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也就死了。

    毕竟人必有一死，是自然法则。

    可一个人还在濒死边缘挣扎的时候，那种视觉上的震撼是非常直观。

    瘦的人孟瑶见过，可瘦成一把骨头的确是第一次见。

    那种直冲心灵的震撼，叫她浑身血液倒流了一瞬，差点哭出来。

    好在高婕一直注意着她，忙把人揽进怀里，用遮挡住她的视线，并低声询问道：“要不您先出去吧。”

    孟瑶摇摇头，来都来了，怎么能临阵逃跑呢。

    来这里之前，高婕告诉过孟瑶，大晚上的去见将死之人不太妥当，会吓着她的。但孟瑶也算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她觉得她连死人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还活着的人呢。

    可事实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吓得差点哭出来。虽没哭出来，但眼眶明显湿润了。

    一旁的孟铭慧见状，讥讽的道：“何苦来这里演戏呢。”

    孟瑶咬咬牙，努力平复心绪。

    既然是活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孟瑶心里安慰自己，从高婕身边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林秀芬。

    后者露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然而，因她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层皮，那笑显得异常诡异。

    孟瑶暗自倒抽了口气，瞥见孟铭慧看好戏的眼神，努力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二、奶、奶新年快乐。”

    孟瑶努力扯出一抹漂亮的微笑。林秀芬动了动眼皮，：“好孩子，难得你还记得我。”

    不知为何，孟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偌大的孟家，难不成就别人记得她？

    她好歹也在孟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为孟家生下了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人怎么就把她遗忘在这里了？

    电光火石之间，孟瑶想了很多，颇为感慨。

    这家，还真是没什么人情味呢！

    “二太太，孙姐带了家宴八道菜来看您。”高婕走到孟瑶身边，对林秀芬道，“您要不要看了一看，每样尝一下？”

    过年必吃的八道菜，寓意吉祥如意，身体健康。

    林秀芬艰难的点点头。

    于是，孟铭缘忙在床上支起一张桌子。把孟瑶带来的食盒一一摆好。

    “今年啊请了月笼纱的两个厨子来掌厨。”高婕解释道：“这边四道菜跟往年一样。那边四道是今年的新花样。另外，这米饭团是孙姐亲自做的。”

    高婕特别把米饭团推到林秀芬跟前，：“还记得以前在月笼纱做米饭的高桥健次郎么？这米饭是孙姐特地去日本学来的。获高桥先生亲传。老爷尝过，是一样的味道。”

    林秀芬笑着点点头，不禁想起了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

    米饭香味飘入鼻腔，她微微抬头对孟铭缘道：“我吃吃看。”

    坐着的孟铭丰闻言，马上站了起来。

    孟瑶以为他要阻止，谁料，他却拿起米饭团的吃了一口，觉得没什么问题才递到林秀芬嘴边，：“这米饭很香。”

    边边掰了一块米饭送进母亲嘴里。

    林秀芬慢慢咀嚼起来，脸上是一种满足的表情。

    看到别人吃自己亲做的米饭团露出这种表情，孟瑶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可满足的同时又是深深的遗憾。

    她要是没生这种病该有多好。

    林秀芬努力咽下了嘴里的米饭。孟铭缘见状都激动哭了。

    “妈妈已经很久没吃下东西了。”孟铭缘轻轻啜泣起来。一旁的孟铭慧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孟铭丰见母亲喜欢，就又掰了一块米饭团送进她嘴里，“您慢慢吃。还有的。”

    见到这种场面，孟瑶再也忍不住了。她抹了抹眼泪，发现，这几个人才是真正的人，他们有血有肉，有情感，比宴会厅里的任何人都要好。

    从二房的别墅出来，孟瑶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一般。她的脚都跟灌了铅似的，重的抬起不起来。

    高婕见状，安慰道：“生死有命。孙姐想开些。”

    孟瑶却：“我是被吓到了。也有被感动到了。”

    高婕一愣，颇为感慨的道：“孙姐能过来看望二太太，实属不易。”

    她们有仇怨在先，换做别人，巴不得对方死呢。

    可孟瑶觉得，做人不能太极端。虽有仇怨，但在生死大事面前，再多的仇怨都不算什么了。

    孟瑶没有回宴会厅，而是回了她的住处。

    从午饭前一直忙到晚上，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孟家有孟家的规矩，除夕夜，大家必须在一起守岁。

    所以，当她抱着衣服打算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女佣于晴急忙提醒道：“孙姐，您还不能沐浴更衣。”

    “为什么？”孟瑶拧眉，她有点烦，她太想换掉身上这套紧绷绷得衣服了。

    于晴解释了一遍。孟瑶只觉得烦。这规矩未免也太多了。

    人家不爱守岁不行么？

    以前，孟瑶跟孟玉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这些讲究。对她们母女而言，能活着过除夕就算好的。

    正在孟瑶烦躁之际，皇甫景的电话进来了。

    后者问她要不要下山逛逛。

    “中心广场那边布置得很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孟瑶想，下山逛总比去宴会厅好，于是立马就答应了。

    家宴已经结束，孟建国看着李忠里剩下来的红包，才想起孟瑶来，便问：“她人呢？怎么没过来拜年？”

    “是跟景少爷下山逛去了。”李忠谄媚的笑笑，“您这红包明天再给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明天有明天的。这个你给她留着。”孟建国，“另外给景准备一个。记得提醒他们午夜十二点前回来。”

    孟瑶第一次逛跟除夕有关的主题灯会。

    红彤彤的灯笼挂满整条街。从街头走到结尾，还有各种各样的玩意。

    一处猜灯谜的地方，几对情侣正在绞尽脑汁思考。

    孟瑶觉得有趣也拉着皇甫景加入了他们。

    “猜出来有什么礼物？”孟瑶问其中一个年轻。

    “最高奖是对戒。”那年轻回道，“在那呢。”

    孟瑶扫了一眼，还真是一对卡地亚的对戒。干干净净的，倒是很合她的口味。

    “我也要参加。”孟瑶举着。

    然后就加入了猜灯谜的大军。

    这种需要信息量大又需要记忆力的事情根本难不倒孟瑶。一口气从最简单的猜到最难，看得一旁的年轻啧啧称道：“天，学霸啊。”

    孟瑶嘿嘿一笑。学霸不敢当，只是记性好。

    如愿以偿得到卡地亚对戒的孟瑶别提有多高兴了。她正对戒嘚瑟，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某人，正冷眼瞧这边。

    那眼神，宛如月光下淬了毒的箭。