影开拍前一天,俩人包了行李,住到剧组预定好的酒店里去了。

    俩人是公开的恋人关系,因而被安排在了一间大床房。

    电影分两组进行拍摄,分别是少年组以及成年组。

    闻燃在两组都有戏份,而孟眠冬的戏份则全部在成年组。

    本来应该是俩人先拍摄各自的部分,再拍摄俩人的对手戏的,不过介于孟眠冬是第一次演戏,所以便先拍摄俩人的对手戏,由闻燃带着孟眠冬演戏。

    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但私底下他们却是免不了被当作谈资的。

    他们的第一场对手戏是孟眠冬弹钢琴,而闻燃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

    这一场戏是衔接上一场戏的,上一场戏的演员也是这么弹着钢琴,闻燃也是这么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

    演员在弹钢琴中长大了,长成了孟眠冬,闻燃则是苍老了一些。

    在开拍前,孟眠冬紧张得吐了一次,被闻燃抱在怀里,安抚了许久才缓过来。

    换好戏服,走进化妆间前,孟眠冬的脸色还是惨白的。

    闻燃坐在孟眠冬身边化妆,因为他所演的老师是被硫酸泼过脸毁了容,又经过多次植皮、整容的,整张脸没有一处协调,所以他的妆要耗费将近一个半时才能完成。

    而孟眠冬的妆不过一刻钟就完成了。

    化完妆后,孟眠冬坐着等闻燃,当着别人的面,他不敢对闻燃太亲昵,仅仅是坐着看。

    闻燃觉察到孟眠冬的视线后,用眼角余光对孟眠冬投以温柔的视线,作为安抚。

    孟眠冬在接收到闻燃的安抚后,忽觉自己与闻燃是在眉目传情,忍不住低头笑了出来,紧张随即又减弱了些。

    但等闻燃化完妆,站起身来,他的紧张却登时涌了上来,同时涌上来的还有呕意,他又被闻燃扶着去了卫生间。

    一走到卫生间,他立即吐了出来,闻燃拍着他的后背,什么都没有。

    由于化了妆,即使他又吐了一次,脸色看起来也并没有之前惨白。

    他漱过口后,一把抱住了闻燃,他怕脸上的妆蹭到闻燃的戏服上,没有像平常一般,将脸埋在闻燃的心口,只是仰起头来,凝视着闻燃。

    闻燃揉了揉孟眠冬的头发,鼓励道:“眠冬,别怕,你等会儿要演的是和我的对手戏,你可以不看别人,只看着我就好,就算演不好也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陪着你一遍一遍地演。”

    “嗯。”孟眠冬应了一声,又困惑地道,“但这一场戏是我弹钢琴的戏,我看着你怎么弹钢琴?”

    闻燃听了孟眠冬的疑问,意识到孟眠冬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便含笑道:“那你把我当成钢琴吧。”

    孟眠冬低喃道:“把你当成钢琴弹么?”

    把闻燃当成钢琴弹,似乎有点污。

    他这么想着,不觉笑了出来,又朝着闻燃道:“我们走吧。”

    回到片场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孟眠冬又本能地紧张了起来。

    孟眠冬坐到钢琴面前,开琴盖,看着熟悉的琴键,脑中却霎时一片空白了。

    他要弹奏的是李斯特的《鬼火》,《鬼火》这首曲子非常难弹,音型变化诡异,而且有双音的交替。

    他虽然比不上电影中的男主角,但在音乐上十分有天赋,钢琴达到了专业水准。

    这场戏是为了让老师对自己的水平产生怀疑,才选择了《鬼火》这首曲子的。

    男主角弹不好《鬼火》,希望由老师来点拨,但老师却不知道该怎么点拨。

    这场戏是为了承接下一场戏,下一场戏就是孟眠冬试戏的那场戏了——老师深觉凭自己的水平已经没办法教导男主角了,继而劝男主角试着去考茱莉亚音乐学院。

    所以,其实孟眠冬不需要弹奏得多好,只需要弹奏个大概就可以了。

    即便这样,他脑中一片空白还是不行的。

    孟眠冬下意识地望向闻燃,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眼中满是无助。

    闻燃接触到孟眠冬的视线,第一反应就是把孟眠冬抱回家,好好地保护,令孟眠冬再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但他不能这么做。

    电影不但是他和孟眠冬两个人的电影,也是整个剧组的电影,他不能一开始就让孟眠冬放弃。

    他想了又想,最终只能低声唤道:“眠冬。”

    闻燃的嗓音势如破竹地冲开了孟眠冬脑中的空白,孟眠冬身体一颤,也低声道:“我没事。”

    凌言在一边已经等了很久了,耐心告罄,问道:“你们准备好了么?”

    闻燃正想让凌言再等一会儿,没来得及,却是被孟眠冬抢先了:“我们准备好了。”

    凌言扬声道:“那这就开始吧,各部门注意,三,二,一,开拍。”

    孟眠冬看着乐谱,开始弹奏《鬼火》。

    由于他的手指不受控制,《鬼火》弹奏得乱七八糟。

    他立刻停了下来,对着凌言道:“凌导,麻烦重新再来一遍。”

    这部电影采取的是现场收音,而不是后期配音,所以弹奏也很重要。

    当然,弹奏部分也可以替换成后期配音,不过孟眠冬还是希望能现场收音,而且他刚才的指法漏洞百出,纵然外行人看不出来,内行一看,就知道他的弹奏有问题了。

    凌言点头道:“再来一遍,三,二,一,开拍。”

    孟眠冬望着闻燃,拼命地镇定了心神,才开始弹奏。

    这一遍的《鬼火》没有这么糟糕了,但还是不符合电影中男主角的水平。

    因而,他又请求凌言让他弹奏第三遍。

    这第三遍终于与男主角水平相当了,他又接着往下演。

    他弹奏到一半,愈加烦躁,用力地按下琴键,逼得琴键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同时,他抬起头来,望住了闻燃,求助道:“我要怎么样才能流畅地弹奏出《鬼火》?老师帮帮我。”

    闻燃眼神复杂,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

    孟眠冬登地站起身来,苦恼地道:“老师,你什么都不,是不是代表着你认为我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流畅地弹奏出《鬼火》?”

    其实到这里这场戏就应该结束了,但凌言既然没有喊“咔”,闻燃便接着往下演了。

    “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教你了。”闻燃想露出个笑容来,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成功,“去考茱莉亚音乐学院吧。”

    孟眠冬不敢置信地道:“但是老师,我怎么可能考得上茱莉亚音乐学院?”

    闻燃终于露出了笑容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行?”

    “可是我……”孟眠冬迟疑着道,“不要是远在美国的茱莉亚音乐学院了,我连国内的音乐学院都没有去考过。”

    “试试吧。”闻燃怅然地道,“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

    “咔。”凌言看着孟眠冬道,“你第二场戏的情绪不到位,再来一遍。”

    孟眠冬也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一边演,一边努力地揣摩着主角的心理,努力地将自己融入到角色当中去。

    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直到第五遍,孟眠冬的表演才得到了凌言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